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教廷国位于整个人界大陆的东侧, 比邻高岳国，两国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翻越的巨型山脉, 雷霆山脉。
雷霆山脉据传是战神与邪神战斗时, 硬生生将整片土地托举起来形成的山脉，它的上空充满了各种混乱气息，不管是初级剑士还是剑圣亦或者任何阶层的魔法师都无法从它的身上翻过, 实力越高, 站在这片山脉上就越危险，反而没有丝毫能力的普通人走在其中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普通人扛不住山顶冰冷的温度, 至今为止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翻过雷霆山脉,
也是这座山守住了两个国家的边界线, 不至于为了争夺土地打起来。
虽然只隔了一道山脉, 两国的居民生活却差异巨大。
莱茵带着苏琳落在了教廷国最南端的一座小城附近, 这是座海城, 名叫科多城。教廷国的版图远看像个泪滴形状，上宽下窄，下端靠海, 挨着横跨几国的落日海。
两人没有直接进城, 而是落在了城外的小路上, 这条路上有很多车轮压过的痕迹, 似乎经常有人来往。
刚站定没多久, 就有一对看着像是夫妻的人拉着板车朝城内走去, 两人瘦弱又沧桑, 板车上装着两筐粮食，粮食并没有装很满，上面用一块草编的圆盘盖着, 路上很颠簸, 盖着的东西被掀起一角，有少许粮食撒了出来。负责拉扯的男人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妻子一眼，一边去拾粮食一边暴躁地道。
“这是献给神父大人的粮食，粮食少了神父大人怪罪下来，我们家要倒大霉的。”
妻子不说话，低着头帮忙一起捡粮食，她看向这两筐粮食的眼神相当不舍，仔细听能听到她的啜泣。
丈夫这次没有再骂什么，只是上前拥了妻子一下：“神父大人说只要献上粮食神就会保佑我们明年丰收，就没有人再挨饿了。沙加还有两年就可以结婚了，神父还要给她祝福婚配，沙加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妻子点点头，擦干眼泪，跟随丈夫一起推车继续朝城里走去。
科多城是座与丹加港差不多大的小城市，但从外观上看，科多城的城墙不可思议地高，从外面几乎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只能看到城里最高也最闪耀的教堂塔尖，正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更令人意外的是，科多城的城门口竟然有人在把守，除了教廷的信众，不允许任何外人入城。这里的码头也只允许信众和本城人停靠，排外非常严重。
守城的人检查了一下夫妻俩带来的粮食，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就这么一点？”
丈夫弯着腰解释道：“今年收成不好，已经送了一部分给村里的牧师了，剩下的全都送来这里，我们自己都没留什么。”
“没留就是还留了？”
“我们也要活着才能供奉神不是。”丈夫讨好地笑道。
守城的两人面色不善地摆摆手：“算了，进城去吧。”
“谢谢，愿神保佑你们。”
苏琳和莱茵没有从城门进，飞在上空朝下看去，这城市里的建筑看上去相当老旧了，街道上的石板路也满是泥土。此时街道上还有不少人都像那堆夫妻一样拎着或推着推车朝教堂走去。应该说，不管是居住在城里还是城外的人，都全都带着粮食去了教堂。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苏琳低声问。
莱茵停了一下说：“是礼拜日，这里似乎规定，每次礼拜日都要带上粮食献给神，不规定献多少，但是献得越多越虔诚。只有最虔诚的人才能住在距离神最近的地方。”
“是哪？”
“教堂旁边。”
苏琳：“……”
“每个月都有礼拜日，每个月都送这么多粮食，那农人自己还有食物可以吃么？”
难怪那对夫妻看上去那么瘦，然而那两筐粮食也被嫌弃少。
夫妻俩到教堂附近的时候就放下了板车，一个人拎着一个筐慢吞吞地朝里面挪，两名类似神父打扮的人手握着十字架站在门前，有人经过时就抬起十字架念一声什么。这俩神父满面红光身材高大，跟前来的信徒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偏远地方的教堂最高职位当然也就是神父了，门外这两位还不是正式的神父，实力并不高，发现不了莱茵的存在。两人隐去身形光明正大地走进教堂里。
这里还有一名看上去年纪稍大的神父穿着一身正装高高地站在台子上，他眼神悲悯地看着前来的信众们，仿佛这些人朝拜的不是光明神而是他这个神父一般。
而他也享受这样的朝拜，嘴角偶尔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在神父脚下，是信众们从四面八方送来的粮食，粮食堆积成了小山，神父道：“你们的心意神看到了，好孩子，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神父说完后，出来几名助祭火速上前将这些粮食运去后面的仓库。
苏琳扯了扯莱茵的手臂跟着粮食朝后面走去。就见那些助祭在走到后院时弯着的腰就挺直了，翻开粮食看了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没有脱壳的麦子，给狗都不吃，就拿这货色出来还想让神保佑，呸，做梦吧。”
“这些信徒真是太好骗了，说什么都信，还是加入教廷好啊，我都胖了好几斤。晚上再带些白面和肉回去，我三个情人都等着我呢。”
“嘿嘿嘿，让信徒再送个女儿过来，就说神要单独给她赐福，她肯定不会反抗。”
“这个麦子别往仓库放了，直接倒了。”
两人走到一个像是井一样的地方，直接将麦子全都倒了进去。
“回去了，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苏琳看到这里拳头都握紧了，二话不说就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全都用终端记录了下来。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她能直接把这俩人的脑袋给打爆，这些人以神之名欺骗世人，本身也对神没有丝毫敬畏之心，不用莱茵去感应苏琳就能看出来这几个人的实力很差。
前面礼拜要开始了，前来的所有信众都虔诚地闭上眼睛念着神的经文祈求保佑，白色的信仰之力浅浅淡淡地从信众的头顶飘出，却没有飘向神父身后的神像上，而是飘到了他自己身上。
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苏琳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确实是飘向了神父身上。
神父享受地感受着飘来的力量，心中暗自可惜，这里太偏僻信众也太少了，更不如别处的虔诚，他的实力进展很慢。
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晋升到长老位置。
教廷不像别的国家有各种官员，这里宗教治国，牧师神父主教就相当于别国的官员了，而他们晋升之路依靠发展的信众也看个人实力。
这场礼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念完经文后，神父又单独念了一段什么东西，苏琳听着就头疼就没有细听，之后大部分人就都散去了，还有小部分有所求的信徒留了下来。
神父除了要主持礼拜，还会负责新生儿的圣洗给亡者送别，听信徒告解为新人送上祝福婚配。
那对夫妻没有多待，看着被人群包围的神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神父面对围上来的信徒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之色，他稍稍敷衍了几句就表示自己有事，先前站在门前的两名神父走过来接替了工作。
苏琳拉着莱茵跟着这个神父去了教堂后面，教堂很大，除了存放粮食的地方还有很多房间。
神父走到了某间屋子坐下，这屋里很空旷，地面一个巨大的传送阵，神父坐在传送阵中间，那几个负责拉粮食的助祭走进来在他面前站定。
神父道：“又要选圣女了，你们有看好人选么？”
左边矮胖的男人点头：“有，就今天来的老乔伊，他们的女儿十三了，大是大了点，但长得不错，小丫头看着很机灵，肯定能选的上。”
“选圣女是什么？”苏琳不解，听上去就不怎么好。
“那就她吧。”神父点点头道，“交给你们去办。”
几名助祭知道神父这是让他们出去了，低下头就小心退了出去。他们出门后一路朝城外走去，这时候老乔伊夫妻都还没有走远，快一些还能追上，苏琳对这件事感到好奇，又拉着莱茵追出门外。
老乔伊夫妻俩才刚出城，他们家在村子里，距离科多城并不近，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了，到现在也没吃一点东西。
板车停在路边，两人坐在地上喝了口水，又吃了点东西，那是野菜饼，里面只混了少到几乎看不出来的面。
野菜饼还没吃完，助祭就追了出来，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热情地拉老乔伊的手臂，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俩大袋子，袋子里是洗白的精面和新鲜兽肉鱼肉跟一小罐糖。
“老乔伊，别着急走，你知不知道你们错过了什么。”
老乔伊夫妻有些恐慌地看着几人：“什么？”
“你们家有个女儿对吧？这次礼拜怎么没来？”
“对，阿诗玛。她在村子的教堂里给神父帮忙。”
助祭们互相对了下视线道：“神刚刚降下神谕说你的女儿很有天赋，想要留她在身边学习，你知道被神看中的人会成为什么人么？圣女，整个光明教廷的圣女，会被接到圣城去，那是最靠近神的地方。”
老乔伊的妻子面色煞白：“圣城？那么远的地方。”
“圣女是神挑选的，你这是对神的决定有意见么？”
“没有，当然没有。”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把你的女儿送来教堂，我们会带她去圣城。这些东西是作为奖励奖赏给你们的，拿着吧。”
几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板车上。
看着里面的面肉，老乔伊夫妻俩却没一个人高兴的起来，脸上全都是愁容。他们就那一个女儿，来的时候还商量着等女儿出嫁的那一天，现在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助祭们很快离开，剩了两人满怀心事地朝家走去。
“这怎么办？我不想送阿诗玛走。”
“那是神的旨意，我们不能反抗，不然会倒大霉的。”
两人慢慢走远，苏琳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家，那是个小村子，总共也只有几十户人家，村子里的房子都很破旧，村头有个教堂，这个教堂比不得城里但也很高大了。
察觉到父母回来，一个十二三的黑裙子女孩快速从教堂里跑了出来，她长得很灵，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特别灵动，就是皮肤有点黑，但那不妨碍她的美丽。
“爸妈你们回来了！咦，板上怎么还有东西，你们买了什么？”
阿诗玛欢快地去看板车上的东西，待看到那些连丰收节都不曾吃过的精面和肉时，阿诗玛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了下嘴，“这是从哪来的，是神赐予我们的么？”
老乔伊沉重地点点头：“是的。”
阿诗玛兴奋到不行，一直呼喊着□□字，她的声音让教堂中的神父听见，神父笑着走了出来，待他看清楚板车上的东西后，他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圣女？阿诗玛？”
“神父，我……”
阿诗玛没太接触过这个，只是问：“什么圣女？”
“教廷选圣女，选中你了，要带你去圣城。”
阿诗玛立即摇头：“我不去，我不要离开你们！”
“这是神的旨意。”老乔伊无奈地强调道。
“我不愿意，神怜爱世人，肯定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阿诗玛一脸倔强地辩驳道，她在光明魔法一道上确实有些天赋，经文听一遍就会背，村里的神父很喜欢她，经常教她些东西，现在阿诗玛已经学会最简单的祝福术了，如果给她时间，也许她可以成为一名修女。
老乔伊摇了摇头，语气强硬起来：“别闹了，助祭们明天就要过来了，你收拾一下吧。”
阿诗玛愣在当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串地落下来。
她的母亲抱着她，两人哭成一团，可神的命令是无法违抗的，他们只能被推着走。
神父叹了口气转头进了教堂。
苏琳远远地看着，心情无比复杂。很明显，这里的信众们虽然也信神，但并不是百分百虔诚，他们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还有很多不满也不愿意，但是不敢反抗，因为这里是教廷国，神父在一方领地里就是天，反抗就是背叛神，会被所有人唾弃，受到惩罚，家人也会跟着受罚，想要继续活下去就要按照这里的规则走。
“情况还没有我想象的严重，我们去北边看看。”苏琳道。
莱茵本来还以为她要做些什么，没想到苏琳看完后只是摇了下头就拉着他一起走了。
苏琳还没那么冲动，现在阻止这件事发生没有任何意义，这是大环境造成的事件，只要不改变这个环境，救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相同的悲剧发生，就算她把那几个助祭和神父都杀了也没有用，老乔伊可能不会感激她，还会恨她为什么要让他抗拒神的旨意。
两人一路向北，这次莱茵速度不快，苏琳仔细观察着教廷的村落城市，让她有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发现。
从高空看去，教廷国的村庄和城市分布就如同一朵花一样，数个村庄均匀散落在围成一个圆，圆正中心就是一个中小型城镇，再飞高一些就又会发现，这些城镇之间又能连成一个规律的形状，仿佛一环套一环。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就在中南部一个被村庄环绕的城市里，叫亚考兰城。这座城比科多城大了两倍，教廷建的异常高大。
这里的教堂也在商量着选圣女的事，似乎每年这个时候教廷都要选一批美丽的少女送去圣城，信众不明白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圣女，教廷只对外说这是神的眷顾，对被选中者来说是荣宠。
亚考兰城信徒多，圣女的人选也多。
此时教堂里二十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正站成一排被上面的教区主教和几名神父盯着，这些女孩的家长们都在后面站着，跟老乔伊的情况不太相同，这里的家长都很愿意让孩子被选上成为圣女。
主教满脸笑意地看着站成排的少女们，上前一步，粗糙的手在每一位女孩的脸上摸过，视线转了许久，他最后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少女。“她和神有缘 。”
那少女眼睛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不知道是激动兴奋还是害怕，没被选上的少女们扁扁嘴，有些难过起来，她们的家长也连声哀叹，对着神开始忏悔自己的过错，没有让神满意。
主教挺了下自己的肚子继续开口：“虽然你们没有被选上，但是还有机会，神垂怜努力的孩子，你们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我亲自教导你们，如果能领悟到神的教诲，也能和我一起去圣城。”
落选的孩子瞬间又开心了起来，她们不知道去圣城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留下来听主教教导又意味着什么。
苏琳的拳头都硬了。
“我要打爆他的头！”
莱茵大手包住她的手掌：“想怎么打？”
“算了，别暴露了你。”苏琳凶狠地龇牙，在空间里翻找一阵，找出了一点好东西，上次在炼金系可不只买了解毒剂，还买了许多毒/药.
“让他们尝尝毒/药的滋味。这个五彩斑斓水能让人说出真话，我看对这些狗屎主教神父很有用。”
五彩斑斓水不需要喝下去，只有空气就能让人受影响。
这个教区主教说是主教，却是主教阶层中的底层，实力就比神父好一些，这会莱茵和苏琳站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苏琳借着莱茵的遮掩悄悄倒了杯加了毒/药的水，随后放在了教区主教的面前晃荡，极其浅淡的水气飘起，主教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视线看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问一声有什么味道，便当作什么都没闻到一样继续对下面站着的信众们说话。
“今晚这么多少女供我享用，我应该先玩哪一个呢？这个发育得不错，胸/很大，摸起来手感一定不错……让她**我的**”一连串无法入耳的污言秽语飘在了所有信众耳中。
正在念经文和向神忏悔的信众们听到主教的话呆住了，仰头呆呆地看着他。
主教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脸上绽放着笑容继续说道，“你们这群愚蠢的信徒，跟狗一样听话，主动把女儿送到我床上。等我挨个玩过了再卖出去还能大赚一笔，她们这模样在圣城最受欢迎了。”
这时早就同样听呆的神父们终于回过神来了，立即伸手去拉主教，苏琳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毒水在每个人面前飘荡。
于是原本劝阻的话就变成了：“主教大人，这种实话不能被愚蠢的信徒听到，他们会当真的。”
“听到又怎么样，我是主教，我说什么他们信什么，随便哄哄就好了。”
苏琳冷笑，放完了毒之后和莱茵后退，高举着终端将这些人的丑态全都记录下来。
此时此刻，哪怕再虔诚的信徒在听到他们信赖无比又崇敬无比的主教说出这种下流辱骂的话之后，眼神无论如何也虔诚不起来了，怒气一层一层地往上顶，恨不得立即拉住孩子的手离开。
但苏琳也发现，在这些信众里，只有一半人非常愤怒，另外一半人反而相当欣喜，甚至可以说是狂喜。
其中一名中年人上前一步牵住自己女儿的手往主教面前推去，就是那个被说发育不错的女孩，中年人一脸狂热地道：“主教大人是神的使者，能喜欢她是她的幸运，快，过去，一定要让主教大人满意！神在眷顾你。”
女孩已经吓呆了，缩着身体瞪大眼睛无助地看着四周。“我不要。”她摇着头。
但她的父亲一把将她按在了主教身上厉声道：“听话！”
主教傲慢地仰着头：“呵呵，我就说，就算说了实话他们也不介意。”
苏琳的拳头彻底梆硬了。
本来还以为这样能让信众清醒一点，认清楚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计划恐怕没办法实现。
因为她很快就能发现，越往北越靠近圣城，信徒就越虔诚也越疯狂，眼里除了神就没有任何东西，这种办法对他们没有丝毫作用。
这么多年下来，教廷的洗脑能力一流，想要让狂热信徒清醒，还不如让他们失忆更快点。
“唉，看来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了。”苏琳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