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德利多恩重复了一遍苏琳的话, 表情有点滑稽：“拯救世界？”
安娜已经啃起了红薯片，嘎吱嘎吱地道：“现在世界和平, 还要拯救什么？”
苏琳侧头看向一边没找到彩色蘑菇正一脸沮丧的圣西门：“这个可能要问圣西门大人了, 你以前在教堂待过那么久，应该对他们比较了解吧？”
圣西门下意识眨眨眼：“我只是个修道士，不参与教堂活动, 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琳点点头：“看来圣西门大人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因为什么才脱离的教廷？法圣大人方便说么？”
圣西门放下手里的菜单, 脸上笑容消失：“只是理念不合罢了。”
“那如果我推翻了教廷, 你会不会站在教廷那边来杀我？”苏琳问。
她这一句话瞬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安娜都忘记啃红薯片了。“你说你要干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 世界和平。”苏琳弯起眼睛, “教廷在战争后留下了相当一部分人在魔界没有离开, 他们还囚禁了两只天使，培养了一种拥有光明之力的植物，将植物种遍了整个魔界, 这种光明草只要吃下去魔人的内脏就会受到光明之力侵蚀, 从里到外开始腐烂融化, 极度痛苦地死去。”
苏琳打开终端, 将幽暗森林那几只亡灵的死相给他们看了, 安娜默默放下手里的红薯片。
“没被吃下去的光明草不会透露丝毫异样, 因此而死的魔人很多, 但它也不是完全会致人死亡，更多的人没有任何郑重，光明之力潜伏下来, 等到某一个指令一出, 这些人会失去意识，完全听从指挥着的命令。”
奈隆一拍桌子：“这都是教廷做的？我老早就看那些只会假笑的主教不顺眼了。”
圣西门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哼，你以前也是一个德行，别不承认。”
“大战结束后，确实有天使留在了魔界。”圣西门点了下头。“但是为什么留在那里我并不知道原因。”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会反对。
苏琳继续道：“我们这次出来就是因为遇到了天使。”
她将魔界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听得几人全都瞪大了双眼。
魔界的事发生的快结束得也快，也幸亏解决迅速，没有造成太大损失，也没有将事情传到人界去。现在外面都不知道魔界发生了什么。
除了教廷。
“堕天使，新生的黑暗天使。”圣西门嘴里念叨着。
“跟能天使一起从魔界出来后我们就去了天使城。圣西门大人，你是法圣，光明系有召唤天使降临的法术，你应该察觉到了，天使召唤不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几个天使可以被召唤了。”
圣西门沉默。
奈隆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出事了你也不说。”
圣西门拨开他的手，“我找过教皇，但现在的教廷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样子了，我也没有资格再插手。”
“你这是在逃避，你可是法圣！”
圣西门一双眼睛看向虚空：“法圣又算得了什了。”
苏琳观察着几人的神情摇头：“我还没有说到重点。”
“这还不是重点？”安娜吃惊。
“不是。你们看这个。”苏琳将昨天在几个教堂里拍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当看到倒粮食和主教吐露恶心至极的真心话之后，柏莎脸色冷如寒霜，一滴水深深地嵌进了桌子上。
“他们该死！”
麦克菲尔斯狠狠地把剑拍在桌子上：“我去杀了他们。”
阿尔弗雷德一把将他按了下来：“别冲动，继续听。”
苏琳叹了口气：“这不是个例，可怕的是虔诚的信徒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反而很乐意将孩子献给神，但最后得利的不是神，而是那些贪婪丑陋打着神旗号的人类。现在除了奧牧达国，所有国家都有教廷存在，光明神的信徒遍布大陆的角落。加拉赫说在教廷国遇到了不是从天使城出生的天使，教堂掌握了制造天使的方法，如果有大量天使一起来冲击其他国家，有哪个国家能挡得住？你们几个全部出手能扛得住么？”
圣西尔下意识道：“不可能，教廷不会入侵其他国家。神教诲我们远离恶，远离战争。”
苏琳反驳：“魔界不属于神的教诲范围？魔界是恶，所以教廷可以随意入侵魔界？”
“这，也不是。”
如果他们认同魔界就是恶，也不可能会跟苏琳和莱茵来往。越是走到高处就越能明白善恶不是由属性划分，而是由心。
苏琳喝了一口水：“神明陨落之后，教廷就没有了限制和束缚，自由发展的结果要么向善要么走向极端，很明显现在已经走向极端了。你应该没有去教廷国的民间看过，靠近圣城的村落，田地荒废，全都长满了杂草，老人靠吃野草过活。女人不遵从教廷命令就只能挨饿。”
德利多恩一直没怎么说过话，表情相当严肃。
“自由之都可以派人去查看，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说服其他国家一起去教廷国讨个说法。”
苏琳往后一靠：“讨什么说法，站在对方家门前说你们这个做得不对，现在立刻马上改？”苏琳想笑。
“你笑什么？”阿尔弗雷德不解。
“原来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啊，太傲慢了。”
几位法圣的态度在强者中已经非常好了，但对待很多事情上，依旧摆脱不了属于强者的傲慢。他们想事情是从上往下看，苏琳是从下往上，就造成了想法上的差异。
柏莎很快想明白了道：“这样做没用，这件事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除非有人日日盯着。盯着的人必须能压得住所有人，否则，他很有可能出什么意外失踪或者死掉。”
苏琳接话：“对，教廷明面上答应整改，私下里开始严查是谁泄露了这件事，之后行事会更加小心谨慎，想要再抓住他们的把柄就难了。”
德利多恩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琳挑了下眉毛：“你们是愿意加入我的拯救世界组织了？”
安娜倾身问：“真不需要我们杀人？”
“绝对不。”
“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嘿，我加入。”安娜在她手背上碰了一下。
没想到第一个答应的人竟然是安娜，苏琳忍不住笑了下，柏莎也伸出手跟她碰了一下，之后是奈隆和德利多恩，最后剩下一个圣西门，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
奈隆道：“圣西门，教堂的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你都躲到法师塔这么多年了，有用么？”
圣西门皱着眉，也握着拳头在苏琳手背上碰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但他非常积极地举起手：“我也要加入。”
苏琳笑弯了眼睛：“好。”
麦克菲尔斯立即跟上：“还有我。”
于是一个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也压根就不知道做什么的组织就这么在一家火锅店里成立了。
几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苏琳到底要怎么做，但她却卖了个关子。
“吃火锅，吃饭不谈正事。”
供上辣椒之后，现在自由之都的火锅店也有香辣锅底了，苏琳专挑辣锅吃，吃得嘶嘶哈哈个不停，满头都是汗。
这时候就体现出有个水系法圣的好处了，笼罩着包厢的水泡随着吃饭进程调成屋子温度，虽然出了满头汗，却并不觉得有多热，反而相当过瘾。
“太爽了。”苏琳嘴角红彤彤地感叹。“这才是生活。”
知道苏琳在这，店里又送了不少限量供应的酒和水果。
正当他们吃得正热的时候，苏琳耳尖地听到包厢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火锅店的格局是一楼开放式座位，二楼是包间，苏琳他们坐的地方正好在楼梯口不远，包间门可以关严实也可以用布帘遮挡，夏天太热为了通风会选择开门拉布帘。
现在他们这的布帘拉了大半，柏莎用一层水泡泡笼罩着包厢内，从外面看不太清楚里面。
店老板在楼下跟新来的客人解释：“你们是第一次来么？现在包间真的没有位置了，最快一桌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如果你们愿意等，可以坐在门口等一下，那边就是等候区。”
“坐在外面？这里有没有隐蔽点的地方，我们家主人不方便见外人。”
店老板迟疑地打量着被几个高壮的男人围在中间的女人，那人穿着一身时下非常流行的裙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楚长相，看身形年纪不太大，可能是哪位贵族家的小姐或者夫人。做生意的都不想惹事，老板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们去楼上等行不行，楼上人少一些。”
“可以。”戴着面纱的女人开口道，“清带路吧。”
她的声音一出来店老板就愣了一下，他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就像精灵一样。
愣了一下他亲自带着几人朝楼上走去，木制的楼梯，走起来总避免不了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行人挨个上楼来，经过第一个包间的时候下意识地朝里面望去。
苏琳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扫着外面，那个好听的声音一出，她就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跟莱茵道：“咦，听着有点耳熟。”
等到人经过时她就一直盯着外面，看着一个个身影从门帘缝隙中走过，随后她跟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也是双极为眼熟的眼睛。
苏琳眨了下眼，那双眼睛也眨了一下，外面的人停下脚步，身形转过来，接着有人伸手去撩门帘。
水泡被触动，柏莎抬起手指，一个人被放了进来。
等到人走进来后苏琳还在疑惑，是个陌生人，她没有见过，这个人虽然蒙住了脸也绝对是个美女。
“你是……”她疑惑地问道。
就见前来的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圣西门行了个礼：“圣西门老师，好久不见。”
圣西门放下筷子惊愕地道：“奧蒂薇儿，你怎么会在这！”
“来吃火锅老师，听说这里是自由之都第一家火锅店。”她说着又向几位法圣行了礼，看着跟他们很相熟的样子。
安娜从塞满了食物的嘴边呵出一个音节：“圣女私自外出，如果在这出了事，我们自由之都可不好向教廷交代。”
苏琳顿时恍然，难怪她听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原来是圣女，看身形也确实有点像。
原来圣女可以随意离开教廷？
奧蒂薇儿没有在意安娜言语里的冷嘲热讽，依旧带着满面笑意：“安娜法圣说的是，请您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谁知道呢。”安娜道。
奧蒂薇儿眼光微转了一下，不知道安娜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她干脆直接略过她，看向苏琳和莱茵，一一对着他们四人点了点头：“你们好，我是奧蒂薇儿。”
苏琳没想到昨天还念叨着圣女，今天就在这里见到了，她现在特别想把这人拐过来，可惜三两句话她就知道这人不好糊弄。
“打扰大家用餐了，不介意的话，请大家尝尝我做的餐后甜点。”她仿佛有备而来，站在空着的桌子一角伸手拿出几份看上去非常精致的小点心，点心不大，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仔细闻竟然还有点酒香，这种巧思哪怕是城里最出名的面包铺也做不出来。
奈隆不客气地伸手捏起来塞进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品出味就没了：“你还随身带着这东西？做得也太少了，教廷是没有食材了么？我都没尝出来味道就没了。”
奧蒂薇儿笑道：“您喜欢我这里还有。”说着又拿出了几个。
奈隆赶紧摆手：“算了，吃一个就好了，我还要留着肚子吃火锅，没事就别在这了，我们还要吃饭，我的肉都煮没了。”说完就拎着大勺子在锅里捞了起来。
被这么明显地驱赶，奧蒂薇儿只是笑了笑，依旧有礼有节地点着头退出去了。
“圣西门老师，有时间希望能再跟您见一面。”
她离开后，屋里的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
苏琳使劲摇头：“圣女这涵养太厉害了，有点腹黑，难搞。”
阿尔弗雷德不解地问：“什么叫腹黑？”
苏琳夹起一块裹着肉馅的鱼肉：“就像这个丸子，外表看着白嫩可爱一口就能吞掉，咬下去才发现里面还裹着滚烫无比的汤汁，到最后鱼丸没吃成，自己也被烫伤了嘴。所以啊，千万不要轻易招惹那些看上去很老实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吃了大亏。”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阿尔弗雷德恍然感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另一道声音重叠了，原来奧蒂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站在门前没进来，她自然也将刚刚苏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琳被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神注视，总觉得后颈发凉，她忍不住靠在了莱茵身上。
“你有没有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杀气？”
莱茵扫了一眼，伸手圈住她的肩膀：“没有。”
苏琳直起腰，她还是喜欢直爽的人，这种心思捉摸不透的人弯弯绕绕太多，她怕把自己绕进去。
奧蒂薇儿被柏莎放了进来，她笑吟吟地道：“抱歉又打扰了，我带了老师最喜欢喝的酒，你们也尝尝吧，这是用西麦酿的，放了五年，味道很香醇。”
放在平常这酒肯定会受到欢迎，但今天看过教廷倒粮食而信众饿到只能吃野菜的画面后，一群人再看这酒心情就复杂起来，谁也不可能再喝得下去。
“我戒酒了，你拿回去吧。”圣西门将酒推了回去，“还有，以后不要叫我老师，我早就不是了。”
奧蒂薇儿的脸上终于挂不住笑容了，似乎有些伤心，她垂着头有些难过地握住酒瓶，声音急促：“老师，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没有，吃完饭再说吧。”
“好。”奧蒂薇儿这次再没有先前的从容，背影也透出低落地抱着酒离开了。看得出圣西门这句话对她的伤害很大。
“你以前教过她？”
圣西门点头：“她小时候我做过她的老师，教到她十岁的时候我就离开了教廷。”
苏琳心里算了一会：“不对啊，我记得你离开教廷很多年了，可圣女看上去才十六七的样子。”
圣西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觉得安娜多大了？”
安娜无情地将他盘子里的肉变成了一团腐肉：“老家伙，闭嘴。”
苏琳懂了，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哈哈，快吃快吃。”
之后奧蒂薇儿果然没有再过来，几人安静地吃完了饭，全都撑到不行，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满足地揉着肚子。
德利多恩道：“现在可以说有什么计划了吧？”
苏琳小口抿着水：“终端你们都用过了，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再没有比它更好的东西了。说起这个差点忘了，快给我供货，学生们要造反了，都冲到法师塔来了。”
苏琳笑了笑：“没问题，这次每个学生都给你供上。我打算先给教廷国用上终端。”
这次就连柏莎也诧异了起来：“给他们？！”
奈隆摸着自己不离身的终端皱起眉：“我可不想在宴会里见到他们。”
苏琳嘿嘿嘿笑着，凑到几人面前，低声讲述了一下自己昨天做的事。
她眉飞色舞地讲完之后，就将小一的歌声放给几人听了一下，现场这几个人没一个能支撑住一分钟的，全都捂住耳朵一脸惊恐。
“太可怕了！我重看演唱会的时候也听到了小一唱歌，好像没这么难听。”
“那是经过蒂丝拯救的。”
几人一脸呆滞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你厉害。”
奈隆解气地拍大腿：“吓死他们，最好再来道雷直接劈下去，劈得他灵魂离体，看他还能做什么。”
安娜挥舞手臂：“灵魂按在亡灵法师的罐子里日日受折磨，保证什么信仰都没了。”
苏琳听得连连点头，赶忙打开自己的终端开始记录：“这个提议好，还有没有别的？”
“终端能不能制造幻觉？每天他一睡觉就让他陷入幻觉，让他的神明唾骂他，吓死他，最好吓到日夜忏悔站不起来。”
“哦~”苏琳啪啪啪鼓掌，突然觉得灵感爆棚，“幻觉可以，不行也得想办法安排上。”
麦克菲尔斯也跟着出主意：“他们不是喜欢欺负别人么，那就让他们在幻觉里变成被欺负的那个。怎么施加在别人身上的，就十倍还回来。”
苏琳对他刮目相看了：“小伙子，有想法。”
柏莎道：“也要向外界揭露教堂的行为，才能防止更多人被骗。”
几人热切出主意的时候，圣西门一直没参与，沉默地喝着面前杯子里的水。
苏琳侧头看他：“圣西门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教廷也还有很多没有做过恶事的神父，他们……”
“你是觉得他们会受到牵连？他们在这件事上很无辜？不，只要他们知道事情发生却没有阻止，什么也没做，那他就是同犯！”苏琳斩钉截铁地道，“真正品行高洁心地善良的人不会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只有胆小懦弱的人才会选择无视选择逃跑，哼，光明光明，光明神可照不亮心底黑暗的人。”
圣西门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反驳，因为他就是那个知道事情发生却袖手旁观的人。
“我。”
苏琳怕自己说的太过了刺激到他，赶紧收嘴：“不说这个了，来讨论一下该怎么让那些虔诚的信众脱离信仰回归正常生活吧。”
这场讨论一直持续到火锅店关门才堪堪结束。
等他们从店里出来时，几人才发现奧蒂薇儿竟然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老师，啊不，圣西门大人，能请你给我十分钟么？只要十分钟就好。”奧蒂薇儿双手合十乞求道。
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圣西门没办法再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其他法圣离开离开，阿尔弗雷德两兄弟这一晚上接收了太多冲击性的消息，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捧着脑袋呆呆地回了屋。
苏琳拉着莱茵也要走，临走前不经意又和奧蒂薇儿对视了一眼，她挑了下眉，得到圣女一个含笑的回视，那眼神满是欣赏和喜爱，看的苏琳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转身把自己塞进莱茵怀里，抱着他的腰假模假式地道：“咦，圣女是不是看上我了，怎么总对我抛媚眼？这可怎么办啊。”
莱茵回头狠狠瞪了奧蒂薇儿一眼。
奧蒂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