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虽说要拍个连续剧, 但实际苏琳只有个大致想法，具体要拍什么内容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连续剧的故事比影视剧要长多了, 她需要素材做参考。
回来自由之都这么久，两人一直待在校园里还没怎么出去，连剧院都没去过一次, 今天是个难得的阴雨天, 燥热的空气里多了几分湿润，这对一直闷热的夏季来说是难得舒适的时候。
“出去走走吧, 找点灵感。”
两人牵着手走了出去, 因为知道苏琳白天闲不住, 想一出是一出, 莱茵就将做终端的时间放在了夜间她睡着的时候, 这样白天就能腾出时间出去了。
雨天街上行人不算多, 来来往往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打伞，全都湿淋淋的，蒸汽车上挤满了人, 比往日还要多上两倍, 街道上的魔兽马车也比往日多。
苏琳有些哑然, 从前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现象。不管是魔界还是人界, 下雨天都是直接淋着。不过魔界里会魔法的就用魔法挡住雨水, 普通魔人身上披个防雨的兽皮, 人界连披兽皮的都没有, 就这么直接淋着。
“就算没有伞也可以用其他东西遮挡，他们为什么都不挡一下？”苏琳疑惑地四处张望。
有莱茵在，苏琳一路走来身上都是干的, 大雨没有对她产生丝毫影响。
隔着雨幕她能看到来往行人对他们投来的艳羡和忌惮的眼神, 经过身边时这些人都特地绕开了一些，头也低了下去，生怕对视了就会出什么事一样。
“他们怎么这么怕我们？”
苏琳更加迷茫了。
这个问题她很快在阿尔弗雷德那里找到了答案。
雨天来看幻影剧的人也少了许多，阿尔弗雷德一早就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淋雨，没有做任何遮挡，就这么让雨水完全落在身上打湿了头发和衣服。
“你怎么不避一下？”
阿尔弗雷德笑得满脸真挚虔诚：“这是水神的赐福，为什么要避开？”
苏琳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所以外面那些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躲雨？”
“外面？差不多吧，雨是神对大地和子民的赐福，躲开它会躲开好运。”阿尔弗雷德道。
苏琳：“……胡扯。冬天也不躲？多天雨落在身上可是要冻死的。”
阿尔弗雷德立即就笑了：“冬天还是要躲一下的，冬天不是水神，是冰霜之神，要避开免得它发怒。”
苏琳顿时囧囧有神：“歪理。神知道你们这么会解读吗？”
她又问了为什么那些人见到他们就要躲的事，阿尔弗雷德解释：“这种天气在外能隔开大雨的几乎都是魔法师和剑士或是能拥有魔法道具的人，他们要么有实力要么有钱，平时很难一眼就分得清这些人，但雨天就能轻易辨别了，普通人不想惹事自然会离你们远远的，也不会跟你们对视。”
苏琳恍然。
“真的不能打伞么？魔法师可以做的事，普通人为什么不能做？”
阿尔弗雷德迷惑地问：“伞是什么东西？”
他连这个词的发音都听不太懂。
苏琳伸手在湿润的地上画起来：“大概是这样的形状，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晴天也能遮阳。”
“好精巧的机关。”阿尔弗雷德感慨，“听上去很方便的样子，晴天和冬天的时候可以用。夏日雨天用上可能会被人议论。”他委婉地道。
苏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其实也是对神明敬畏的一种，这个世界充满了神的影子，各种行为都能用神来约束自己。
三人在阳台下坐了一阵，雨越下越大，苏琳要逛街的目的也只能暂时搁置，阿尔弗雷德脱了鞋将脚伸出去，脚丫子晃来晃去，还好闻不到什么脚气。
莱茵看了两眼没说什么，直接起身将苏琳连人带凳子一起挪到了左侧，自己坐在了中间，将苏琳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会里面正在播放幻影剧，细碎的声音伴随雨声传出来，后门打开，贯穿前后的穿堂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吹散了所有闷热，雨幕变成浓郁的白雾遮盖住了天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了他们几个一样。
苏琳靠着莱茵的手臂静静地看着外面，这雨似乎一时半会小不下来了，苏琳捻着指尖上迸溅过来的雨水，问旁边两人：“你们知道雨是怎么形成的么？”
阿尔弗雷德抢答：“因为……”
苏琳立即打断他：“不许说因为水神！”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低了一些：“我也没有提水神，因为天空聚集了大量水元素。”
苏琳问：“那为什么会有大量水元素聚集呢？”
“额，因为这里是水城，水元素密集，会经常下雨也很正常。”
苏琳伸出食指摇了起来：“错，全错。”
阿尔弗雷德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莱茵也侧头：“那是因为什么？”
苏琳举起指尖上的水珠给他看：“前两天是不是感觉很闷很热，太阳老大，城里水位都下降了？”
阿尔弗雷德点头，前两天确实特别热。
“水被蒸发之后就变成了水蒸气，就像城里的蒸汽车，加热后水被烧干了就是气化了，水蒸汽轻轻地往上飘，飘到高高的天空之中。”苏琳手指着天，“你如果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就会发现，天空之上很冷，就像冬天一样，这些水蒸气遇冷之后，又重新变成了小小的水珠，很多很多水珠聚集在一起，就变成了云。这点你应该清楚，水系魔法里就有将水变成雾的咒语，雾大量聚集在一起飘在天空是不是就变成云了，小水滴在云里四处碰撞融合，啪一下变成了大水滴，太多的大水滴聚集在一起，云承受不住重量就落下来变成了雨，雨重新进入河里海里，下降的水位回升，等到下一次蒸发再次变成云变成雨，就这么千百年的不断变幻循环，不管它变成什么样不管去了哪，都一直在。”
旁边的阿尔弗雷德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啊，原来是这样，就是这样啊。”
说完他就这么呆呆地伸着手接着外面的雨水，水元素慢慢在他身边聚集包裹，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人形的水。
莱茵立即抱着苏琳后退。
“怎么回事？”苏琳小声问。
“他突破了。”
阿尔弗雷德的魔法亲和力并不怎么好，天赋也很普通，这些年不管他怎么辛辛苦苦地训练，都只是将初级水球术练得更熟而已，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突破的一天。
可刚刚苏琳那番话像是将一直以来握在手里的水珠全都剖开成无数片给他看一样，他好像瞬间也变成了水珠，整个人都和天地融为了一体，变成水汽变成水滴又洒向大地，很少亲近他的水元素疯狂朝身体里涌来。
这个突破的过程不知道会持续多久，雨还在持续下着，地面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潭，随着中午临近，风也多了丝温度没那么凉了。
有一间放映厅放映结束，门打开，各种讨论声伴随着走出来的观众一同传出来。
“这部剧我看第三遍了，还是这么感动。”
“啊，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因为下雨，观众出来后没有立即朝外走去，待看到门前一团巨大的还在流动着的水团之后，这些观众都愣住了。
苏琳直觉阿尔弗雷德现在不能被人打扰，不然他很可能会失去这个宝贵的机会，将来也很难再进入这样的状态。
“能不能把他挪走？这里人太多了，会打扰到他。”
现在阿尔弗雷德绝对不能被移动，他抬手，地面上的水卷成一条水幕将阿尔弗雷德围在了中间不让人靠近。
“快走，不要在这里停留。”他催促那些还呆呆看着的观众。
被莱茵这一手震惊的人听话地赶紧朝前走去，后面的人一边走一边侧头瞧，他们中除了普通人也有不少魔法师，见到阿尔弗雷德的状态后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神中满是羡慕。这样突破的机会每个魔法师都想拥有的。
“我记得这里的老板只是个初级魔法师，现在是突破到中级了么？”
“我之前也见到人突破，动静可没这么大。”
“难得有这么大的雨，我们也赶紧出去，说不定也能找到点突破的感悟。”
门前很快又安静下来，苏琳好奇地盯着那团水雾，源源不断的水元素朝里面涌去，阿尔弗雷德像个海绵一样快速吸收，不过海绵容量毕竟有限，没等多久最外侧的水元素就缓缓散开了，包裹着的水茧消失，露出里面的阿尔弗雷德。
他睁开眼睛，眼睛仿佛水一样包容流动，这种感觉只一瞬他就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阿尔弗雷德。
大大的笑容爬到脸上，阿尔弗雷德兴奋地站起身跑进雨里转圈大呼：“我突破了，我到中级了！啊啊啊，我到中级了！”
还好现在雨大盖过了他的声音，不然附近的居民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兴奋了一阵他赤着脚跑回来，使劲握住苏琳的手晃了晃，又握住莱茵的手晃了晃。
“谢谢，谢谢你们，非常非常感谢。”他的声音兴奋到有些颤抖又有些哽咽。
谁都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有多开心，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个没用的初级魔法师了。
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卡在高级卡在中级无法突破，这是普遍情况，但卡在初级的天赋实在是太低了，可他现在不是了，他也是个“普通人”了。
苏琳没想到出来这一趟还能有这种收获，她也很为阿尔弗雷德开心。
“恭喜，说不定你还有可能会突破到高级。”
阿尔弗雷德笑：“那就不想了，现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按照苏琳刚刚看到的水元素对他的亲近程度，会突破到高级也不是没可能。元素亲和力这种东西说是天生的，但苏琳总觉得也许会因为某些东西而发生改变。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元素都耗尽了，阿尔弗雷德醒来后没多久雨就开始小了下来，变成了蒙蒙细雨，这种天气最适合散步，两人没在剧院多留，重新回到了雨里。
“不留下来一起吃饭？我正想庆贺一下。”阿尔弗雷德有些失落地道。
苏琳摆摆手：“晚上，多请点人，现在给你留点消化的时间。”
阿尔弗雷德又笑起来，打开终端开始散播喜气。
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苏琳随意挑选个的方向，走到哪是哪，自由之各地都连通，桥很长很宽。
走了一阵，似乎来到了老城区，街道房屋都有种陈旧感，石头地面上是不是有个破洞或者裂痕，雨水将污水冲刷干净，倒也没什么异味，意外的干净。这里生活气息很重，不时能看到包着头巾挎着篮子的女人去买东西，男人们都在忙碌着，街上看不见几个像苏琳和莱茵这样穿着富贵在闲逛的人。
这条街区不仅生活味道重，还有很多小动物，苏琳从没有在哪里见到这么多小动物，到腿弯的黑背狗，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好一阵。
苏琳从空间里拿了一块肉朝黑背狗递过去，狗鼻子嗅了嗅，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请你吃。”苏琳道，找了个干净的碗装了些肉放在地上，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日常食物，不过最近在外面吃的多，这些食物放了好一阵都没有消耗完，还好空间里不会轻易坏。
黑背狗有些想吃，又忌惮着不敢上前，苏琳笑了笑，带着莱茵继续朝前走，右侧屋檐下一只通体黄色的猫正躺在凳子上睡觉，旁边窗框上站着是红嘴大鸟。
身后的黑背狗见他们离开，试探着朝前走了两步，脑袋凑到碗前使劲嗅了嗅，口水都要掉到地上了，只是它还没吃到嘴就被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一只灰鸟给啄了脑袋：“小心里面有毒！”
黑背狗只能依依不舍地绕过碗继续跟在苏琳身后。
“动物好多。”苏琳感叹，“这只猫好可爱，哇，快看那只猫好大。”苏琳兴奋地指着某处道。
莱茵看了一眼略显无语：“你再仔细看看。”
苏琳仔细看了眼，发现那只快赶上狗一样大的并不是猫，而是一只花豹。花豹的视线凉凉地在他们俩身上扫过，神色不善，苏琳毫不在意地跟它挥了挥手。
这几只动物待着的那间屋子门没关严实，苏琳转头的时候看到屋后露出来一个小脑袋，应该是个小女孩，在苏琳看过去时，小女孩迅速被身后的大人抱走，接着门咔嚓一下被关上了。
“难道我长得像会拐卖孩子的坏人么？”苏琳指着自己问。
莱茵没回答，视线扫了那些动物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花豹伸了个懒腰，张嘴发出些声音，还盯着他们俩的动物很快都消失不见了，连跟在身后的狗也转头走了，连带着地上的碗一起被叼走。
一直到走出那个地方苏琳还转头回去看了眼。
“看什么？”莱茵问。
“那些动物啊。”苏琳笑，“那是魔兽么？城里怎么会有魔兽？”
“是半兽人。”
既拥有人类的特征又拥有野兽的特征，但他们的人形通常很不完美，总会保留着一些野兽的耳朵爪子尾巴皮毛竖瞳，看上去跟真正的人类有很大区别，所以他们很难真正融入人群，除了奧牧达国就只有自由之都的包容度最高，因此也有一批半兽人聚集在这里。
苏琳恍然：“难怪我觉得它们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你发现了？”
“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苏琳咧开嘴角笑，她不在意那是什么东西，反正威胁不到她身上。
从这条街区出来，房屋就稀疏了起来，前方能看到些田地。桥头一位老人正坐在那里摆摊，她头上身上披着个斗篷一样的东西，苏琳仔细分辨了一会才发现那是个人，这种天气这种地方只有她一个摊子，来往的行人没有一人停下来看看。
她好奇地拉着莱茵上前，发现摊子上卖的和老人身上披着的东西一样，都是一种巨大的植物叶子，被她做成了雨披造型，雨天可以直接披在身上。
见有人来，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用没有牙齿的笑招呼道：“买个遮雨的叶子不？都是我亲手做的，一个只要三铜币，可以用好几次呢。这么大的雨淋湿了可是会生病的。”
苏琳拿了一个披在身上发现还挺合适，她又拎了一个披在莱茵身上，叶子挺长的，但莱茵太高了，还露了一截腿出来。
“买两个！”
这会雨其实基本已经停了，不披这个也行，苏琳蹲下来付钱，询问着老人，“夏日要迎接雨神的，披了这个岂不是避开雨神的祝福了，您不介意？”
老人弯着眼睛道：“我啊，从小在北方雪深帝国长大，那里信奉的是冰雪之神，虽然我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了，但我没忘神明的教诲。我跟你们说哦。”老人凑近了两人一些，小声地道，“其实冰雪神和水神关系不好的，不然为什么一个只在冬天出现，所以我不能接受水神的祝福，不然冰雪神会生气的。”
苏琳知道肯定不是这样的，她也没揭穿老人，而是做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哇，原来是这样子的。”
“是的哦，我只告诉你这个秘密。水神很大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生气的。”老人狡黠一笑。
苏琳也不知道她说真的还是假的，这老人说话神叨又有趣，“您懂得真多。”
老人骄傲地道：“别看我现在年纪大了落魄了，我少女时候是整个雪深帝国最漂亮的一个，年年都由我来扮演冰雪神祭奠上的神女，每次扮演完我都要生一次大病，有一次差点就死了，我就知道肯定是神对我扮演它生气了。后来我离开家乡来了自由之都的歌剧院，也是整个自由之都最受欢迎的剧星，好多人专门过来就为了看我。”
苏琳夸赞：“那真是太厉害了，您现在也能看出来当初的风采。”
“早就不行了，战争后我待的剧院就倒塌了，剧院老板死了，死了好多人，也没人看歌舞剧了，现在早就没人记得我了。”
“您叫什么名字？也许我听过呢。”
老人又笑了：“你这小玫瑰，怎么可能听过我，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在歌剧院那时候叫佩儿，别人都叫我佩儿女神，因为我扮演过很多次神女。”
苏琳还真对这个名字有些微耳熟，可她仔细想了一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神女？月神，你是不是演过月神湖？”
老人猛地愣住了：“你，你真的知道？对，我扮演过月神湖里的月神，我还以为已经没人记得了，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真好，真是太好了。”
苏琳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老人了，是座天使，座天使提过自己最喜欢自由之都的佩儿小姐，原来那都已经是那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
“我有一位，嗯，年纪挺大的朋友很喜欢你，最喜欢你演的月神，它很久很久都没法出门了，一直跟我念叨佩儿小姐有没有出新剧。”
“难得还有人记得我，可惜我早就不演歌舞剧啦。”佩儿婆婆笑弯了眼睛，有些惆怅又有些怀念。
“您现在一个人住在这？”苏琳问。
佩儿婆婆指了指苏琳刚刚出来的方向：“我住在南帕克街，有孩子们照顾我呢，不用担心。”
雨彻底停了，街道上行人往来，苏琳还想再跟老人多聊两句，没想到老人抬着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表情完全变了，匆匆将地上的东西一卷接着往背上一背，就弓着腰脚步迅速地朝桥上跑去，那矫健的步伐完全不像一百多人的老人。
“小玫瑰，下次来南帕克街找我吉佩尔婆婆，我先走了。”
苏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啊？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转瞬间佩儿婆婆就完全不见了踪影，苏琳视线朝四周看去，可能因为雨停了她还顶着个古怪的树叶雨披挺引人注目，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就在苏琳张望时，前方不远一位穿着神父衣服的男人朝前走去，跟他们擦肩而过。
苏琳回想了一下佩儿婆婆刚刚的神情，似乎就是在看到神父出现后才匆匆离开的。
自由之都四个方向都有一座教堂，距离这最近的教堂都挺远，不知道神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琳看了莱茵一眼，悄声道：“跟上去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