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开业那天大清早, 天还没亮苏琳就起来了，她在剧院前后两个门边都放了两块符石。
雨树的预告片循环播放。
阿尔弗雷德紧张得一夜都没睡, 他看着符石嘴里念叨：“这样真的可以么？如果他们不能接受该怎么办？”
他说的不能接受不是幻影剧的形式, 而是这部剧的内容。
柏莎在魔界没几个人知道，但这里是自由之都，法师塔抬头就能看得到, 幻影剧的主人公就在里面。
阿尔弗雷德自己作为水系的魔法师对柏莎相当尊崇, 绝对不允许别人玷污她的名誉。他更担心的是那些水系魔法师们会来找事，这里是魔法师的天堂, 魔法师数量数不胜数, 想要跟他们对抗很难。
“要不, 要不幻影剧先缓两天播放, 先推游戏符石怎么样？”阿尔弗雷德挪到苏琳身边建议。
旁边的游戏大厅上下都放了三十颗符石, 整整六十颗。游戏厅前也放了个符石幻影做宣传, 那是魔王通关游戏的过程，整个画面无比流畅，看得人非常舒爽。
苏琳从昨天听阿尔弗雷德劝到现在, 她也早有应对的办法。
“你放心, 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 准备了什么？”
苏琳拍着他的肩膀：“你不是担心他们看到熟悉的名字不能接受么, 那我改动一下不就好了, 我可没说我拍的是柏莎和特伦托的故事, 他们自己故意歪曲事实, 我也有权利维护我的名誉。”
柏莎改叫柏娜，特伦托改叫特伦特。苏琳这一晚也没怎么睡，她将雨树的原始符石都做了改动, 直接改很难, 这绝对是个大工程，苏琳也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莱茵给了个好建议，把幻影剧弄到终端里，终端改完后再引到空白符石中，除了浪费点符石之外总算都改好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沉睡的城市苏醒过来，早起载人拉货的船工划破河面晨雾，街道上人来人往，蒸汽车呜呜出声，雾气飘散在迷蒙的空气里。
似乎是一个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的清早，但船工们在经过那个熟悉的拐弯时，发现关门许久的剧院后门竟然开了，后门墙上还放了块符石，正有幻影在闪动。
船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来，连手上的船桨都忘记划动，看了一阵后，他突然哈哈哈哈地爆笑出声，声音惹得后方一些船工都抬头看过来。
“老福奇，你在笑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老福奇指着符石：“你们快看这个，太好笑了，哈哈哈。”
瞬间就有几艘船围了过来，宣传部分只有两分钟，这两分钟内容就算不看前后也足够好笑，当初就是靠着它吸引了魔界一众观众的好奇。此时它的效果也一样。
围在一起的船工们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哎哟，这是什么东西？真好笑，难道是剧院新出的剧目？”
“这是符石幻影吧，我只见人拿来做记录，没想到还能做这种东西。”
“要是新剧目，我晚上收工就来看看。”
这条河不算很宽，七八艘船堵在一起就差不多堵严实了，后面没法通过的船工都焦急地吆喝起来：“前面怎么回事，怎么停住不动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快走吧，送货要迟了。”
老福奇不得不将船往前划去，离开前还回头多看了两眼。
但他离开后河堵住的情况也并没有缓解多少，后来人也很快注意到这里多出来的东西，河面再次堵了个严实。
跟河面的热闹不同，前门就冷清许多了。
阿尔弗雷德从天还没亮等到天微亮一直等到太阳出来都没有人主动过来看一眼。
苏琳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吃着早饭，跟莱茵分享精灵酿。这东西不愧是精灵出品，口感丰富层次多变回味无穷，喝完后像接触到母树，仿佛被整个世界拥抱了一样有种别样的幸福感。
精灵酿弥补了莱茵没喝到醇酒的遗憾，它小口小口喝着，眼睛眯起，苏琳感觉像看到了猫形的魔王。
莱茵从那天变成人后就再没有变回去了，连睡觉时也一样，她颇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指，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吸到魔王猫了，有点想念。
莱茵敏感地瞥到了她的动作，在苏琳再次抬手的时候，一只魔气猫咪跳到了她怀里，亲昵地在她手上脸上蹭来蹭去。
“哇！”苏琳惊喜地抱住小猫咪亲了又亲，嘴角都咧到了耳后。
虽然都是自己，莱茵还是有些郁闷地想苏琳是不是只喜欢毛茸茸。
而阿尔弗雷德视线还在不停朝外张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种一个淡定一个焦心的氛围中，剧院终于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凯丽是住在附近的小店铺老板，她主要售卖蜂蜜，每半个月船工都会将养蜂人委托的蜂蜜交到她手上。
今天凯丽起了个早前往惯常去的地方等，其实河边有很多可以短暂停靠的口子，并不一定要进码头里。她背着筐经过剧院门前，这间剧院已经关闭很久了，门前的草都长得老高。但这两天剧院似乎有了个新老板，还请了位魔法师先生来改建。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都在私下议论纷纷，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地方，等招牌挂上后他们就疑惑了，幻影剧？
凯丽也好奇了好久，今天经过时她特地放慢脚步想要探头朝里面看清楚，然后她就发现门前多了一块正在播放的符石幻影。
凯丽也像船工一样不由自主地被符石内容吸引，人不知不觉地朝符石靠近，嘴角泛起抑制不住的微笑，等到两分钟触不及防地结束时她有些遗憾地轻轻啊了一声：“怎么没有了？”
阿尔弗雷德精神一振，立即道：“这是我们正在热映的幻影剧《雨树》今天第一天开业，全场五折优惠，现在观看只要五银币哦！”
正常观看一场歌舞剧需要十银币，有名的大剧院前排位置卖到五十银币也是常有的事。这一点跟魔界一样。
自由之都的物价本来就比别的地方高，五银币对普通人来说不少了。
阿尔弗雷德见凯丽脸上的犹豫之色，立即道：“但你作为我们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可以免费入场观看。”
凯丽眼前一亮：“真的？”
“当然。”
难得能进一次剧院，今天竟然能免费观看，凯丽兴奋到差点蹦起来，她的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到了背后的篮子才突然清醒过来：“我，我还要去接货，我能不能把店里安置好了再过来？”
“可以，现在还没有开场。”
“那好，我会尽快。”
凯丽迅速朝河边跑去，不过因为河面堵了，她等了一会才等到终于挤过来的船工。
“剧院放的那个东西太有意思了，船都堵在了河上，我怕再耽误下去魔法师协会就要派人过来了。”
自由之都没有国家，法师塔也并不管事，这里主要由魔法师协会和剑士工会还有其他几个工会共同协商管理。
凯丽惊喜地道：“你也看到了，听说是新出的幻影剧，可以进去观看呢，我待会就要去看。今天第一天半价，只要五银币。”
“这样啊，我下工后也来看看。”
船工划船离开，在前往下一个送货点时，将刚才得到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到，今天迷雾海湾被几十艘船堵住了，我在船上待了几十年，第一次见船堵住河的，至于堵住的原因啊……”
“我跟你们说……”
而此时的城里其实也有不少人在讨论幻影剧，事情要退回两天前。
阿尔弗雷德并不是个没有任何生意头脑的蠢人，虽然装修很急时间很紧，他也在四处跑动的过程中将用作宣传的符石给放了出去。
城里有一些专门用来做店铺宣传的地方，基本是法师塔附近，各家协会门前。但这些地方的收费相当昂贵，没个几十万金币拿不下来，还只能挂几天而已。阿尔弗雷德现在不可能浪费这个钱，就想了个笨却有效的办法，就是装作不经意地把符石散落或是送出去，连人最多的蒸汽车上也放了。
应该庆幸苏琳手中的符石真不少，足够他这么消耗。
就是太忙了，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效果怎么样，这一大早的他在门前焦急地等待，越等眉头皱得越紧，不应该一点效果也没有，后面这些船工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凯丽离开后，苏琳抱着魔气猫咪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他身边：“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过来么？”
阿尔弗雷德立即看过来：“什么？”
苏琳一脸无辜地道：“那些宣传符石里啊，忘记写地址了。”
阿尔弗雷德：“……”
感情两天白忙活了，他就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眼见阿尔弗雷德呆愣当场，苏琳没忍住笑起来：“没事，这不是还有现成的宣传么。”
她穿过剧院走到后门边，河面还在堵着，此起彼伏的笑声络绎不绝，苏琳出来后立即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她抬手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谢谢大家喜欢我们新出的幻影剧，进院就能观看全剧，保证会比放出来的这段更精彩。为了答谢你们，所有船工一折优惠，只要是船工，一银币就能进来观看！活动持续三天，三天内全部一银币。”
船工们愣了下全都欢呼起来，一银币简直跟不要钱一样，谁不知道各大剧院收费有多贵。
“现在我们还有个活动，只要大家能拉来船工朋友，一个人就可以免十个铜币，拉来十个人一起观看，你就能免费观看。”苏琳诱惑地说道。
都是老船工了，别说十个船工朋友，就是一百个都能给你找出来。
“你是说真的？”
“当然，我们开店的没有信誉还怎么继续开下去，这点你们放心。”
阿尔弗雷德也跟着过来了，听到苏琳的话眼前一亮，这个想法是真的太妙了。
“别堵在这了，看完就先工作吧，再喜欢也别耽误了事情。”苏琳又劝了一句。
最前头的船工立即调转船头朝前划去，不过很快，原本就堵成一团的河面就顺畅了起来。没等魔法师协会来人维持秩序，这里已经恢复了正常。
河水贯穿全城，船工们是传播信息最快的一群人。
没有在后门站多久，前门突然涌过来了一批人。嘈杂声随之响起。
“有人么？”
“是不是这里播放幻影剧？”
“好像是的，门前也有符石。”
阿尔弗雷德惊愕：“这么快就来人了？”
“不是，应该是你发出去的符石起效了。”苏琳若有所思的道。
三人匆匆朝外走去，阿尔弗雷德不解：“你不是说没写地址？”
苏琳歪头一笑：“你这次怎么没看出来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阿尔弗雷德：“……”
这一定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宽容真诚的苏琳。
门外站了足有几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相互之间似乎并不认识，他们朝没有关闭的放映厅里好奇地打量起来，这舞台这么小，不知道怎么表演，似乎跟寻常的歌剧院很不同。
“来了来了。”阿尔弗雷德挥了下手，“第一场放映在十分钟之后开始，大家可以付了门票先入场，今天第一天开业，全场半价，每个人只要五银币。”
五银币不贵，愿意来看幻影剧的早就备好了钱。
阿尔弗雷德带他们到放映厅坐下，仍旧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刚刚在岸边听船工说的，反正也没事，就是随便来看看。”
“我是看到符石了，觉得特别有意思，这上面也没有地址，打听了半天都没人知道，乘船回家的时候听船工拉人什么的。”
“我家就住在岸边，也是听那些船工说的。”
“我们是附近的邻居，老早就看到你们装修了，这不一开门就赶紧来了。”
阿尔弗雷德下意识看了门外一眼，原来苏琳说得忘记写地址是真的。
不过船工政策还真有用。
一群人在放映厅坐下，现在距离开场还有点时间，怕他们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等急了，阿尔弗雷德拿出一枚音乐符石打开。
一阵清越欢快的歌声瞬间流出，响彻整个空间，刚刚还有些嘈杂的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走到门前等待，外面又陆续来了几个人，有几个是经过门前好奇进来看看的，另外几人都是跟前面一批一样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消息过来的，还有两个是刚刚的船工，立即就凑齐了同伴过来。
凯丽换了身衣服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今天连店都不开了。
没多久竟然就这么凑齐了一厅的人。
音乐符石被关闭，正闭着眼欣赏的人们不满地睁开眼睛：“音乐怎么停了？。”
“雨树开始了。”阿尔弗雷德说着，换了块符石放上去，“祝大家观影愉快。”
说完他就走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之后他也没有去前台，而是就站在门外不远听着里面的动静，这部剧他看了三遍不止，知道从哪里开始笑，果然，在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后，他的心完全放回了肚子里。
苏琳没有他这么担心，这情形她已经完整经历过一次了，现在非常淡定。
她正将先前从地精那里买回来的清扫机械人拿了出来，启动后让它在剧院里跑动，还特地往地上丢垃圾看机械人哗啦哗啦地清扫，打扫得相当干净，速度也非常快。
“这个原理是什么？没有程序怎么让它们听从指令的？”她好奇地自言自语。
“传说中地精拥有上古失传技艺，甚至能造出堪比真人的机械人和机械武器，威力惊人，但那种技艺确实已经失传了，现在地精也只能造出这种东西。”莱茵道。
苏琳托着下巴道：“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有神这样超越一切的存在，又拥有地精这样完全不依靠神就能创造一切的种族，不觉得这很冲突么？为什么神消失了地精的技艺也失传了，难道他们之间发生过冲突？”
“不知道。”莱茵诞生的时间在神消失之后，他并没有见过神存在。
苏琳按着扫地机器人的脑袋：“新剧本已经写好了，我现在迫不及待想把这部新剧给拍出来了。”
可惜现在是在人界，她没有场地没有演员也没有办法拍。
莱茵给她建议：“你可以像艾米一样，把故事放在宴会里。”
“这个建议不错，我先发出来看看反响。”苏琳眼前一亮。
就在第一场放映时，剧院外又稀稀落落地来了不少人，不过人都不多，等了好一阵也没有坐满，阿尔弗雷德按照苏琳说的不等人，安排的什么时间开场就什么时间，哪怕里面只坐了一个人也要放映。于是直接开了第二场放映。
剧院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但仍然漏了一点声音出来，两股笑声很快交织在一起，特伦托有很多笑点人类更容易理解，他们笑得比魔界那些观众还要更过分，几乎要将墙壁给穿透，阿尔弗雷德真担心会有人笑到身体受不了，在前面站了一会赶紧跑进去看了一眼，确定没事后才呼了口气出来。
剧院从选定地点到装修开业，时间太着急了，都还没来得及招员工，现在什么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一个多小时过得很慢又过得很快，转瞬间第一场雨树的放映就结束了。
阿尔弗雷德立即走到门前等待人出来等待反馈。
片尾蒂丝的歌声在字幕里轻轻吟唱，但刚观影结束的一群人却坐在座位上不肯走。
“怎么就结束了？”
“最后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就分开了？”
同样的场景和问题在人界再次上演，苏琳听着质问声恍惚又像回到了港口时一样。
“想家了。”她叹了口气，“想回港口想回魔域。”
怀里的小猫咪瞪大眼睛，尾巴高高翘起在她脸上刮过，柔软的触感瞬间让苏琳回过神来。
她抓起小猫咪埋在它肚皮里使劲吸了一口。
魔王的耳朵动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脸上挂着笑容：“已经结束了，大家离座吧，再次感谢你们观看。”
人群这才慢吞吞地朝外走去，有人在揉脸有人在揉肚子，还有人抓着头发疑惑剧情。
“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要推荐给我所有朋友来观看。”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人的名字有点耳熟，那个女主角柏娜有点像柏莎法圣，都是水系。”
“是有点像，另一个也有点耳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阿尔弗雷德听得额上冷汗直冒。还好特伦托堕落成亡灵法师后就很少被提起来，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知道柏莎的多，现在年轻人里还知道特伦托的就没多少了，在魔法学院上过学的或许有点印象，而不会魔法的完全不知道这么个人。
“估计都是巧合，咦，你们看，隔壁这间屋子是什么？”正在讨论的两人被隔壁那块符石吸引过去视线。
苏琳主动上前道：“是游戏室，要玩游戏么，一局两铜币。”
“这么便宜。”
在自由之都两铜币连最难吃的硬面包都买不到。
“不过什么是游戏，屋里是空的。”
隔壁屋子除了符石什么都没有，一眼就能看通透。
苏琳指着宣传符石：“先看看这个。”
这一段也不长，最先说话的两人凑过来看了眼，后面还有些比较好奇的也都跟过来一起看了起来。
“你们要扮演这个小人的角色，操控它在各种地形中奔跑，一路上要躲开陷阱拿到隐藏金币，走到终端才算一局通关，如果中途死了就算失败。”苏琳解说道。
“哇，游戏还能这么玩吗？”
看完符石上的游戏画面后，当先的两人立即走进屋里。
苏琳指着符石道：“投币，拿起符石就能开始了。”
符石放在竖起的柱子上，柱子上有个投币口。
进来的人分散开，各握住一块符石，没多久屋里就响起了各种惊呼声。
“我怎么刚进去就死了，这里突然多出来一根树枝。”
“我被砸死了。”
“啊，这条路怎么还会突然往下掉。”
“再来一局！”
苏莱剧院就像个诱人无比的恶魔巢穴一样，引诱着无知的人类朝里面走，然后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苏琳这个造成一切的伪·恶魔站在门前看着那些完全沉迷进去的人类露出了一个微笑。
阿尔弗雷德转过头时不经意看到了这个微笑，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笑得这么邪恶？”
苏琳无辜地翘着嘴角：“有么？大人，你看我有么？”
莱茵同样翘起嘴角，露出个如出一辙的笑：“没有。”但他的笑意不达眼底，看上去更加渗人。
阿尔弗雷德搓搓自己的手臂，突然开始忧虑起来，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真的正确么？
他甚至开始为人类的未来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