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魔界已经是初夏, 白日里温度很高，海风吹过来有种闷热的感觉。
傍晚时分, 魔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去酒馆喝上一杯, 最便宜的麦酒只要五铜币一杯，女士们稍微雅致一点会点一杯果酒，两杯酒喝一晚上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整个拉夫文港口大大小小也有不少酒馆, 但最受欢迎的还要数魅魔酒馆, 不仅因为魅魔长得好看，也因为这里的酒最好喝, 别家的麦酒浑浊里带着浓重的苦味, 有时候还泛酸, 但魅魔酒馆的麦酒是浓郁的麦香味, 果酒酸甜, 配上大块肉别提有多解腻了。
苏琳也是打听过之后才打算找魅魔合作。
酒馆里可不只提供酒, 也有煮好的大块肉和面包，有时人们会把这里当作饭馆享用一顿美味的晚餐。
苏琳允诺魅魔给她调杯酒尝尝后就反客为主地走到了柜台后面。
“拿些果酒来，还有薄荷叶黄鳞果, 如果有冰块的话再来点冰块。”她像主人一样对魅魔吩咐道。
魅魔气到几乎失去语言能力, 胸前剧烈起伏着, 她咬牙切齿地喊：“苏琳！”
苏琳拿了个杯子, 挤了颗小红果进去泡水等着待会用。闻言疑惑地看她：“你怎么还在这？”
魅魔终于没忍住抬起了手,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下多了个毛茸茸的大脑袋。
戈尔斯一直跟在苏琳身边, 它对酒不感兴趣, 就无聊地将脑袋放在桌子上，见魅魔抬起手要攻击，它想也没想地将脑袋挪了过去。
魅魔也是第一次见戈尔斯, 她跟狮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后终于清醒过来, 想起苏琳和魔王的身份来历。
不管哪个她都得罪不起，连梅菲斯都得罪不起。
“好，我去。”魅魔憋屈地转身离开。
“请快些，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苏琳催促。
“不是你来找我合作的么？！”魅魔回头恨恨地喊了一声，同时加快脚步朝仓库走去。这还是第一个让她吃瘪的人，并且几次三番都是这一个人。
苏琳还在调小红果，小红果刚泡水的时候很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杯水的甜味开始淡去一点点变酸并且越来越酸，放置得越久就越酸，很神奇。
魅魔很快抱着两瓶果酒回来了，她身后是几名奴隶，一人抱着水果，另一名奴隶怀里抱着个玻璃罐子，里面是切割好的冰块。
天热起来之后往酒里加冰块就成了流行，每一家酒馆都会备一些冰块，有专门的店铺会卖冰，但魅魔不需要去买，她有可以制冰的魔法师。
魅魔重重将酒放在苏琳身边，声音也像她的动作一样发出重音：“东西都拿来了，快点，味道让我不满意的话，以后你店里永远都不可能出现果酒。”
苏琳笑了下，没在意她的威胁和愤怒，低头闻闻果酒的味道，一个是葡萄酒一个是蓝莓酒。酒颜色很清，酒味不重，甜甜的，本身就像一种饮料。
果酒反而在店里卖得不是很好，不仅因为价格贵，也因为酒味不重，只有女士和孩子会喜欢，男人很少会喝这个。魅魔也在想办法将果酒推销出去。
苏琳往果酒地加了片薄荷叶和冰块，又倒了些开始变酸的小红果汁液。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相当好看，苏琳摇了摇，把它递给了魅魔。
“尝尝。”
魅魔怀疑地喝了一口，微酸的小红果搭配上清新无比的薄荷，让整个酒的味道变得无比爽口，仿佛大太阳下浇下来的一桶冰水。
魅魔眼神发亮，她很喜欢，没忍住喝完了一整杯。
“确实很不错。”
苏琳笑了下，又换了一种调配方法，这次放了黄鳞果和还没有酸的小红果汁液，代替了薄荷的黄鳞果味道一样很清新，非常适合夏天。
魅魔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你想怎么合作？”
“免费给我提供果酒，这些酒饮料我的店里和你的店里同时卖，价格要保持一致，不能随意改价。”
“免费供酒？那可不行，我可以出金币买你的配方。”
本来魅魔以为苏琳会不愿意，没想到苏琳下一秒兴奋地点了下头：“好啊，一份买断两千金币，两份打个折一千五百金币。调配办法已经告诉你了，请付钱吧。”
魅魔：“……”
魅魔想尖叫了！怎么会有苏琳这么讨厌的人存在。
“这个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不，刚刚才决定的，我觉得你说的办法挺好。配方就卖给你了。”
魅魔：“……”她不知道是该捂住自己的嘴好还是捂苏琳的嘴比较好。
深吸了口气，她努力维持冷静：“这个价格绝对不可能，太高了。并且，我已经知道配方了，哼，一份五十金币，爱要不要。”
苏琳晃了晃没用完的那杯小红果汁液，推到她面前让她尝尝。
魅魔才注意到这杯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汁液，苏琳还是有所保留，少了一样东西喝起来的味道完全不同。
魅魔又想抓狂了：“你到底想怎样？你是来这耍我的？”
苏琳皱眉：“你的脾气太着急了，这样对身体不太好，小心脸上长皱纹。”
魅魔让自己的视线从苏琳脸上移开，在心里默念了许久打不过才平静下来。“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给我免费提供果酒，我给你提供果子，我们双赢，这不是很好？”
其实赢的还是苏琳，酿酒要成本，小红果可没有成本。
但魅魔不知道，她已经不想再跟苏琳打交道也不想再听她说一句话：“好，行，就这么办，你赶紧走。”
魅魔着急把人往外赶，魔王为她这态度皱起眉来，喉咙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戈尔斯立马更响亮地吼了一声，吓得魅魔脸色苍白。魅魔除了脸能诱惑人心智，实力差到还不如魔人。
她警觉地往后退了退：“既然谈完了就请回吧。”
“我今天准备完材料，最快明天或者后天开业，到时候欢迎你来光临，果子我先留给你。对了，这个果子浸泡的时间越久味道越酸，看你自己喜好调配。记得帮我准备好果酒。”苏琳留下一堆红果子，临走前在魅魔的脸上摸了一下，这才抱着魔王离开。
魅魔确认他们真的走远后这才呼了口气，疑惑地摸了摸被苏琳碰过的地方，还好没有长痘。
之所以要和魅魔合作，也是苏琳多方面考虑后的结果。
侯爵拿走了梅菲斯的生意，肯定会对他有所补偿，最有可能的补偿就是给他升爵位。魅魔酒馆背后的老板不只是魅魔更是梅菲斯，饮料店的生意会对酒馆有冲击，将来也一定会被很多人模仿，苏琳提前拿出来一部分跟魅魔合作，一部分是为了让一点利，另一部分也可以继续借梅菲斯的声望震慑他人。
魅魔应该很快就能领悟她的目的。
苏琳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不做这些也行，有魔王和所有魔物做靠山，她什么都不需要怕，但能不劳烦魔王就不劳烦它。
小猫咪还是安静窝在她怀里睡觉的时候最可爱。
捏了捏魔王的爪子，苏琳在它脑袋上使劲亲了一口。
魔王没有躲开，有些习以为常地任由她亲完，身体往下缩了缩靠回了她怀里。
戈尔斯探着脑袋看他们互动，有点疑惑地挠挠自己的爪背，它想的跟三头犬不一样，它是疑惑，难道魔王喜欢旁人这么对它？难怪以前魔王讨厌它们靠近，原来是它们用错了方法。
自以为发现真相的戈尔斯暗自点点头。
从魅魔酒馆出来，就见玻璃店的老板和帮工正带着一大堆杯子罐子进了店里，内丽和黛芙尼正手忙脚乱地整理放置。
没多久奶店的人也背着大桶奶赶了过来。
德奥比的速度很快，这就买了不少原材料回来。
一个下午，店里的新柜子放好，冰块买了，水果牛奶也全都准备齐全。内丽挽起袖子，一脸期待地等着苏琳教自己做饮料。
这一教就到了天彻底黑透。
知道苏琳在店里，梦娜特地跑过来找她，然后就遇到了乖巧地站在妈妈身边一起认真学习的黛芙尼，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大，黛芙尼更成熟内向一些，梦娜见的人多比较自来熟，在黛芙尼身边转来转去跟她讲话，俩孩子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等苏琳停下讲话的时候，梦娜已经和黛芙尼靠在一起分享同一颗果子了。
彼此都是一个人，玩伴也比较少，终于有了朋友，俩孩子都开心到不行不愿意分开。
苏琳本来没打算一次教太多方子，但她意外发现内丽非常聪明，甚至能过目不忘，只要她说过一遍的东西，内丽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她做事很细致，调出来的饮料味道和苏琳做的几乎一模一样，连小红果使用的时间都把握得很好。
“真棒！”苏琳忍不住赞叹道。“店交给你我放心了。”
内丽笑着应下夸奖。
但哪怕如此，也还是没法立即开卖，小问题还很多。
港口靠海，近海的地下水也全都是咸水，当初为了解决用水问题，梅菲斯还特地重金找了一位水系魔法师引了淡水过来，在城中打了口水井。
所以不管是商铺还是居民用水都要去水井打水，为了方便生活，城里不只有一口井，尽管如此，也相当麻烦了。
店里用水多，德奥比特地准备了两个大桶，又雇佣了几名奴隶挑了一下午水才装满。
用水麻烦了点但还能解决，苏琳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店铺太小，没法像酒馆一样让客人在店里坐下来用玻璃杯慢慢品慢慢喝，所以只能让顾客带着装饮料的杯子一起走。目前店里都是玻璃杯，但他们不可能白送玻璃杯给顾客带走，也不可能让顾客为每次装饮料的玻璃杯付钱。
难道让顾客自带杯子？
苏琳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临门一脚了，竟然差在了这件不起眼却又无比重要的小事上。
左思右想也没有好的办法。
拍拍衣服，苏琳让刚回来的德奥比去商店看看最便宜的杯子什么价格，她则带着一晚上当试验品喝了一肚子水的戈尔斯去了歌剧院。
一天没见，剧院外墙焕然一新，被基普林砸出来的大洞已经补上了，墙壁涂成明黄色，屋顶是亮红色，黑猫趴在屋顶上无比显眼，新牌子也被装了上去，黑猫歌剧院几个大字在晶石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吵闹的声音传来，苏琳好奇地走进去，拆掉的座椅没那么快装上，但台子上已经重新铺了一层木板。
大理石地面太滑，演出舞台一直都是木地板。
昨天选定演出的几人正站在台子上做出各种动作，艾米正在给麦尔森演示他应该做什么，麦尔森虽然从没有接触过演戏，但他会模仿，艾米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他能模仿到十成十的像。
只是演戏不像做饮料，学会了就行了。
艾米这个前辈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皱着眉道：“你的眼睛里没有感情，太空了，你的是我的追求者，很喜欢我，你在看向我的时候眼神要更热切更专注一点。”
麦尔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瞪大眼睛去看她。
艾米揉了下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马乔里拍拍麦尔森的肩膀：“嘿兄弟，让我来教你吧，你平时喜欢什么东西？”
麦尔森认真地回道：“我喜欢太阳，喜欢发酵过的泥土，喜欢大雨。”他是魔植，理所应当最喜欢这些东西。
马乔里挠头：“……啊这，你的喜好太特别了点，那你把艾米想象成泥土？不是，这没法想象。”
麦尔森却有点理解了，再抬头的看向艾米的时候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
艾米觉得他真是神奇。
苏琳围观了一阵走上前，见到她艾米立即跳了下去，发现她身边的魔兽换成了狮子后，艾米视线朝后面又看了看，失望地道。
“三头犬不在么？”
“今天没有出来，这只是魔狮戈尔斯。”
“啊，戈尔斯先生你好。”除了刚混熟的三头犬，艾米对这些魔兽还是有些畏惧的，她恭敬地弯腰打了个招呼。
这应该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正式地跟戈尔斯问好，反倒是它吓了一跳，但同时心里也非常开心，总是蔫耷耷的眉眼往上抬了抬，翁声翁气地回了句你好。
确定三头犬今天不在后艾米还是又张望了一会。
“那它明天会来么？”她又问。
苏琳没想到她这么喜欢三头犬，有些意外地问：“你很喜欢三头犬？”
“是啊，它很厉害又很有趣，它昨天走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告别，我特地买了个新梳子，你看，可以一次梳三个脑袋，这样它们就不会为这个争执了。”艾米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分了三个叉的古怪梳子，梳子的长手柄被缠在了一起，应该是艾米自己改的，很有创意也很用心。
“那我明天带它一起出来。”
“谢谢！”艾米顿时兴奋起来。
屋里没见到康坦斯，他还在外面布置需要用到的场景还没回来，特伦托把自己关在屋里埋头写故事的结尾，现在所有人拿到的都只是中前期的故事。
苏琳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故事的全貌。
她去看了特伦托，并将上次魔王从夜魔杂货铺拿到的空白铭文符石全都交给了特伦托，这些铭文符石都是最简单的单向空白符石，记录，聆听，重复观看的次数只有十次，完全不像特伦托做的那些好用。
接过符石，特伦托只瞟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等我写完。”说完又埋头继续忙了。
苏琳没打扰他，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刚出去就见到过来找他的德奥比，还有城堡的卫兵，这应该是侯爵的卫兵，身上的铠甲跟基普林穿的那身一样。
卫兵是来为侯爵传话：“尤莉乌斯魔王已经答应授予你子爵爵位，将整个深渊魔域封给你做领地，以后深渊领域的传送阵可以作为合法传送点对外公开，也可以将传送点接到其他位置。如果你还有另外的要求可以通过侯爵提出来。”
换作普通人突然被封作有领地的爵位，恐怕会高兴到不知道怎么表达，苏琳不仅没激动，还冷笑了一下。
这位魔界的王好算计，深渊魔域本就是魔王的领地，跟魔界没有任何关系，魔王倒好，直接把它封给了自己。看着很大方的样子。至于子爵的爵位，其实不是每个子爵都像梅菲斯一样这么风光，普通子爵的领地一般都很贫穷，土地贫瘠领民贫困才是常态。梅菲斯本身就是贵族出身，他的爵位是承袭而来的，他身后还有侯爵为背景，卫兵都比其他子爵要多，也无人敢欺负。
整个魔界的子爵多如牛毛，尼科郡里随便一抓都能找出十几位。
不过苏琳早就想到了，魔王不可能授予她伯爵爵位，最有可能就是子爵。
她看着卫兵道：“没有其他的东西消息了？”
卫兵迟疑道：“没有，如果大人有疑问，可以询问侯爵。尤莉乌斯魔王不方便过来，会通过侯爵来举行授勋仪式，现在勋章正通过海运带过来，仪式什么时候举行会到时候会通知。”
“好，我知道了，替我感谢侯爵大人。”
卫兵行了礼就离开了，苏琳摸着魔王的毛毛低头沉思起来。
德奥比没敢说话，过了一会才小声道：“大人，杯子我已经看了，最便宜的是陶杯，一个铜币一个，如果大量买可以低到一个铜币两个杯子。”
他手里就抱着几个样品。
苏琳拿过陶杯看了看，杯子是土黄色的，没有丝毫花纹和装饰品，巴掌高些，上宽下窄没有把手，摸上去有种粗糙和原始的质感，并不光滑，好在杯子没什么味道。
德奥比又指着另外一个道：“这种的稍微贵一点，三个铜币两个。”
另一种杯子大小样子类似，但杯壁光滑细腻还隐约反光，烧制的温度更高也更精细些。
苏琳指着第二种道：“要这种，不要去店里买，去烧陶厂定制一批，我需要杯子上面有我们店铺的名字和黑猫标识。以后卖出去的每一杯饮料都要有我们店里的标识。”
德奥比恍然：“就像魅魔酒馆一样？我明白了。”
定制杯子又需要时间，苏琳呼了口气，这些都急不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街道恢复往日的平静和繁华，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露出笑容，巨魔又在广场上摆摊卖晶石灯了。
海边有艘船启动离开，远远地能看到是一家子上了船。
从魔鱼出现后，港口最近就休渔了，打不到大鱼，渔民只能在近海捞些其他海产品，因此最近除了大型商船，很少有小船离开，还是这种时候。
苏琳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发现那好像是霍尔的父母，夫妻俩还在吵架，霍尔母亲穿的衣服没有初见时的华丽，从丝绸变成了棉布衣服。
不知道他们欠商户们的钱有没有还上，还有墙壁被基普林砸出来的大坑也要赔钱。
正好康坦斯带着满身疲惫和痛苦从郊外回来，是特伦托养的那只魔兽小圆送他回来的，不知道小圆威力的康坦斯差点没被折腾死，回来已经吐过一次了，现在他不仅胃里翻腾，腿肚子也在抖。
“院长，你回来了。”康坦斯嘴唇都在抖，抖了一会才稳住。
“你这是怎么了？”苏琳诧异，“遇上什么麻烦了？”
“不，没有，我休息一会就好。”
苏琳道：“我发现霍尔的父母离开了，基普林欠的钱已经付了？”
“付了，十金币呢，他跟霍尔家也断绝了关系，以后只忠于亚奇森侯爵。”康坦斯说着忍不住感慨地摇了摇头，“他只是被霍尔骗了而已，人还是不错的。”
基普林确实还不错，发现霍尔的作为之后并没有包庇他，还拒绝了霍尔母亲的无理请求。
“你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康坦斯的脸色终于好起来了，他兴奋地点头：“还差些家具就好了。”
视线瞟向苏琳身边的魔狮，康坦斯脸色古怪又迟疑地道：“其实，我有个想法。”
“嗯？”
“还缺一些强大的魔物当配角。”
苏琳的视线也看向了戈尔斯。
“这个提议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