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阿市的明国之旅
直到陆地完全消失在眼前，所有的人才都一起松了口气。
服部半藏此时才恭敬地问道：“敢问小姐尊姓大名？”能让京都所司代这样的大佬来冒着杀头的风险帮忙的，必然不是一般人啊。
阿市道：“我叫阿市，只叫阿市。我只是和她们一样，要逃离秀吉的人。”说着，看了一眼石川五右卫门的妻子和孩子。
“在下知道了。”服部半藏的神情立刻变得异常恭敬，或许别的人不明白阿市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他听懂了，阿市不愿意再被人知道她是织田家的公主，因为织田家也已经没有了。色魔秀吉一直对阿市殿下的美貌垂涎，成为关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强占，但是事与愿违，阿市殿下“听说兄长信长已死的噩耗之后纵火自焚”了，这是谁都知道有蹊跷的事。三法师只有几岁，阿市是织田家尚有话事权的最后一人，很容易成为秀吉的威胁。种种情况来看，避世是最明智的选择。
服部半藏郑重对陈禄道：“陈大人，我服部有一事相求。请护送这位阿市小姐安全地到明国去，安排好她的生活。我服部希望以此来偿还阿市小姐搭救我们的恩义。”
陈禄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如此拜托，我陈禄也不再多问。”
服部半藏登上另一条船，带着自己的手下破浪而去。
阿市对陈禄施礼道：“不知道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本官陈禄，字汝廉，号雨川。”陈禄傲然道，“官拜戚家军本所指挥同知！小姐在大明想要什么样的安排，我陈禄皆可安排一二。”
阿市道：“我想到戚将军的身边去，有一个安全的身份。”看了石川氏一眼，“和她们一样就行。”
“知道了。”陈禄道，“但是可也没有那么容易，戚都护的身边，不是谁都能靠近的。特别是戚家军如今生活的地方并不在京中，而是在京北蓟镇，并非繁华的京中。生活艰苦，盘查严密，对你来说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样就好，但凭大人安排。”阿市盈盈拜谢，即使是最微小的动作也带着令人无比心动的风姿，令陈禄也不禁心神一震。这样的美女，也难怪秀吉想要染指。只是不知道遭遇了多少苦难，才侥幸逃离。陈禄不由自主就想起两个同样经历的人来，这对于戚家军来说也是天大的秘密。
“先送你们到登州。”陈禄不敢再看阿市，转身离去，“懂汉字的话，先学官话吧。要去戚都护的身边，必须将官话说到没有任何口音才可以。到了大明，不到万不得已，一句倭语都不要说。最少也要先在登州住半年，有了户籍，才可以去蓟镇。”
大船转入明海航道，打出琉球旗号。航行半日之后，几艘山一样的九桅巨舰和数十条四桅大战舰出现在视野之中，大帆顶上高高飘扬着大明水师的旗帜，而帆面上皆绘有硕大无朋的“戚”字。
阿市不禁看呆了，大明的舰队原来如此雄伟。待得驶近之时，海船便是帆顶也尽在大舰阴影笼罩之下，从炮口之下漂过。那大船的舷面高出帆顶两倍有余，船楼直耸入云，船尾远远拖曳在水汽之中，看不到边。不能想象水军遭遇明军的这种大舰的时候，眼看着山一样的影子靠近，会是何等惊恐的感受。
船头探出水师将领高声大喝：“登州水师巡海琉球！所有的人都到甲板上来！”
陈禄表明身份，率众先登船过去，不一会儿再出现在高高的船舷之上，已经是身穿大明天武战甲，头顶三支枪、杀手营将旗，身披戚家军总队将袍。方才身穿忍甲、倭语说得贼溜的一群人也全都穿上了戚家军的甲胄，在船舷上对着阿市一脸媚笑。
阿市觉得，戚家军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至少比自己被幽禁的宅邸之中能见到的人都要真实一些。只有那个陈大人，始终都是一副冷漠无情，保持着戒心的模样。
陈禄挥挥手，命人放落吊篮，将阿市和出云阿国、石川氏等人一起接上来。
阿市登上宝船，但见船头破浪如高山出云，舷如城头，甲板阔如街市，帆如天幕，船楼如巨刹宝殿。置身其中，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
大舰接到了人，调转船头，带着她向登州驶去。
万历四年初夏，百花飘香时节，神州大地之上各州各府，不管是官办的书院还是偏僻的村落，到处都传来了敲锣打鼓的欢庆之声，隆重为本族举子送行，踏上进京赶考的征途。书生带剑，背负光饼，在乡人的祝福声中踏上进京的道路。
漫漫长路，远的要走三个月，近的也要提前一个月进京。乡中长者无不手持装满了光饼的包袱，对本族青年像举行仪式一样郑重祝福：“带好光饼，光宗耀祖！”
年轻书生便将长剑在腰间摆正，双手接过包袱背好，毅然踏上征途。
大明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乱终于被平息了，经过半年的喘息，神州巨龙开始缓缓抬起了高贵的头颅。边关百姓安居乐业，到处都在开垦荒地，建设家园。
阿市抱着沉重的包袱，坐在驿站的马车上，在几名年轻举子的陪同下一起进京。那些举子一路上都红着脸乖乖挤成一团坐在阿市对面，谁也不敢唐突，甚至连话都不敢随便说，只是一个个端正坐好，挺起脊梁。绝代佳人啊，能多看几眼都已是福分了，如今同车上京，不知道是祖上几辈子积德修来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忽然就热闹起来。书生们争相拿出自己的光饼，跟其他的人分享，以示大方。
“尝尝我的吧，海苔的。”
“我这个雪里红的。”
然后不约而同地许多个饼一起对着阿市伸过来：“小姐请尝尝我的吧！”
阿市嫣然一笑，所有的举子脸都一起红过耳根，怯懦地把饼都收回半分。阿市见眼前一排全都是清一色的光饼，好奇问道：“几位公子，你们都喜欢吃这个饼啊？”
顿时一片踊跃回答之声此起彼伏。一位福建举子傲然道：“小姐定然不知，这光饼是我们闽南特产，最适合当作长途跋涉的干粮。本来叫做肚脐眼儿饼，戚家军讨伐倭寇的时候，就是吃这个，奔袭十五天连胜六十余仗，在仙游陷入重围，硬顶住倭寇多日围城，终于反败为胜，此饼功不可没！当今圣上亲赐此饼名为‘继光饼’！也就是俗称的光饼啦！”
另一位登州举子也红着脸道：“进京赶考大家都讲究在路上都吃光饼，希望能和戚家军一样连战连捷，讨个好彩头！”
“这样啊。”阿市微微一笑，柔声道，“祝各位公子连中三元。”
四周一片谦虚之声，有人笑道：“连中三元，只能想想，本朝开国以来只有商辂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