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谋定
经过三个时辰的忙碌和努力,君绮萝总算将乐箫体内的软筋散药性给完全的逼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麻麻亮,君绮萝脸色白得吓人,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也不想再动,在乐笙的搀扶下,在伍晋给她安排的屋子里住了下来,一沾睡榻,她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直到傍晚了才醒过来。许是她身体底子好,感觉到精神足足的。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乐笙准备了热水,美美的洗了个澡。
这一次外出,真是难为一向爱干净的她了。
因为赶路,他们每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但凡有喘气的时间都巴不得用来眯一会,哪里有多的时间容他们沐浴?约莫七天的路程,他们用了四天不到的时间就到了。回了京城又立即赶了过来给乐箫运功治疗,完了累得跟死狗似的,一动不想动,哪里还有精力洗澡?
屋子里因为染了火盆,暖烘烘的,头发经过乐笙的擦拭,很快就半干了。
君绮萝就穿了一身中衣,外披了一件外袍,想着已经快到晚上了,并未梳发髻,乌黑柔顺的发丝披在身后,看起来像是缎子似的。
休息了一晚和一个白天,已经完全恢复的乐箫,在君绮萝沐浴好后,赶紧的端来了小菜和熬了一下午的人参鸡汤,催促着君绮萝赶紧的喝了。
君绮萝也不推迟,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还用了些简单的饭菜,险些吃撑了。
都收拾好后,君绮萝才跟她们围坐在一起,了解这一个多月的京城里发生的重要事情。
得知魏漪秀的举动后,君绮萝震惊了好一阵子,她从来都没想过那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大家闺秀,居然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逃避龙澈的魔爪,不过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是吗?
这个时期对女子太苛刻,人们把女子的清白看得比她们的性命还重要,她能想象当时她的内心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是,这无疑是最聪明的做法。
毕竟逃是逃不掉的,就算逃了魏漪秀一个,她的家人呢又应该怎么样?为了她一个,难道让全家为她陪葬吗?就算是魏漪秀的父母答应,魏漪秀也是不会同意的吧?!
心里,对魏漪秀升起了一丝钦佩之意。这个女子,无殇要是放弃了,她都不答应!
乐箫然后又转达了魏明川的意思。
君绮萝自信一笑,这个人,她早就知道迟早会与他们一个阵营。毕竟与他走得极近的董少游和郑克南都已经和他们同一战线了,不是吗?!
还有一个消息,在君绮萝的预料之中,却又因为太快的到来,让她稍稍惊讶了一下。那就是龙澈那男女通吃的弟弟龙泽,得了那种病,将不久于人世了。
这件事乐箫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龙泽的王妃曾经到晋王府想找君绮萝为他治病。
当时乐箫便以自己不治这种脏病为由给拒绝了。
君绮萝闻言也感到可笑,这逍遥王妃是傻的吧,且不说她与龙泽本就有恩怨,就算没有,她居然想得出找她这位晋王妃去给逍遥王治脏病,不觉得很侮辱人吗?
虽说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但是也得分人的,好不好?!
“好了,乐箫,给我说说你为什么会中毒的。”君绮萝看向乐箫问道。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乐箫还没说话,性子稍急的乐笙道:“你猜怎么着,原来方柔羽那个贱女人,是龙澈让她回晋王府,为的就是寻找机会对你下那个软筋散!”
君绮萝的眼睛微微眯起,“既然方柔羽这么不甘寂寞,这次咱们便拿她开刀吧。”
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轻轻淡淡,但是不难看出她眼睛里面透着比寒冰还要冷冽的光芒。她早就看出方柔羽这次回来跟龙澈脱不了干系,因此她一早叮嘱乐箫轻易不要和方柔羽接近,哪知道她还是利用漪秀姐姐的事情,让乐箫着了她的道!
“小姐,要怎么做?”乐箫问道。
每每想到龙澈老践人那恶心的舌头居然探进过她的嘴里,她就会想吐。这一切都是拜方柔羽所赐,所以,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想必她早就逃离了晋王府吧?!”君绮萝肯定的道。
乐笙愤愤的道:“没错,当天乐箫告诉我和乐画是方柔羽对她下了药,我们就马不停蹄的回了晋王府,直奔子衿苑,结果发现她的室内一切如常,只是一些金银首饰不见了,我们便知道这是一件有预谋的事。”
“嗯,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我不会再放过!”君绮萝道。
“当务之急就是把她给找出来了,可是京城说大不大,却也不小,咱们到哪里去找她呢?”乐箫道。
“呵呵,”君绮萝笑道:“说到方柔羽,你们怎能忘记那个人呢?”
乐笙乐箫相视愣怔了一瞬,忽然双双瞠大眼睛,微笑着看向君绮萝。
“没错。”君绮萝知道她们已经晓得她说的是谁,莞尔一笑,“盯紧他,必然就会知道方柔羽的下落了。”
“这事我一会安排下去,让人去办。”乐笙道。
君绮萝没有意见,想到另一件事,问道:“昨晚你们说起龙肃离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可有什么人?”
乐箫点头道:“有的,是一个白发飘飘的老者,龙肃离和沈宛月并没有把那位老者带去见龙澈。”
“老者?”君绮萝难得惊愕的道。
怎么会是白发飘飘的老者?会有可能是艾伦吗?不过想到自己都能穿成个小孩,艾伦穿成老人也说得过去。于是便不纠结他是老人还是同龄人了。
只是送纸笺的那名素衣卫说了,纸笺放进铜管丢进酒里被沈宛月带去给了会造枪的那位。沈宛月别的没带就带了酒,说明那位很爱喝酒,恰恰艾伦也喜欢喝酒,通常一瓶XO两天就没了。
这算得上他们的另一个共性。
但是,他可有看到纸条?他是因为看了纸条来的溯京,还是没看到纸条而是有别有目的才来的溯京?所以她还需要确定一下才能知道那老头是不是艾伦。
呵呵,如果是艾伦,那还真是对他们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还有沈宛月和龙肃离将那老者带来溯京,却不让他去见龙澈,说明龙肃离想把手枪的事给揽下来,其心思昭然若揭。如果能看得龙澈和龙肃离互掐,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想到这里,君绮萝的心里竟有些雀跃起来,“乐箫,为了准备笔墨。”
乐箫很快为君绮萝准备好她需要的东西,只见君绮萝洋洋洒洒的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吹干墨迹将纸笺叠好,她起身道:“乐笙,为我随便梳个头,我出去下。乐箫,去寻个知道那老者住处的人,带我去一趟。我这一觉睡得太足,精神好的不得了,不出去活到活动,一会要睡不着了。”
只不过现在头发长太不方便了,对于她这种还不会梳发髻的人,真是个硬伤。她这一世的脸型非常适合剪短发,甚至都想过要不要也学前世,剪个利落的短发。不过想到太特立独行,还是算了。再说阿胤把为她梳发髻当初夫妻间的一种情趣,她要是剪了,阿胤还不得跟她急啊?
乐笙乐箫相视一笑,“许久不回京,去逛逛也好。”
那边乐箫闪身便除去找伍沐恩借人,这边乐笙也飞快的为君绮萝梳了个朝天髻,再换了身夜行衣。
出了屋门,便见到伍晋背对着屋子笔直的站在屋檐下。
听到声响,伍晋转过身来,对君绮萝拱手道:“王妃,由属下带你去。”
君绮萝点点头,“那就走吧。”
伍晋没有再说话,将脖子上的蒙面黑巾往上一拢,蒙住了口鼻,然后脚下一点便凌空而起,向着一品楼的方向而去,君绮萝紧随其后。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并排停在一品楼的屋顶,俯瞰着下方。
伍晋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座亮着灯光的小院,“王妃,就是那里。”
君绮萝背负着手,目光悠远的看着那处小院,许久才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伍晋转身就要退去。
“等等。”君绮萝忽然想起什么,唤住伍晋道:“给你家世子打个招呼,伤好后,那个皇宫别再回去了。再过不了多久,满东陵都会传出龙澈勾结赫叶丹残害老晋王的事,到时候我晋王府和龙氏皇族的矛盾将会被放到明面上来。所以趁着现在京中还没乱,让他安排人将顺义王府的家眷秘密的转移到汶城或者锡城去找我父王凤千阙,他们会安排好一切的。如今那里是我晋王府的天下,有我和阿胤在一天,必保他们无恙。”
君绮萝顺便又说了二十多个人的名字,拿出自己的铭牌,让伍晋顺便也去送个信,并叮嘱务必秘密进行。
君绮萝报出的名字,都是京中都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完全没想到,她和晋王才这么几个月,便收复了那么多人,简直让人佩服。
“都记住了吗?”君绮萝确认道。她相信,伍晋作为暗卫的统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回王妃,都记住了。”伍晋恭敬的垂首道:“王妃放心,属下必定将你的口信亲自送到,绝不假手他人。”
“嗯,你去吧。”
待伍晋离去,君绮萝便俯身而下,朝着那处小院而去。远远的,她就发现有人在监视着这个小院,并且暗中的人也有不少,想必是龙肃离安排来保护那位的。
君绮萝找了个空档,动作快如闪电的闪进一片阴影中,然后潜到屋檐的窗下,以口水化了窗纸,往里瞧去,屋内的桌前,一位白须飘飘的老者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握着一卷书卷正在灯下看着。
那老者精神矍铄,红光满面,须发皆白,着一身灰色的袍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仙侠小说里,仙风道骨的感觉。
这人正是沈宛月和龙肃离先前去沂南山见过的断天涯。
会是艾伦吗?如果是,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谁?”
君绮萝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呼吸的声音太大还是什么,忽然断天涯一声厉喝,飞快的拾起桌上的茶杯就往窗户掷来。
君绮萝不及多想,手中折叠的纸笺也弹了进去,然后在暗处那些被惊动的暗卫赶来之前,飞身便离开了小院。
“啪。”
在屋子里,瓷杯还未接近窗户,便和君绮萝弹进去的纸笺撞在一起,应声破碎,然后纷纷跌落在地。
“好强的内力!”断天涯看着碎落的瓷片瓷渣惊叹了一句,忽然视线落在地上的折叠的纸块上。
“前辈,你可有事?”阿风带着几个人闯进屋里问道。
断天涯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阿风看了看窗前地上的碎瓷片,就要走上去收拾。
断天涯赶前起身道:“你们退下吧,这里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这些时间下来,阿风知道断天涯的脾气,也不再固执的违逆他的意思,一招手便带着手下离去了。
几步走到碎瓷前,断天涯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块,展开来,顿时大惊。
那上面的字迹,比起前次在沂南山的洞府里看见“君珂”二字还要让他震惊。这个字迹,他太熟悉了,那是曾经他非常爱的一名女子的字迹。只是后来,他因为受不住*,做下了蠢事,害得他们双双殒命。
或许你会说这世上会有相像的字迹,可是写字时的一些小习惯,是不可能一样的!
还有……
断天涯眼中划过一抹哀伤,这时才认真的看起纸笺的内容来,嘴里随着视线划过每一个字,喃喃的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首词,是她手中的刀片划过他颈动脉的时候,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决绝的念出来的。那一幕,太过震撼,就算是隔了生生世世,他也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失望、哀伤的眼神。
阿珂,你果真也来到这个时空了。可是我已经老了,你呢?
断天涯缓缓的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纸笺贴在了心口上,曾经与阿珂相识相知相爱的画面,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脑中划过……
他突然发现,最让他怀念的,还是他们一起相互鼓励、相互扶持度过的那段艰苦训练的日子。那时候的他,就那样单纯的喜欢着阿珂,心没有那么大,也没有受到物质的*……
多想那一幕永远都没有出现过,可是,一切的美好,终究都因为贪念,被他亲自扼杀了。
阿珂,你在这个时空可好?那么多年过去,可在怪我怨我?你再点吗,这么些年,我都是一个人独自度过的,直到两年多前不小心跌落山崖,被一个会医的小女孩所救,我才与外人有了接触,只因她有一双与你前世相似的眼睛。
明天申时,一品楼,我会去的。
事实上,我这次来溯京,只因你留下的纸笺……
呃,应该是你留下的吧?不然,又会是谁特意以那种方式告诉我,你在溯京呢?
君绮萝从断天涯所住的小院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了纳兰溪的质子府。
君绮萝依旧在纳兰溪的书房里看见他,站在开了一道缝的窗外,她见到他依旧在画她的画像,那是她离京前往那支雪山时易容成普通男子的模样。
她那时并未和他道别,只遣了一个人来告诉他,她要离京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居然看到了那时候她的样子。
看着君绮萝推门进来,纳兰溪一如既往温和的笑着,“你回来了。”
“嗯,昨晚回京的。”君绮萝径自走进去,像老朋友一般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伸手试了试身旁矮桌上青瓷茶壶的外壁,见是她能接受的温度,便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
纳兰溪坦坦荡荡的搁下笔,并没有打算掩藏桌上的画,走向君绮萝,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问道:“这次行动可还顺利?”
君绮萝点头道:“顺利极了,龙澈果真与赫叶丹签署了协议。”
“很好,你回来的时间也刚刚好。”纳兰溪脸上有一抹和他气质极不相符的跃跃欲试的兴奋,“我听闻龙萧萧怀孕了,纳兰明晖昨日已经启程前往东陵下聘礼,算时间,大约还有五天就能到东陵的境内。”
君绮萝面上一喜,“的确时间刚刚好,咱们可以行动了。”
“嗯。”纳兰溪微微点点头,“我手下人的身手他们都清楚,跟东陵人的气质也不相符,很容易露出破绽,所以这事还得麻烦你呢。”
“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君绮萝不以为意的道:“这事我早便答应帮你的,所以人手上我会安排好,你放心便是了。不过你也得做好准备,随时离开东陵。”
纳兰溪道:“我都安排下去了。”
“如此甚好。”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君绮萝便回了晋王府。
宫中,龙澈昨晚被影子那一惊之后,后来试了多少次,换了好几个人侍寝,悲剧的发现他再次不行了。是以今儿一个白天整个人阴沉得可怕,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龙澈让舒金全去把沈宛月给叫到了德懿殿,想再试试自己是不是能行。
可是二人在龙榻上滚来滚去好一阵,龙澈都没有半点反应,倒是把沈宛月心里的火给挑起来了。龙澈看着满脸渴望的沈宛月,心里越发的烦躁了。不得已,便让舒金全将沈宛月给送回去。
呸,老色鬼!
沈宛月在踏出德懿殿的时候,心里狠狠的将龙澈鄙视了一番。
昨儿深夜,龙肃离来找她,她从他的嘴里总算知道龙澈是因为纨夙的药丸才让他恢复了男子的本能,同时也知道龙澈这段时间祸害了好几十位清清白白的姑娘。
宫中那么多女人不用,非得要清白姑娘,不是老色鬼是什么?
可是让她奇怪的是,昨天下午龙澈去而复返,还和她颠鸾倒凤,直到晚膳的时候他才离去,为什么今儿晚上就不行了呢?难道是她克了他?!
呸呸呸,她又不是灾星,克什么克呢?
走了一路,沈宛月心底被龙澈挑起的火非但没能灭下去,反而因为他再次不能人道而更加的兴奋了。
前后瞧了瞧,沈宛月让自己的宫女远远的跟着,又让舒金全将他身边的小太监给遣退一些。然后对着舒金全勾勾手指,他便走到她的身旁,压低声音问道:“舒公公,你和六皇子的关系可好?”
舒金全心底一惊,谄笑道:“娘娘问的什么话?老奴是皇上身边的人,和众位皇子的关系都一样。”
“呵呵。”沈宛月莞尔笑道:“舒公公,阿离都和我说了,你就不要否认了。”
舒金全听到沈宛月叫龙肃离为“阿离”,心里便猜到他们这一趟出去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是以也不再否认,点头轻声道:“六皇子对老奴很好,老奴这条命是六皇子给的,就算随时为他奉上,老奴都愿意。”
沈宛月以帕子掩着嘴咯咯笑道,“哟,六皇子曾经救过舒公公不成?”
“差不多吧。”舒金全似乎不愿多说,“不知道娘娘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宛月想了想道:“你去给我把六皇子叫来新月宫吧,你说我有好东西要请他品尝品尝。”
舒金全一向知道自己的本分,也没因为这事多问什么,垂首道:“娘娘放心,老奴在子时前,一定为娘娘将信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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