第181章 第三张信纸

  后来,张汝安把我送到了他们猎人临时居住的茅屋里。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身子沾到了床,有人……好像在褪自己衣裳。
  我心中虽然感觉事情不大对,奈何头顶却沉重如铅,眼睛勉强睁开小缝儿,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除去自己的衣袍。
  我一时警铃大作,头重脚轻,脑袋一仰便直接靠在那人怀中。却朦朦胧胧看不清东西。
  只瞥见一片烟茶色的衣角。
  张汝安蹙眉道:“我,你干什么,我在给你治伤。”
  说着衣袖轻拂,将我重新立起。
  我听到张汝安独有的清冽声线顿时清醒了,他……褪自己衣服治伤,是、是要……修?
  不会吧,进展居然这么快……
  我脸蛋上染上大片绯红,半晌,身后之人的动作截然而止。
  张汝安一边步下床去,“我,好了。方才我已把艾翁给的药草水隔衣展在你身上了。事出无奈,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我本能地噘起嘴来,猛然瞥见这家伙的双眼间居然覆了一条白绫。
  ??什么嘛,难道看到我这副身子就叫他这么为难?
  “站住。”我嗔道。
  他半转过身,指尖滑在白绫上似乎刚要摘下,半是迟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间幽风透过窗棂拂过他烟茶色的衣角,也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我或许是为美色所迷,平地升起一阵无名火,掏出腰间的匕首就飞了过去。
  “诶?”张汝安不及反应,半是讶然地倏地以双手指尖夹住匕首刃,刃锋寒凉,刚刚好好将他眉心白绫斩为两段。
  白绫应声而落。
  张汝安双瞳微瞠,拭了一拭冷汗,“险矣,险矣!再晚半寸,在下面容尽毁矣。阮姑娘着实为难,在下救了你的性命,你不感恩也罢,居然反过来要害恩人的性命,当真是岂有此理!”
  我看那条白绫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心中顿感舒服,飞身过去抢过匕首,横在他脖间,“说,你眼睛又不坏,带着个破白绫干甚?”
  张汝安瞥了眼那淬若秋霜的刀刃,诚恳道:“阮姑娘怎地又胡乱云?在下原为姑娘着想,怕我这登徒浪子坏了姑娘清誉,是以才以白绫覆面。早知今**颈之祸,在下还不如光明正大就……”
  我把匕首又逼了逼:“就怎么样?”
  张汝安笑,“就给姑娘驱邪呗。”
  我哼了一声,“你倒是说说,明知道我被困在林子里焦头烂额,还故作深沉样儿拿着个匕首吓唬我,是不是成心耍弄我?”
  张汝安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移了移,嘘了口冷汗,“我还道你这阴晴不定的姑娘气些什么,原来是为这等子枝头末节。姑娘与我多日不见,定然有所生疏,在下开了小玩笑让姑娘笑一笑,又有什么不好的?至于后来,姑娘之所以能走出那深不见底的恶林子,还不是全都依仗在下这点微薄的见面礼?”
  我收了匕首,哼道:“油嘴滑舌。”
  张汝安吁叹,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捡起地上的白绫,叹道:“可惜,可惜。这条素绫乃是浮光缎,是在下用三张魏晋字画才跟少陵君求了三天三夜才换来,就被姑娘这样无缘无故地斩断了。哎,在下还想拿来做锦囊呢。”
  我抓住他辫发,“回头赔给你就是。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一定要跟我实话实说。”
  张汝安反过来拿匕首把我逼开,“欸?我说我姑娘,有你这么凶神恶煞地求人的吗?”
  我定定看着他,忽然间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张汝安见她忽然怔怔,笑容随即也跟着褪却,“怎么了?”
  我摇摇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事实上,自从那日清晨,他转身消失在薄雾中以后,这种不明的情愫一直伴着她,不经意之间,随时随地地涌上心头。
  在暗林子里,我被山狸子整得快要颠乱,心里想得也是张汝安。即便当时张汝安是邪灵变的,我也盼望着跟他走。
  难道……这就是情窦初开?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前十八年的人生跟如今的快乐比,简直味同嚼蜡。
  我低下头,喃喃道:“张汝安,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回答我。”
  张汝安正拿着剪燃落的烛花,闻声道:“嗯?你说吧。”
  我抬眼瞟向他,只见烛影下,他的半张侧颜洒着淡淡的光辉,微开的窗格,映透水色和浮动的暗香。
  ……也浮动着她一颗摇曳的心。
  我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怎么在山林子里?难道……你早就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张汝安一双眼睛还盯在蜡烛粼粼的光,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我见他这般神色便心里炸毛,抢过剪刀,半是撒娇地说道:“人家跟你开玩笑呢?你能不能好好说!”
  张汝安抬眸,“姑娘怎地连别人的剪刀都抢?难道是看灯花燃得妙,想跟在下‘共剪西窗烛’?”
  暖融融的晕光打在我脸庞,我一时鬼迷心窍,不知怎地就冒出一句:“好啊!”
  张汝安凝固了一下,半晌扭捏说道:“在下……只是说说而已。”
  两人都无语,片刻清幽的夜风透过窗格吹来,明煊的蜡烛“噗”地一声爆出个灯花。
  我心中空落落地,颓然放下剪刀,率先打破尴尬的氛围,“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困在林子里了?是令沉佑找到你们的?”
  张汝安咳了一咳,讶然道:“那个,令沉佑?他不是你夫君吗?”
  “不是!”我听出他这么云淡风轻地说,急着忙着解释道:“我跟那个大粗腿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没嫁人!”
  我说得激动,不知不觉地摇晃着张汝安肩膀。
  张汝安身子板后仰,快要躺平,无比艰难地支着手肘。他抿了抿唇,“嗯,我、知道了。”
  我这一探头,手把张汝安肩角弄得一团褶子。
  我有些窘迫,直起身来,有些不自在道:“你不要误会啊,我……我是说,令沉佑,平时武艺很高强。我当时在林子里看见他忽然跑开,还以为他去搬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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