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苏琳和莱茵都没有想到, 追到半路追踪目标竟然彻底消失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以莱茵的能力, 还没有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 可那道气息就是没了。
两人停在半空中，这里已经在海上了，对方是朝南跑, 目标要么是自由之都要么是教廷国。
苏琳急急地道：“小一的终端定位呢？”
终端定位也差不到, 这情况跟上次尤金被困进泰坦族时情况相似，只有被神力屏蔽时才感应不到终端。
“有神插手了。”
苏琳朝前看去, 却并没有在黑暗的天幕下看到丝毫属于神力的金光。
“月神, 冰雪神。”苏琳抬起手腕将两位神呼唤出来并快速说明了情况。
冰雪神沉吟片刻道：“有可能是隐藏气息的神器, 我知道水神有一个像珍珠一样的神器, 使用后连神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那要怎么才能发现它？”
月神道：“光, 气味, 直觉。对了，光明神有个镜子一样的神器可以发现水神的伪装。”
“镜子在哪？！”
“也许是在教廷国吧。”
苏琳不可能就这么放着小一不管，她的视线看向远方黑暗的天际, 最后指向了教廷国语气冰冷地道。
“那就去那里, 敢伤害小一就直接挑了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像是被智慧神附体时一样冷漠强横。
人都是自私的, 当初看到教廷国的子民受苦时, 苏琳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解救, 弄了终端让学生教他们知识为他们启蒙, 而现在小一出事, 苏琳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直接进攻。
莱茵这个魔物的王反倒没她那么焦急，冷静地道：“一时半会不会出事，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 小一是魔物, 它要是被抓到教廷发现真实身份，绝对第一时间被净化的灰都不剩。小一要是出事了，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她现在就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阻止它离开。
苏琳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了，莱茵伸手揽住她的后脑袋跟她贴了贴额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苏琳深呼吸了几口，不管是小一还是其他魔物们，她都将它们当作家人而不是单纯的同伴朋友，家人出事，哪怕有可能拼不过她也会竭尽全力。
“呼。好，先找圣西门，他雇佣的小一，肯定知道维克托为什么会被抓又会被抓到哪。”
苏琳立即给圣西门发了视频请求，过了许久圣西门略显疲惫的脸才出现在面前。
苏琳语速极快地问道：“是谁要抓维克托，要把他抓去哪？小一和他一起被抓走了你知不知道？！”
圣西门看了眼她身后的环境：“对不起，牵连了小一。”
莱茵眼神冰冷地看着圣西门：“你知道小一和我的关系，你是故意将它送到维克托身边的。”
圣西门叹了一声，再次道歉：“对不起。”竟然没有否认莱茵的说法。
这么一来，这声道歉就显得毫无诚意，甚至还有些讽刺了。
苏琳手掌握成拳差点就骂出声了。她怒吼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给我说清楚！”这是苏琳头一次这么失控愤怒。
他们本来就一直在针对教廷，如果圣西门有什么计划完全可以和他们商量，苏琳绝对不会拒绝，甚至还会跟着出谋划策，可圣西门却用这样类似威胁一样的手段逼着他们参与进来。
也许他从最初到现在都一直忌惮着莱茵的身份，也从没有完全相信过他们。
苏琳还以为他们已经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了，他们留在自由之都时一直住在法师塔。所以，所以这段时间圣西门很少出现了，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忙，另一部分是他无法接受他们的存在，在刻意避开。
一直受对立教育的光明神信徒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和恶魔和解，哪怕他已经脱离了教廷也不行。
苏琳抬起手，眼睛死死盯着圣西门：“如果小一死了，我要让你和教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圣西门没有再道歉，只是低下头朝她弯了下腰，然而他的眉宇间却并没有多少歉疚的神色，对于自己想做的事，他一直都非常坚定。没有这样坚定的心，他也不可能成为法圣。
他像是没被苏琳的话影响道，只是道：“我会让人照顾好小一，它不会出事，他们针对的是维克托。”
苏琳冷冷道：“说清楚，他们是谁！找维克托做什么，你又想要我们做什么？”
“维克托是特殊体质，也是合适的容器。神的容器。”
“教廷想要复活谁？光明神？！”苏琳忍不住挺直了背脊。神死后剩下了神念，就像人的灵魂一样，如果给灵魂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那它就能拥有二次重生。
有一个神想要复活并且看上了维克托的身体。
圣西门轻轻点头。
苏琳抿起了唇，她总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子的，以她短暂的和光明神接触的经历来看，教廷很讨人厌但这位神并不让人讨厌，再有就是，光明神应该没有像月神一样留下完整的神念来。
“你早就知道教廷看上了维克托，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把他保护起来藏起来，而是让小一去，那些人带着神器，小一根本就拦不住。”
“我知道。”
圣西门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拦住他们，除非他自己亲自守在维克托身边，不然派谁去都没用，圣西门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做了现在的计划。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圣西门沉默了一下，缓缓说出了他的计划来，苏琳本来还带着不耐烦和愤怒的表情一点点变成了惊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所有不耐都消失殆尽。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你可能，你可能……”
圣西门非常慈悲地笑了下：“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必须这么做，当初从教廷离开时我就应该这么做了，但我一直假装不知道，假装离开了就跟我无关了。谢谢你们让我鼓足勇气，还希望你们能帮我。”
苏琳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住莱茵的手掌，她郑重地朝圣西门点了点头：“好，我们帮你。”
圣西门再次道谢，他又重复了一次：“小一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知道了，但小一不是安静的性子，我怕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那计划就尽快实行吧。”
“好。”
通话结束，苏琳在原地站了许久，他们没有再去教廷，而是一路返回了自由之都。回去后两人直接见了圣西门，这一聊就聊到了天亮。
这一天，是整个盛夏最热的一天，热到躲在阴凉处也止不住的冒汗，但按照往年的天气，今天之后天气就开始转凉，慢慢进入象征收获的秋季。
苏琳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熬了一夜没睡的眼睛有些红，外面的大太阳瞬间晃了眼，湛蓝的天也变成了一片扎眼的白光，她恍惚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
莱茵从身后扶住她：“小心。”
“啊，今天真的好热。”苏琳嘀咕着，没有拿出前两天买的调温斗篷，反而钻进了莱茵怀里。
莱茵宽大的胸膛为她遮住了阳光，随后抱着她再次飞向天空，苏琳缩在他怀里，打开终端上自己凭记忆绘制的地图。
“我们从自由之都出发，先去钢铁城，然后雪深国，高岳，马利萨，再到奧牧达国，最后从教廷国回来，正好是一个大圈。一天时间应该足够了。这样你能不能撑得住？”
莱茵赞同地点头：“没问题。你现在困不困饿不饿，去吃点东西然后睡一会。”
苏琳揉揉眼睛，她还扛得住：“去钢铁国吃吧，那里的鱼很美味。”
苏琳落到钢铁国买东西，买完后两人就像是扫地图一样，仔仔细细地飞过钢铁国所有城市村落上空，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光芒落下，固定在了村子和城市的最中央。
从清早到傍晚，除了吃饭两人一刻都没有停下，苏琳睡了一觉起来，莱茵还在朝前飞，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此时它们已经到了奧牧达国上空，苏琳拉着莱茵到海边的礁石上休息，绚烂的夕阳将水面照得波光粼粼，莱茵趴在苏琳腿上，闭上眼小憩了片刻。
苏琳低头，一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之后才不忍心地将人喊了起来：“我们可以走了。”
莱茵迅速起身，带着她继续朝教廷国飞去，教廷的村庄多，两人又是一通忙碌，月亮升到头顶时他们来到了圣城朝拜的广场上。
“这里一个不够，绕着这里放一圈，越大越好，把这里完全遮住最好。”苏琳指挥着。
莱茵按照她的意思放好，苏琳想想又摇了下头，“他们有神器，很可能有办法，咱们在其他地方多放几个。”
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后苏琳看着下方问：“小一现在能联系上么？”
“不行，它的气息还在，还活着。”
“不知道它现在安全了没有，希望它能再坚持一会。”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自由之都城内的水位都上涨了几分，船晃晃悠悠地漂浮在海面上，船夫穿着斗笠辛苦地摇着船。
街道上有不少人打着造型别致的伞，据说那是最近最流行的东西，伞像花瓣一样在雨中盛开，再也没人说这是对雨神不敬了，现在各大店铺也开始制作售卖，只是都没有南帕克街那家伞好，还能收成一小束，不占地方，相当方便。
苏琳手里也撑着把伞，伞上是一只手绘的黑猫，黑猫静静地蹲在伞顶凝视这个世界。
她看了眼终端，神色凝重地道：“差不多了，开始吧。”
两人同时点了下头。
同一时刻，大陆八个国家的每一个城市每一个村落上空，同时亮起了一道巨大的幻影屏幕，它出现的如此突兀，以至于注意到它的人全都在第一时间抬头看去。
“这是什么？”
有机会去看场幻影剧甚至拥有终端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能猜想这是什么符石幻象，虽然没找到符石在哪。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人也在疑惑：“难道是亚特兰蒂斯里的广告牌？”
“可能是吧，这么看可真壮观。”
人们热切地讨论着，却没有人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屏幕闪了一阵后出现了一位面目慈祥的白发白衣老人。
“这是谁？”
“这好像是光明法圣圣西门，我在魔法学院年末典礼上见到过。”
“这就是法圣啊？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圣，哇，如果我能像他一样厉害就好了。”
圣西门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现在能看得到我吗？第一次这么见面，有点不太适应，我有一些话想跟大家说。”
他说话速度不快，听到这的人们都在猜测，“难道法圣是想要收学生了？”
除了消失了很久的那位法圣，就圣西门和柏莎没有收过学生了，此时在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圣西门继续道：“在这之前我想要说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要做的事，全都是我亲自看见的听见的真实发生的，没有编造任何一句谎言，如果有一句假的，就让神惩罚我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发的誓言太重了，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情也莫名沉重起来。
“这是要说什么？”
“看起来像是很严肃的事？”
因为苏琳的私心，这会教廷圣城整个被连在一起的巨大屏幕包围了。他们第一时间就警惕起来，找了枢机主教，没多久两群圣骑士和修道士围了过了对着幻影屏幕发起了攻击。
这是苏琳和莱茵研究了许久的新投屏，不需要依靠符石，但最多只能在空中存在七八天左右就会消失。
幻影屏幕怎么可能用常规方式解决，所有攻击都落了空打在了地上。
圣城很快戒严，去抓可能投放这东西的人。然而人还没有抓到，屏幕上就出现了圣西门的脸，枢机主教厄休拉看到他后眼神闪了闪，心中一股不好的感觉升起，她匆匆进入圣城中。
短短几分钟内，各位大主教宗主教就收到了各地传来的消息，不只是圣城，整个教廷国几乎所有城市和村庄都诡异地出现了这东西。
“竟然没有人发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主教怒气冲冲地道。
主教们手里的终端在狂响，各种消息飞快传来：“自由之都各地也出现了幻影。”
“高岳国也有。”
“马利萨也是。”
在得出整个大陆现在都遍布着古怪屏幕的时候，主教们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极其强烈的不安感笼罩着他们。
“圣西门是疯了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加布里主教是不是在自由之都，快让他去法师塔！”
外面圣西门的声音通过巨大的幻影穿到了他们耳朵内。
“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以我自己的名义，曾经的教廷主教圣西门，教廷国是个非常保守排外又神秘的国家，它是我的家乡是我最热爱的地方，但没有人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脱离教廷，现在我就告诉你们原因，在发现一切的时候我逃了，现在我想说出真相。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现在正在发生的真实教廷国！”圣西门苍老却有力的声音重重强调着。
画面里的人消失，再出现时是一个教廷国的俯拍画面，接着画面落到了一个偏远的教堂中，一名神父正慷慨激昂地对下面一众面黄肌瘦的信徒宣扬教义并要求他们向神献上自己所有粮食，信徒们纷纷送上仅有的粮食，在回去的路上饿到差点昏倒，只能吃路边的野菜，而在教堂后面，神父和几名助祭漫不经心地查看着粮食，对这些东西嫌弃至极，直接踩上两脚倒进了井里，嘴里嫌弃地说着这种东西只有地鼠才配吃，随便哄骗两句信徒就将自己所有东西都献上来了，任他们为所欲为，做神父真是太爽了。
而这种情况并不止在一个地方，几乎大部分教堂都发生过，随处可见饿到佝偻的年轻人。
此时每个幻影屏幕下都有无数人正在围观，神父们肆无忌惮的嘲讽和下流话让他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这些教廷的人渣！垃圾，竟然这么对自己的信徒。”
圣城里主教们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立即下达命令：“让所有信徒现在立即回到屋内，不允许看幻影上的内容，快！”
有终端后消息传递得非常快，各城里正看得冷汗涔涔的神父和地区主教们赶紧派出神父助祭前往各村庄下发通知。
村庄里，原本在忙碌农活的信徒们全都定住了脚步，视线看向屏幕中的东西，当看到那些神父将粮食倒进水沟和井里废弃之后，他们死寂的眼中也多了丝名叫愤怒的东西。
那是他们每天早出晚归辛辛苦苦许久才种出来的粮食，他们自己饿着肚子舍不得吃就为了献给神，可他们就这么践踏他们的心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不是献给神的么？神说会祝福我们的。”
“这是不对的，他们错了。”
被教了一个月已经识字并且知晓了各国法律和其他神明教义的信徒们，现在有想要砸了教堂的冲动。
助祭们匆匆赶来，和村庄的神父一起将还聚集在幻影下的信徒往家里赶去。
“不许看，这是诬蔑我们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能信，进去！”
有在愤怒中的信徒站着不肯动，助祭们只能上手强硬将人塞回屋里，信徒长年没有吃饱，力气自然没有助祭们大，只能不甘心地回了屋。但他们很快发现，进屋并不影响他们继续观看，原来脑海中不会在白天出现的终端自动跳了出来接着播放了起来。
画面已经从倒粮食到侮辱女人了，想要反抗的丈夫们被毫不留情的神父踹倒在地上，在这里人不能当人看，他们都是供养教廷的养料，供教廷随时索取。也有清醒的神父不想要进来，可等待他们的竟然是被拉进异端审判庭。
惨叫声从画面中传出来，在观看的人全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圣城已经因为这些画面上呈现出的东西炸开了锅，甚至惊动了教皇。
宗主教彻底慌了：“圣西门竟然潜入了异端审判庭偷拍！他这个叛徒，他这是想彻底毁了教廷！”
教皇抚摸着手腕上的印记：“这是最近两年的审判资料，他怎么知道的，这里有人在帮他，去找出来！再派两队人去自由之都抓住圣西门，异端就该清理掉。”
“那这幻影？”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制作它的人，去找苏琳，这东西肯定跟她有关。”
严肃地会议正在进行，
会议外的角落里，奧蒂薇儿悄无声息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扯了下衣服，将试图探出脑袋的小鸟往里面按了按，转身离开了这里。
太阳被乌云遮蔽，一场暴雨即将席卷整个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