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遗传妻管严(重生) 第234节
“如果外面的时局一辈子安定不下来呢?你要把我囚在这里一辈子吗?”
“晚晚,我是为了你好。一辈子在我身边,难道不好吗?”
陆晚晚觉得这人可耻得就快没下限了。
掳人还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她还是头一回遇到,她站起身转身回了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宁蕴显然是软硬不吃,铁了心不让她跟外界接触。
她十分头疼,疼得次日醒来就觉得脑袋沉沉,嗓子眼里也跟被火熏过一样,疼得厉害。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害了风寒。
丫鬟们如临大敌,见她得了风寒,又是请大夫又是熬姜汤,忙得不亦乐乎。
这大夫也是听宁蕴话的,口风极严,半个与病情无关的字也不说,看完诊看过药就走。
陆晚晚满心绝望。
这样的囚禁生涯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谢怀琛和皇上如今的情形又是如何?皇上是否已经脱险?
她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被大火狠狠地煎着熬着。
宁蕴这几天不知在忙什么,也鲜少往这院里来。
过了五六日再来,陆晚晚病入沉疴,倒床不起了。
他进门便听说陆晚晚病重,脸色铁青,紧绷着入内。她躺在软塌上,小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嘴唇干得直掉皮,虽然睡着,眉头却一直锁着,纤长浓密的羽睫轻轻颤抖,像是受到惊吓的蝴蝶,下一瞬就要振翅而飞。
“她怎么病成这样子?”宁蕴问道:“是不是不肯吃药?”
丫鬟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晚晚微微睁了睁眼,气息急促地说:“不,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宁蕴见她脸色已经坏到极处,坐到床边将她扶着坐起来:“想不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陆晚晚轻摇了下头,她将宁蕴推开,又躺回榻上。她眼眸虽然睁着,却没什么神采,看着帐顶的绣花,眼内都没了光芒。宁蕴猛地就想起上一世她缠绵病榻的日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眼神,空洞无光,好似对一切都没了指望,好似这凡尘已经没了让她留恋的东西。
那时候她还有瑜儿,瑜儿趴在她床边,小手牵着她一声声喊娘,将她喊了回来。
可如今,没有瑜儿,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留住她的性命。
“请大夫,去请大夫。”宁蕴叱骂道:“把京城得用的大夫都请过来,要是她看不好,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去陪葬。”
他骂完了,丫鬟们没一个人敢说话,都身如抖筛,战战兢兢应了声是便请大夫去了。
陆晚晚张了张口,她声音嘶哑得厉害:“没用的,宁蕴,没用的。”
她闭上眼,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奔涌得厉害。
宁蕴抬手,去抹她眼角的泪:“晚晚,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没事的,你会活到一百多岁,咱们会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我欠你那么多,你还没讨回去,你一定会没事的。”
陆晚晚难得没有抗拒他的触碰。许是病得厉害,连说话都费力,哪还有气力阻止他。
“宁蕴,你为什么会对我有执念呢?”陆晚晚气若游丝,声音里没什么力气,说话一顿一顿的:“我们……之间没有承诺。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非得到我不可呢?”
宁蕴愣了下,他对陆晚晚的执念很深,而且无法解释。
“是因为愧疚吗?”在他发愣的刹那间,陆晚晚开口问道。
她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奔腾若不息的流水,她张了张口,眼泪就灌入她的口中:“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我们成亲了,还有了个孩子。也许那就是你一直渴望的状态,但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宁蕴胸口堵着很大一块石头,压得他就快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们过得并不幸福。我脾性不好,很容易动怒,你喜欢温柔如水的姑娘,所以后面喜欢上了陆锦云。你跟我说和她在一起你很开心。”陆晚晚脖子上像是掐了一只手,掐得她几乎快要窒息:“后面那个孩子没了,我也死了。”
她躺在榻上,双手却止不住地乱抓,宁蕴将手伸过去,她就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她满心痛苦无处发泄,就咬着宁蕴的手,狠狠发泄内心积攒了两世对他的恨和怨。
她明明已经放下一切了,他为什么还要来纠缠?
这样的纠缠和仇恨又何时方休?
她极用力,牙齿隔着厚厚的冬装伤及他的肌肤,鲜血渗出他月白色的衣服,染得鲜红一片。她口中氤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闻着血腥味,双眸都快被染红了,咬牙切齿几乎将他那块肉咬了下来。
宁蕴没有推开她,一直忍受手臂上尖锐的疼痛。
良久,陆晚晚才松开,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倒吸了口凉气:“解气了吗?”
“这就是我们的羁绊吗?”陆晚晚擦了擦嘴角的血,眼泪淌了满脸。雪白的肌肤被泪水尽头,几近透明:“一个荒诞无稽的梦?你也做过这样的梦吗?所以才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
宁蕴的手轻柔地擦着她眼角的泪,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你别胡思乱想,我是真心喜欢你,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你。”
“哪怕不折手断?”
“哪怕不折手断。”
陆晚晚哭出了声。
她极少在宁蕴面前这么哭过,上一世哪怕是日子再苦再难,哪怕她被欺负得无处可退,她都不曾向自己示弱哭过。
“宁蕴,我恐怕活不长久了。”她声音中含有无尽的绝望,宁蕴听着心底伤悲:“我现在没有别的盼望,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我走。既是如此,我想去招提寺上一炷香。”
宁蕴久久不语。
陆晚晚抬了抬手,素手将窗棂里透进的日光割散,她目光一散,问:“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了,你也不肯吗?”
他眼睛红红的,目光定在她脸上,默了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立刻就让丫鬟着手准备去招提寺的东西。
陆晚晚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一路上要吃的药和用的东西都少不得,他事无巨细,命她们备了不少。
次日雪霁天晴,院里腊梅盛放,芬芳满园。
宁蕴抱起陆晚晚躺进马车里。
她眼睛迷茫地睁着,仿佛看不清什么。
因她身体不适,她身份特殊,此时也不宜大张旗鼓引人注目,是以出行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侍卫,就只有三四个随行小厮。
宁蕴坐在马车内,就在陆晚晚旁边。她发着热,他一直拧干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
两个人没有争吵,也没有针尖对麦芒,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映得两人周身金光照耀。温暖又和煦。
到了城门,侍卫例行检查,宁蕴拉开车帘,同侍卫打了声招呼。
如今守城的都是宋垣的人,对宁蕴却一脸讨好:“宁大人。”
宁蕴点了点头,侍卫就放行了。
陆晚晚躺在车内,清楚地知道行到何处。她一直在心底盘算着马车驶过的距离,一直到马车离开京城近一里地,她才张口缓缓问道:“宁蕴,你是宋垣的人。对不对?”
宁蕴没有回答她,他声音温柔得出奇,耐心地哄她:“你不用为这些事情伤神,好好休息吧。”
陆晚晚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你背叛了皇上?”
“我和皇上之间何来的背叛一说?”宁蕴低头,眼睛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有一丝刺痛:“在他下令流放我宁家满门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君臣了。他不顾念我父亲忠心耿耿,一生为他尽忠的情分。我又何必在乎。”
陆晚晚悚然色变,她想直起身坐起来,但她太虚弱了,虚弱得抬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坐起来了。宁蕴就扶着她,靠着自己的身体。
“那你和三皇兄去北地?”她剧烈地咳嗽,涨得面红耳赤:“你害了他?”
宁蕴只说:“若是没有我,上次他从北地回来的时候就被人追杀了。”
她捂着帕子轻咳,胸襟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既然你们上次就有机会杀他,为何不下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因为我还没有知道想知道的事情。”宁蕴淡淡地说。
“你爹的死?”陆晚晚喘息着,偏过头问他。
“没错。”宁蕴看向她的脸。他的眸子在接触到她眼睛的那一瞬明显慌神,在陆晚晚的眼里,他没有看到熟悉的崇拜与爱意,只有冷漠疏离和恐惧。
那眼神是他极为陌生的。
“晚晚,你别这样看我。”宁蕴别过头,不再看她:“如果是你,你不会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他上一世一直想知道父亲下罪的真相,那是他纠结了一生难解的疑团。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父亲为何会落罪,为了会如此悲惨地死在流放北地荒凉的路上。
他是纵横沙场的将军,他的归宿应该是马革裹尸的悲壮,亦或是安乐祥和地度过一生。但偏偏他死得这么不值,死得这么渺小,在那条通往塞外的路上,每天都有不少籍籍无名的人丧命。
他父亲当是流传青史的英雄。
然而,他至死都背负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别人提起他不会有尊敬,只会骂他是乱臣贼子。
他一世的清明就因为皇上的一念之差。
皇上为了自己的儿子在北地有人帮扶,便让他爹献出生命去帮扶他。
宁蕴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那,周身的血便都凝固了。
若说在安州他设计陷害谢怀琛是因为陆晚晚的话,后来他和宋垣联合取得皇上和三皇子的信任便是因为宁彦茗之死。
他一生奉为丰碑的父亲就因为皇上看中宋清斓而死。
于他而言,这是绝大的打击。
他没办法接受如此冰冷淡漠的现实。
“他不是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吗?我偏偏要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希望消散。”宁蕴声音冰冷得就快没有温度:“宋清斓对我推心置腹,还以为我真是对他忠心耿耿。谢怀琛写信告诉他去了幽州采集魏建的罪证,他掉头就告诉我了。”
陆晚晚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颤抖得厉害。
宁蕴担忧地看了眼她,提起谢怀琛她就很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他微愠,道:“你该歇息了,到了招提寺我会叫你的。”
陆晚晚没打算放过他,揪着他的衣襟问:“你到底把我夫君怎么了?”
“真想知道?”宁蕴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的笑,顿了顿,才缓缓说道:“要是魏建够聪明的话,现在谢怀琛恐怕尸骨已寒了吧。”
陆晚晚只觉得滚滚天雷劈下来,砸到她的天灵盖上,她耳朵里哄一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晚晚?”宁蕴双手掐着她的肩膀,喊道。
陆晚晚嘴唇翕动,却根本没有声音。
宁蕴着急了,凑到她唇边,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就在这时,陆晚晚忽然攀起手臂,摸到宁蕴的颈后,极快地按动手边的机括,手圈里的银针例无虚发,插入他的脖颈之后。
宁蕴只觉得舌尖一麻,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点声音。
陆晚晚撒开手,一把将他推往一旁。他眼睛死死盯着陆晚晚,怒火勃发。
陆晚晚巡视了四周一圈,又微微打起车帘看了下,马上就要到达招提寺,她没有多少时间再耽搁下去,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了结宁蕴,只得狠狠说道:“今日我饶你一命,下次再见,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