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这些年港口剧院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谁都以为它可以踩上一脚，乃至沃特没有经过详细调查就敢上门不客气地做出无理要求。
毕竟隔了那么远距离, 当初因为霍尔的逼迫剧院被苏琳买下, 但苏琳太少在剧院露面了，加上康坦斯仍旧担任剧院的院长一职，人们都忘记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就算沃特知道也不会太在意。
梅菲斯升爵后沃特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他并不清楚苏琳和侯爵还有梅菲斯之间的交易, 只知道她是个没有领地的荣誉爵位，荣誉爵位没有卫队没有士兵, 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势力, 完全不需要担心。
此刻的沃特正在自家剧院里做着美梦, 等新剧到手之后, 自家歌剧院的名气一定再上一层楼, 他捋着短短的胡须忍不住笑出声来。
同样笑出声来的还有躁动不已的魔物们。
识字学习实在是太枯燥了, 魔界也太平静了，现在就是一片叶子落在地上都能让它们围观许久，何况是这种明显找茬的事情。
许久没打架, 被养得膘肥体壮的魔物们精力无处发泄, 蓝色港湾剧院的四个人瞬间就被一群魔物给彻底包围了。
“嗷呜呜, 你们刚刚说什么？得罪了你们会怎么样？”
“嘶嘶。”加西亚身上的小蛇密密麻麻地爬了出来, 对着几人的脑袋和脸吐着信子, 似乎在打量咬哪里会比较好。
“这个魔人的灵魂看起来不错, 让我拽出来尝尝味道。”
魔狮戈尔斯威吓地吼出声, 别看它长得丧，声音可比三头犬要吓人多了。
刚刚还嚣张的四人只觉得有一座沉重无比的大山压下来，压得他们手脚发麻心跳加速浑身直冒冷汗, 强烈的死亡感就抵着皮肤, 只要他们敢说一句话就能立即被撕碎连灵魂也不剩。
“不不不，不是，我，我们。”
“你们想说什么？”琼森语调优雅地问，听在四人耳朵里就跟催命一样。
最先崩溃的就是跟康坦斯叫嚣的那人，他腿一软瞬间跪倒在地：“我们是被沃特院长派来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啊，不要吃我！”
苏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凑到康坦斯身边问了问，才知道这些人是想要一万金币买断雨树的播放权，以后港口剧院都不许再播放。
她瞬间就气笑了，竟然还有这么会做梦的人存在。
康坦斯跟她解释了一下沃特和蓝色海港剧院的存在，那原本是康坦斯的老对头，两家一直是竞争关系，名气不分上下，最好的时候是港口略胜一筹，就连沙纳尔海港的人也都愿意来拉夫文看新剧。
说到这康坦斯又愧疚起来，从他接手剧院后，剧院就一直在走下坡路，都是他经营不善决策错误才导致剧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接手的前几年还不错，但后来一直买不到新剧，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也不愿意有别的歌舞团来这里演出了，每次商量好了临到开演对方都会反悔，宁愿不要演出费用倒赔金币都不愿意来，邀请歌舞剧团来会提前放出消息售卖门票，但他们不来我们也没法演出，只能给观众退票。”
这种情况多出现几次后，剧院的信誉一路下跌，港口的魔人们经过这里都要愤怒地骂上一句。
康坦斯有苦难言，他四处寻找相熟的人打听，都只说他得罪了人。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当初祖父母还有一些人脉，只是隔得比较久了，康坦斯找去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用处。
到处碰壁了好几年之后，康坦斯慢慢有些回过味来了，他开始处处不顺就是沃特来到蓝色海港剧院成为院长的时候，当时蓝色海港新院长交接会他也参加了，还送上了礼物，新院长沃特跟他握了握手，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说了一句话，让康坦斯记到现在，他说，用不了蓝色海港剧院一定会超过港口剧院成为整个东南海岸最有名的歌剧院。
康坦斯那时候觉得对方很有雄心，还笑着说一起进步。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因为对方的意思明明就是朝他下了战书。
“很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这些事。”对方针对的不仅是康坦斯，更是港口歌剧院，现在这里已经被苏琳买下了，只要他们有冒头的趋势，对方肯定还会再打压，康坦斯脸色难看地道歉。
苏琳抬了下手表示没事。
不管有没有沃特的事，新形式剧目的出现都会引起一场风暴，到时候少不了压力，不差这一个人。
先前马歇尔想要买下符石到别的城市播放就被苏琳拒绝了，她想等着剧目再传播开一些之后，有别的剧院来咨询，或许可以合作，却没想到是想强抢。
其实她早就想到对策。
先前和亚奇森侯爵约定魔蕈草茶每两天送一批货到港口，苏琳往里面放了几枚符石，每一颗能播放十次，这些符石被魔王做了处理，表面覆盖了一层魔气，可以正常观看，但无法再被新的符石记录，这样也防止了符石拿出去后会被人偷盗走内容。
符石除了送给亚奇森的，还有送给公爵明斯特的，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都已经看过雨树了。
苏琳看着瘫倒在地的几人，指挥着加西亚将他们身上的符石拿出来。
一群小蛇立即兴奋地游到四人身上，细长的蛇尾犹如死神手中的绳子，令四人完全不敢动弹。
这些人身上不仅带了符石，竟然还有几张卷轴和不少金币，小蛇们毫不客气地全都掏了出来。
四人盯着被薅走的金币脸色发苦，可谁也不敢动弹，港口城市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厉害的魔物出现！
苏琳捡起符石一一查看，最近剧院里的符石都换成了特伦托和魔王新研究出来的防盗符石，所以这几人自然什么都没有拍到。
废弃的符石改造改造还能用，苏琳毫不客气地全部没收。
她并没有对这几人怎么样，拿走符石后就让加西亚放开了他们：“回去吧，告诉你们的院长，蓝色海港歌剧院永远都不可能拿到雨树的播放权。”
四人仓皇离开，等他们离开后康坦斯忐忑地问苏琳：“你打算怎么做？”
苏琳突然问他：“你想不想看看沃特狼狈跳脚的样子？”
康坦斯眼前一亮，毫不迟疑地点头：“想！”
“我打算在蓝色海港歌剧院附近开一家幻影剧院，专门播放雨树。”
康坦斯想一下观众全都被他们剧院吸引走，沃特毫无办法的模样，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但他很快又迟疑了：“这样太破费了，只是为了气沃特就要租下一块地方来做这些，有点不值当，其实现在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苏琳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怎么可能是破费，剧院开起来难道就没有观众了么？沙纳尔海港的人可比拉夫文多多了，我们还有很庞大的市场没有开拓。你不会以为咱么只有一部雨树吧？将来我们还会拍更多的故事，每一个放映厅都是不同的剧目。”
康坦斯不由想像了一下那画面，也跟着心潮澎湃了起来，他甚至都已经想象得到他们像太阳花剧院一样受人欢迎的场景了。
“好，我听您的，我先去就去。”康坦斯抬脚就要朝港口的商船走去，被苏琳一把拉住了。
“别着急，事情都没有安排好。”
现在黑猫歌剧院的事都由康坦斯一人负责，就算他当初决策错误，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的领导者，也只是因为他心眼不多，其实他做事认真负责，对员工都非常好，为了这间歌剧院一直没有结婚，还收养了被丢在海边的梦娜。如果他离开了苏琳就得天天待在这看着，她事情多待不住，还是得找其他人。
“先让德奥比帮忙照看着吧，剧院现在事情不多，每一场播放的时间都固定，大家已经知道了，就是可能会有人闹事，得让人看着点。”
德奥比现在就在忙饮料店和包店的事，帮忙进原材料，每两天到海边送一次草茶，并不需要一直待在店里。他是苏琳的仆人，由他来帮忙接管剧院最合适。
不过苏琳还是迫切地觉得她需要招人了，现在严重人手不足。
康坦斯也不可能自己过去忙，得有只魔物跟他一起去保护他，这么打沃特的脸，沃特一定会恼羞成怒，以他阴险的本质来看，做出什么事就说不定了。
苏琳让魔物们自己商量谁跟着一起去，可以出去玩不需要上课了，魔物们全都兴奋起来，连蒂丝都难得积极地表示自己可以去。
不过它那一窝幼崽挂在身上很不方便，为了避免幼崽出事，它第一个被淘汰出局。
最后很意外的，竟然是陶洛斯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它的理由非常充分，最近学写字它写得最好，它还可以帮忙装修房子，能剩下一大笔装修费用，除了它没有魔物更合适了。
能省钱这一点其他魔物真的比不上，只能不甘心地用爪子刨着地面。
帕德拉恶狠狠地道：“你等着，我也去学土系魔法！”
可惜就算它现在立即开始学也晚了，只有中阶以上的魔法师才可以操纵石头。
康坦斯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一趟出去不知道要几天，苏琳估算着最快也要半个月，租房子装修宣传，这些有陶洛斯在一两天之内就能搞定。
特伦托将新做好的几枚符石交给康坦斯。
“我一定去气死沃特那老家伙！”康坦斯恶狠狠地发着誓言。
苏琳忍不住想笑。
“好，你可以的。”
她将几罐魔蕈草茶塞进康坦斯的行李中，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陶洛斯在都不需要乘船就能到，但陶洛斯就像体会一下坐船的感受，两人还是乘船走了。
康坦斯离开之后，苏琳揉着脑袋询问起了德奥比：“我需要一些有能力的人，应该去哪找？”现在严重人手不足。
“您是招家仆还是奴隶？”
“都可以。最好聪明一些，能独当一面的。”
德奥比想了一会突然道：“主人您还记得霍尔么？”
苏琳对这个人印象深刻，毕竟是魔王当着她面杀的人，苏琳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记得，怎么了？”
“当初他出事后梅菲斯伯爵统计了所有人的损失之后，让卫兵和管家送到了他家里，并带走了霍尔家大部分财产，霍尔的父母离开后，他家的店铺大多都关门了，店被伯爵收回，奴隶被拉到奴隶市场卖掉了，家仆好一点，拿到了自己的契约自由了。这里面有几个人很不错，没有参和霍尔的事，他们经常在外面跑，跟霍尔打交道不多，如果不是霍尔家着急离开，这些人也不会被放出来。”
有能力的人愿意待在商人身边就是为了自由，跟在贵族身边虽然有富贵权势，但不是从小培养的外来者很难成为近侍或者管家，只能做不会叛变的奴隶，奴隶永远都只是奴隶，就算娶妻生子有了后代，后代也仍旧是奴隶，想要获得主人赏识改变命运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有一些人并不愿意成为奴隶。
“如果主人需要，我可以去找他们谈一下。”德奥比道。
跟在苏琳身边时间久了，德奥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畏缩胆小的杂货商人了，他现在能独自处理很多事，并且能做得很好。
“好，你去问问吧。”
趁中午苏琳还在剧院里，德奥比先离开了。
梦娜趴在桌子上被特伦托按着补习，自从打算要离开之后，每次课后特伦托都会抽出几个小时单独教梦娜学习刻画铭文符石，学习铭文就跟学习魔法一样，纯看天赋，没有天赋就算再勤奋都学不会。
梦娜虽然有一些铭文天赋却不像特伦托一样天才，学起来非常苦，偶尔特伦托画出一个非常复杂的铭文，梦娜看了一会后转头就吐了出来。
好在梦娜性格非常坚韧，哪怕吐了几次也仍旧坚持学了下去，她进步飞快，现在已经可以刻画最简单的记录和聆听符文，正在学习组合符文，等学会后就能制作剧院里的放映石。
魔物们没了热闹可以看，蔫蔫找了个地方趴了下来，学习费脑子，这两天它们的精神都没那么足了。就连魔王也在苏琳的怀里眯上了眼睛。
这几天魔王出奇地安静，上课的时候它认认真真地在桌子上写字，已经写得比苏琳都要好了。
苏琳让特伦托做了个字词本，课后点着让魔王读，只要学过的它竟然都认识。
苏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它是魔王，不仅是最强大的魔物，同时也是最聪明的那只。
中午场的剧院门前仍旧热闹，最近港口的商船生意非常好，各城市之间的长途魔兽车生意也相当好，一趟能拉不少人过来。
能明显看到一些人身上穿着最简单的亚麻布，一银币的门票也全都是一百枚铜币组成，收钱的两个人没有梦娜掂量一下就能算准铜币的本事，每一个人都要数一阵子。
周围几个大城市歌剧院也都听到了消息，几乎是跟沃特的手下同一时间过来的，也算是围观了蓝色海湾剧院吃瘪的全过程。
他们不像沃特一样有底气敢直接上门明抢，在看完雨树后，过来找苏琳的语气也是有商有量，放低了姿态，出的价格很高，甚至愿意让自家的歌舞剧团过来交流演出他们的拿手剧目。
苏琳其实并不反感将雨树带到别的城市演出，整个魔界那么大，她现在能影响的范围就只有这一片海港，只有让更多的剧院将雨树带出去，才有可能让柏莎的哥哥阿瑟看见。
就像特伦托一直坚信阿瑟还在一样，苏琳心底也相信阿瑟还在，只是不知道它现在正在哪个角落，也许就像从前的骷髅先生一样，在某个地方沉睡，恰好跟特伦托错过了。
对于这些态度友好的歌剧院，苏琳坐下来跟他们好好谈了谈，她拿出了一枚只能播放三次的符石递过去。
“这里能播放三次，无法被录制，一场观看人数最好控制在一百人，如果你们想要多一些人观看，可以改一下符石，放大声音和画面，牺牲前排位置。”
苏琳将方法都告诉了这几个剧院，对方没想到苏琳这么好说话，一时间都有些惊呆了。本来还以为他们也会跟沃特一样被赶出去。
“我卖给你们播放权，你们剧院每个观众的门票定价不能超出我这边的三倍。”
这已经做出很大让利了，算下来不算亏，这几家歌剧院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三次播放少了点，但每家剧院都能容纳至少一千人，每个人最低三银币，异常下来也能收获一百金币，三场就是最低三百金币，位置好的地方价格更高，付给苏琳的播放费用就是三百，算下来还是有得赚，并且他们相信这部全新的剧能为剧院带来很多观众。
处理完这些来拜访的剧院，德奥比也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那是两个中年人，衣服材质普通，但是穿着很干净，一个脸上留着修剪精细的短胡须，看上去精明又精悍，一个有着一头暗红色头发和眼睛，身上有种类似骷髅先生的优雅感觉，不像普通魔人。
德奥比介绍道：“这个是埃森威，在海运商船上做过几年船长，后来看管好几家珍珠珊瑚店，经营得非常不错。这一位是基福尼亚，是半血魔混血，经营过酒馆赌场和妓院。”
两人上前一步，手放在胸前行礼：“勋爵大人好，很高兴见到您，德奥比已经跟我们说过您的情况了，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家仆，在契约期内，我们会好好经营店铺，但您不能逼迫我们做违背意愿的事情。”
苏琳自然没有杀人放火的事情要做，就算有也轮不到这两个人，她还有魔王和一群魔物在身边。
既然是德奥比找来的人，苏琳对他们很放心，如果康坦斯开的店顺利，苏琳有个想法，将来在每个大城市都开一家幻影剧院，不过这还只是个设想而已。
将两人带进剧院里，苏琳边走边介绍情况：“目前我的产业并不多，店铺只有两家，一家歌剧院一家饮料店，包店没有开起来，委托给了隔壁的饰品店，康坦斯去沙纳尔海岸开新店了，他不能在那里呆很久，将来你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人需要过去。现在这里缺一个临时院长，这段时间先让德奥比带你们熟悉一下。”
两人点点头，顺着苏琳的介绍认识了一圈人，看得出来他们相当激动，不过都尽力克制住了。
之后苏琳跟他们签订了契约。
这种雇佣契约是有模板的，普通杂货店里就有卖，签订契约的羊皮比较特殊，泡过魔法药粉，里面有一些空白的地方需要自己填写。还有额外的补充事项可以写在下面。
苏琳对自己的员工都非常大方，不管是深渊的骷髅们还是奴隶们，因此给这人的待遇也非常优厚，每个月能拿到的薪资跟康坦斯差不多，也有四天休息时间。
两人对每个月能让他们休息这件事感到震惊，没有一个商人不希望自己的工人能全天无休，连睡觉都要为他们做事。
德奥比自豪地道：“我的主人是整个魔界最宽容的主人。”
苏琳笑着摇摇头，低头在契约书写补充事项。最近认识了些字，这些内容她打算自己来写。
但就在她握着魔兽骨笔正打算写的时候，手就被一只爪子给握住了。
魔王从她怀里跳下来站在了桌子上，黑色的爪子认真地抓住笔，它瞅着苏琳淡淡地问：“要写什么？”
苏琳愣了一下，魔王这是打算自己来写？
她将要写的内容口述出来，魔王皱着小眉头，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平时都是直接用爪子在石头上或是沙石里写，现在要握着笔在纸上写，魔王第一个字才刚落下去，整张契约书就被戳了个洞，这种契约纸是处理过的羊皮，很坚硬，一般很难被毁掉，但魔王轻而易举就毁了一张。
它握着笔的爪子凝固了。
苏琳立即将那张契约书扔掉，又掏出来一张放在它面前：“没事，咱们重新再来，这还有很多。”
魔王低头，这次力道用得轻了许多，然而，它的爪子实在不方便握笔，只能用爪子紧紧抓住笔，在写到第二个字的时候，不是契约书破了，而是那支笔被抓碎了。
魔王：“—︿—”
苏琳：“……”
她又找来了一支笔，这次上手握住魔王的爪子，在它耳边一边说一边写，两人一起合力完成了契约。
“看，这样就好了。”
魔王眯起的眼睛稍稍松了一些，低头看着已经写完的契约书。
看了一会后，它爪子一抬直接将这份契约塞进了自己怀里，一点也没有要掏出来的打算。
苏琳：“……”
行吧，重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