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 第69节

  “大姑娘机敏过人,自然也早已猜到了当初将姑娘送走的原因,说你身子不好那都是说给外头看的,不过是你父亲都厌弃了你。”
  “其实得知你遇到歹人之后,你父亲虽派了人出去,却并没有让他们继续追查,那里没有你的尸体,显见你没有遇害,可是他却匆匆撤回了搜寻的人,并告诉伯府上下与大长公主,你怕是已经不幸。”
  “我常常在想,听说他派出去的人到的时候地上的尸体都还没凉透,若真的四处追出去细细搜寻一番,找的回来也为可知。”
  焕娘听到此处,除了略有几分心酸,其余竟也没有多大的不甘与愤慨,事情都已经在了,木已成舟,且她都死过一世了,说当初的事早已没了意义。
  至于顾德言能干出这种事,她也一点都不惊讶,对于这个亲爹,她已是冷了心肠。
  若他敢亲手杀了女儿,她还佩服他。
  顾德言只会借刀杀人,维持着自己的道貌岸然。
  “后来他倒常常后悔,提起你也哀声叹气,不过也没有其他法子了。”杨姨娘道,“整个伯府,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事,连薛氏都是一定不知道的。”
  即使杨姨娘不说是哪三个人,焕娘猜也猜得到,左不过是顾德言和刘氏,还要算上杨姨娘自己。
  “杨姨娘不说出来,我倒也永远不会知道了。”焕娘淡淡道,“不过杨姨娘还是准备上路吧。”
  “大姑娘,”杨姨娘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恐惧,她哀声道,“大姑娘,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求你,我走之后护着萱儿一些,不求别的,只求让她安安稳稳出嫁,大姑娘,我求你。”
  焕娘想起任氏的谋划,一时哑然,还果然是给杨姨娘猜到几分了,她怕是从任氏当上太后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不好了,所做一切将自己也归于顾德言的对立面,不过是为了让女儿能够不被自己牵扯,焕娘能看在她说出顾德言的秘密的份上看顾顾灵萱几分。
  第94章
  望着杨姨娘绝望又殷切的眼神,焕娘又想起她被伯府赶走那天,杨姨娘特意叫了顾灵萱来给她送银钱。
  杨姨娘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雪中送炭在这个伯府怕是从没有过的事,她却让女儿做了。
  这也是一份恩,她为着女儿攒下的。
  “杨姨娘,我曾经也和你此刻一样无助过。”焕娘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那只装酒的酒壶。
  “如果我不是顾灵薇,我甚至还会同情你。”
  杨姨娘点了点头,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不必,大姑娘不必,万般皆是命,是我自己不好。”
  焕娘笑了:“怪不得父亲那么喜欢你。”
  “我一点也不怨太后娘娘,我这样低贱的人,本就不该同她去争。十六年,我不是没有想到过今天的局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太后娘娘有显赫的娘家和身世,她过得不痛快了还可以说离开就离开,一纸和离书送来,断得干干净净。我又能怎么呢?我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看似一字未提焕娘,却句句往焕娘的心里戳。
  焕娘不是顾灵薇已然十六年,在那十六年里,她岂非和杨姨娘没有什么两样?
  物伤其类,杨姨娘比顾德言不知道聪明到哪里去。
  焕娘失笑,一边将酒倒到酒杯,一边说:“杨姨娘有什么话就都说了吧,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太后娘娘是仁善的——这确是我的心里话,磋磨人到死的法子有那么多,太后娘娘只赐我一杯酒,很快就能了断。”
  杨姨娘说着跪了下来,朝焕娘磕了两个头,不重,只额头轻点了地面,而后端端正正跪好,眼中也终于忍不住滚落了泪:“其余我都放得下,萱儿的兄弟有老太太和太太教养,好不好也看他们自己。萱儿是我头一个孩子,又是女孩儿,不能亲眼看着她嫁人,我放心不了。”
  “父亲和祖母不会亏了她。”
  将顾灵薇和顾灵萱对调一事,杨姨娘还来不及知情,她却仿佛自焕娘一进来就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到了此时将要到尽头,依旧还是为了女儿哀求:“嫁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便是嫁进去荆钗布裙也没有关系,萱儿她自小懂事,什么都能忍得。只求她不要再像我一样屈于人下,一辈子直不起腰。”
  “这么多年她都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怕是到了今日,父亲心里也只当她是女儿,万不会将她嫁给人家去做妾。”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焕娘的话,杨姨娘怔怔地点了点头,又细声道,“只要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嫁出去,往后什么都不碍你们,叫她过她自己的日子”
  “她什么都不会多要,什么都不会多求,只要给她嫁妆把她打发了就好”杨姨娘又喃喃道。
  “杨姨娘一走,父亲必定更心疼她的。”
  “还有一事,我今日全都一并和大姑娘说了,大姑娘不要嫌我烦,你的养母韦氏,也是伯府做下的。”
  韦氏之死焕娘早已猜到,这时听杨姨娘直截了当说出来,心还是不由得紧了紧。
  “杨姨娘为着妹妹的一片心,我看了都感动,只是杨姨娘全都说出来,就不怕我和父亲他们去兴师问罪供出姨娘,以致妹妹在失了母亲之后又受了父亲厌弃?”
  “我说不说,是我的事,大姑娘说不说,也是大姑娘自己的事,我一个将死之人,管不了那么多。大姑娘只要能想着萱儿几分,就比什么都强,你是她的嫡姐,如今你回来了,她无论如何都越不过你去。”
  焕娘沉默,又听杨姨娘继续道:“伯府是个样子,大姑娘回来了这么些日子
  也看到了,说句大姑娘不爱听的,我在崇恭伯府那么多年,再是清楚不过这个地方了。不管大姑娘信不信,我还是要说一句,光看大姑娘那时冒着危险也决然出府,就知道大姑娘是重情重义之人,和你的父亲、祖母不一样,若是那时大姑娘抛下裴六爷和儿子自己躲在伯府,我如今也不会来求大姑娘了。”
  杨姨娘跪在地上哀哀恳求,一时屋内屋外无声,只剩杨姨娘絮絮之音,就像焕娘刚进杨姨娘这屋时,听到她断续拨弄的琴音。
  日头倾斜过去,只剩一小半的光透过雕花的窗子打在杨姨娘身上,她今日穿了一件半旧的竖领对襟窄袖长袄,腰身细细一掐,更显她弱不禁风。
  直到那光又往地上偏了一分,焕娘才叹了口气道:“妹妹有杨姨娘这样的母亲,也是她的造化。”
  “大姑娘不可这样说,世上母亲大体都是这样一心为着子女的,太后娘娘对着大姑娘必定也是同样,如今找回了大姑娘,只有比我更尽心的。”
  “她确实也为我打算。”焕娘点点头,终于道,“杨姨娘上路罢。”
  杨姨娘这回没有继续说什么,又朝着焕娘磕了个头,这才站起,施施然走到桌边站定,素手端起焕娘先前斟好的那杯酒。
  只不过手终究还是抖了抖,到底把持住了,酒也没有洒出一滴。
  “杨姨娘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父亲或者妹妹弟弟的?”
  杨姨娘的眼睛始终看着酒杯里的酒,过了片刻后轻声道:“没有。大姑娘珍重。”
  话音未落,焕娘还没反应过来,杨姨娘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她又慢慢将酒杯放回酒壶边上,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转身走到镜台前,拔下头上银簪挑了点胭脂抹于唇上,又捡了根翠头簪插于髻中。
  从从容容走到床边躺下。
  再也没有声息。
  焕娘不知道她死活,也无意再去看,张姑姑带来的那些人总会查验。
  门“吱呀”一声打开,随着焕娘踏出屋子的脚步,杨姨娘脸上的浅笑渐渐僵硬。
  “我这一辈子,也不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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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姑姑回宫之后没多久,皇上的圣旨就下了。
  崇恭伯长女顾灵薇赐婚康国公,次女顾灵萱封妃入宫伴驾。
  太后为顾家的两个女儿挑了同一天的好日子,于下月初六,一个成婚,一个入宫。
  实在略有些仓促,算来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皇上的后宫需要充盈,康国公府也急需一位女主人。
  这对崇恭伯府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崇恭伯府已有数十年没有这等光彩体面的事了。
  若有也不过就是十几年前迎娶华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只是这门姻亲并没有维系很久,惨淡收场。
  一个一嫁过去就是国公夫人不说,一个更是飞上枝头。
  皇上才刚登基,后宫中不过旧时潜邸零星几人,位份且都不高,只有一个林氏封了婕妤。
  论起来顾灵萱不过就是崇恭伯的女儿,封妃倒也是封得的,只是还未入宫就已封了妃,这样一来却是压了情况特殊的林婕妤好几头。
  未免顾灵萱太过显眼,太后还亲自点了另外几家的女儿入宫,家世都不显,也有和顾灵萱一同封妃的,不过只一个,其余倒都在林婕妤之下。
  最高兴的莫过于薛氏,她先是做梦也没想到杨姨娘竟然这么简单就死了,然后顾德言告诉了她内里的事情——
  薛氏总归是崇恭伯夫人,伯府的当家主母,虽则这等阴私之事刘氏会安排妥帖,可也要叫薛氏知道才好从旁协助。
  薛氏才不在乎顾灵薇和顾灵萱到底谁是谁,反正也换不到她头上,她只在乎一件事,顾灵萱被过到了她名下,往后也算是嫡出了,她一向不喜顾灵萱,但若有个入了宫的出息女儿倒是很不错的。
  太后是万万不会亏待“顾灵萱”的,到时她在宫外岂不沾光。
  “顾灵萱”当皇后的可能都极大,她日后可也算是皇后的母亲了。
  薛氏做梦都要笑醒。
  焕娘知道圣旨下了,她只听春惠说了一遍,既没有出去见人,也没有去打听外面的消息。
  裴宜乐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顾灵萱怕还是知道的,知道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人摆布。
  日子一天天过去,焕娘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步也不出。
  她一个人都不想见,也不放他们进来,倒显得顾灵萱那里热闹多了。
  眼见着随着日子越来越近,焕娘愈发懒散起来,成日躺在床上不是睡就是发呆,夏惠平日陪她在屋子里多些,也被她的举动折腾得心里直发毛。
  每餐饭食也只略沾一沾唇就放下,人也更瘦了。
  春惠她们看着焕娘的样子急得不得了,有心想要告诉顾德言和刘氏,又怕焕娘生气,只得作罢。
  心里却时时盼着快些到日子。
  慢慢地,焕娘连宁儿都少见了,有时奶娘把人抱过来,焕娘却推说身子不舒服,只自顾自躺在床上,一眼都不肯看他。
  一直到还有十日的时候,焕娘才勉强见了前来恭喜并给她送添妆的宋三奶奶。
  宋三奶奶自然是还不知道个中之事的,她只道焕娘是自己愿意了,终于要嫁给裴宜乐了。
  看见焕娘的时候,她倒是吓了一跳,不过几日没见,怎么就瘦得脸快还没一个巴掌大了。
  她一想便有几分了然,立刻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嫁给裴六爷?”
  第95章
  宋三奶奶这么问,焕娘不知该怎么答,又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只能垂了头不说话。
  “这么个样子可不行,还没嫁呢,怎么就丧气起来了?”宋三奶奶悄悄问道,“你实话告诉嫂嫂,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情愿?”
  焕娘叹了口气,恹恹道:“我不知道。”
  宋三奶奶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你啊你,从我认识你开始便一直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怎么大事临头,反倒缩了起来。”
  “若知道该怎么走,我也不会缩着。”
  “太后娘娘是你亲娘,你不愿意,谁还能来逼你不成?”
  焕娘与宋三奶奶也算是交心的,如今二人又是表嫂表妹,关系便更亲了一层,她明明有满腹的话想和宋三奶奶说,却又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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