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夜话何须秉烛灯
沈曦宜急忙拦住这家伙,叫沧浪把这家伙叉了出去。
也不知道江城畔在谢籍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日谢籍刺杀卢玠之后,就昏迷不醒。睡了一天一夜莫名其妙地醒转,醒来就只会哇哇尖叫,头滥撞墙,眼睛红得充血,见人就咬,就像疯癫了一样。
谢籍虽然在种种无意识的状态下刺杀了卢玠,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毕竟是他把玄度刺成现在这个模样,还得玄度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沈曦宜不是滥情的人,即便知道谢籍并不是故意的,心中还是禁不住对谢籍念念怨恨,终究是意难平。
半夜的时候谢籍又发疯了,叫声还很大,险些惊动了左邻右舍的江湖侠客。以沧浪的武功制住他本是毫无问题,只不过沧浪怕伤害了他,反而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钓不到江城畔这条大鱼了,故而找沈曦宜商议如何处置谢籍。
沈曦宜瞥了一眼榻上沉沉而睡的卢玠,贝齿摇了摇嘴唇,道:“谢籍,他,是玄度的表哥,在卢府是表公子一样的人物。我虽然怨恨他伤害玄度,可是,终究还是要保他的性命的。杀了江城畔,今后有什么仇什么怨,再报不迟。”
沧浪听罢,道:“是,属性明白了。”顿一顿,大有犹豫踌躇之意,沉声又道:“沈姑娘……世子,属下保护世子不利,原是死罪!但容沧浪先留下颈上人头,诛杀了贼人,再亲自到世子面前谢罪!世子,就托付给您了!”
沈曦宜见他说得诚恳,也不禁动容。即便卢玠身居高位,如沧溟和沧浪兄弟两这般的忠仆,却也是可遇不可求。她在卢玠身边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候,沧溟和沧浪兄弟俩确实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中间的牵绊,不可谓不深。
解决了谢籍的麻烦,沈曦宜轻声轻步地走进卢玠的卧房。其实药也喝过了,衣也换过了,她这时候还禁不住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只不过是想再看一眼他的睡颜罢了。
长在右边的心脏,给了他一次重生机会,也给了沈曦宜一个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希望。沈曦宜重生以来,她本以为前世令沉佑带给她的恨足以让她一世都怨,也不可能在深陷红尘中了,没想到——一个卢玠还是使她沉沦了。
薄云弄月下,天边一朵朵淡淡的莲花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眉头微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即便沈曦宜的脚步声如此轻慢,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沈曦宜趴在他的床头,低声道:“玄度,我吵醒你了?”
他呼出了一口气,嗓子间压抑住一声低低的咳嗽,“……并未。你不在身边,我心中不太平。”
沈曦宜一笑,道:“我来了。咱们可以好好睡了。”
他也冲着她笑,尽管那笑是那样地无力与虚弱,他还是跟从前一般,柔然拉住她的手,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对于一个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人来说,今夜,卢玠却没有睡意。
沈曦宜皱眉道:“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去把拉住点上,再给你换一次药。”
他温然拉住她,摇摇头,半是调侃道:“千万别。要不叫孙常者看见这屋蜡烛亮了,又要摸过来给我吃樱桃了。”
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时断时续,有时候模糊令人听不清楚。不过比起前几日他刚受伤时,声破落得像个风箱的那样子,已经好了太多了。
沈曦宜只愿见他好,只愿他能时时陪在自己身边。如今他从濒死线上活过来,能笑着对他说话,能调侃孙常者,她已经感受到莫大的幸福了。
沈曦宜破涕为笑,道:“樱桃不好吃吗?”
他想了想,恳然道:“倒是没有花椒苦口。”随即握住沈曦宜的手心,道:“曦宜,我有一桩事要与你说。”
沈曦宜一愣,他眼中温柔又复杂,混合着淡淡的月光,越发衬托眸底深黑难以看清。
他好像还从未如此认真地说着一件事——
沈曦宜认真听着,回应道:“你说。”
他笑笑,“我说的事,你都信吗?”
沈曦宜反问道:“世子从前的威严呢?怎么生了一场大病,连自信心都削弱了。”
他叹道:“好吧,其实我早就想与你说了。我想说,你爹沈占秋的事。”
沈曦宜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沈占秋,顿时一怔。
沈占秋?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并非是她不念父子之情,而是申沈占秋对她而言,更像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是一个和他做生意的商人,而非是暖情融融的父子。
沈曦宜怔怔道:“什么?”
他挣扎着微微坐起身来,神色专注地看向沈曦宜,道:“我临走时,也只是刚吩咐沧溟去查,得到的也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曦宜,你应该并不是沈占秋的女儿。”
沈曦宜默然。她听到的是什么,她……她不是沈占秋的女儿?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刚刚查出一个头来。当时孙常者因为裴青奴的和汪宝元大闹一场,当时沈占秋前来找过你,我只是觉得你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当时只是起了一点疑心,顺着查下去,果然查出来一件陈年旧事。”
卢玠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有些气血不足,“其实我本想等此事水落石出再告诉你,可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怕我来不及……”
沈曦宜一惊,一下捂住他的嘴,急忙道:“你不要咒自己!”顿一顿,又道:“……你说的,我都信。”
其实在她心里,沈占秋早就不是她的父亲了。
初时她只是以为沈占秋对自己太刻薄而带来的错觉,后来才发现,这种疏离感从前世就有,而且一直无法摆脱。
沈曦宜的亲娘是个湘地女子,死得早,不可能告诉她当年的真相。而且沈府人人皆怀着自己的心思,人人皆有可能是沈占秋的敌人,人人皆不可信。所以她即便有怀疑,也只能藏在心里。
直到今日,卢玠说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