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你马甲掉了 第195节

  “那……”盗圣抿了抿嘴,不知为何,还是有些迟疑,“我得亲自确认你的话。”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家小徒儿竟然是个女人。
  邹无极却一片坦然,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淡笑着问道:“若在下所说属实,您是否答应在下的请求?”
  “如果是真,我非但不会阻挠你们成亲,还要上京去杀了他!”盗圣连连冷笑,竟然徒手捏碎了桌子一角,“原本我已退隐山林,不问世事,但他齐天佑真是欺人太甚!”
  ……
  世子府内,两侧提着灯笼的仆从,一个个胆战心惊,纷纷垂着脑袋。
  青石砖因月光挥洒而晕染一片光泽,蒙着夜色的楼阁前,齐天佑如雕塑般静伫着,没人能看清楚他在月光下的神色。
  他换上了一身隆重的黑,与镶着银边的雪白衣袍不同,这次,黑色锦袍的边边角角,都纹着细细的金丝。
  “世子这是……”初九后知后觉,低声问向身边的兄弟,“他不是不打算这么快宣布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突然就命人将衣服送来了,估计明天就要上京。”初八小声说道,“快别这么叫,过几天去了京城,他就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了,你这可是大不敬啊……”
  初九心中有异,不由得向他们几个打听起来:“世子这次回来,身边没带任何人?”
  世子妃……不,太子妃哪儿去了?
  几人纷纷摇头。
  “初九。”齐天佑忽然念了他的名字。
  初九身体一震,还以为刚才的细碎交流被听了进去,提心吊胆地走到他跟前,扑通跪下。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并未追究,只是神色莫测地让他做一件事:“打听最近江湖上传出的风声,一个也不能漏下。”
  “是……”初九有些迟疑,难道主上又重新想要将江湖势力收入掌中?
  可……自上次武林盟主的争夺以来,江湖势力元气大伤,那些为数不多的高手,要不就是突然销声匿迹,要么直接公开退隐,至此金盆洗手。
  最重要的是,武林盟主的令牌,似乎在世子妃手里,世子难道真的想要与她为敌?
  世子和他说清了打探消息的具体地点,渭河。那儿是块三不管地带,乱的可以,什么消息都有。就不知道,世子此举,到底是想听什么……
  ……
  唐欣雇的两辆破烂马车,摇摇晃晃地,一路到了快活林。
  车夫擦了把汗,没急着调转马头。
  长途的跋涉,马匹都走不动路了,他得在附近弄点儿草料:“这是什么地儿啊,还有人住这破地方?”
  唐欣跳下马车,和王铁柱一起,把带来孝敬师父的一些瓜果搬了下来,笑道:“看到前面那片竹林没,那就是我从小练功的地儿,我见中间开了条道儿,估计就是师父砍的。他们老人家就喜欢住在山野之间,陶冶性情。”
  几个人撇下车夫,一路往竹林走去。
  “前面应该就是我师父住的屋子了,这条路特意开出来,好走了很多,不然我可能要带你们绕到前面的石头崖上……不过也容易,反正你们能做攀援工具。”
  每一处场景,似乎都能勾起她以前的一点回忆。一路上,唐欣叽叽喳喳说个没停,而崔子骁和王铁柱听得眼珠子都瞪了起来。
  “你说的不会是前头的那山崖吧?按照陡峭的程度,没有九十也有八十度倾泻,你确定能爬?”王铁柱面色复杂,“还好我没生在古代。”
  “傻了吧,以为人家的轻功怎么练出来的?”崔子骁毫不客气。
  “我有种来古代一年游的观光团的感觉,不过,就觉得还缺了什么东西——”老五左看右看,忽然视线落在走在前头的老四腰上,“欸,你刚才在客栈里打的酒居然还在?难得啊四哥!正好,分我点儿喝呗?”
  老四下意识地抢过腰间的酒葫芦,紧张兮兮地握在手里,好在有面具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顿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尴尬一笑:“这可是店家最拿得出手的好酒暮云烧,我一路上馋得不得了,偏偏按捺下来,才留了几口,留到现在,五弟你要是想喝酒了,刚才就应该叫停马车,在路边上买嘛。”
  系统零:嗯?你说你喜欢这酒喜欢得不得了,还怎么送给目标人物?莫非你根本不想做任务?
  老四连忙解释:哎呀你看我这说话不经脑瓜子的,刚才被问起,脑子一短路,只会这么说,不然五弟肯定要把它们全给喝了……
  “嘁,小气。”果然,老五早知道四哥喜欢喝酒,也没见怪,只口头上吐槽了一句。
  老四本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拖一拖时间,没想到他们的谈话被唐欣听了去。
  “暮云烧?”唐欣听到这个名字,咽了一下口水,“前几年我搜罗江湖上的美酒,却没找到这种。想不到那么小小一间客栈,竟有这等美酒……”
  老四:??!!
  别告诉他,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其实既潇洒又豪迈,和电视剧里的武林中人一样,喜欢大口吃肉大口饮酒!
  他本想偷偷摸摸到一个僻静处,抽取一点营养液做个鉴定的,小姑娘可千万别自己作死,向他要酒……不然他真没理由糊弄过去了!
  “下次要路过那家客栈,一定要去买个几坛……”
  她本着君子不夺人所爱的原则,大步从老四身边走了过去。
  老四轻轻擦了把汗。心道好险。
  不知觉的,在谈话声中,竹林尽头将至,逐渐变得稀疏。而林中一间竹子打造的小屋,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是我师父十年前自己做的房子。”她甚是怀念,眼神温柔了许多,“他只是因为看不惯齐家人的做派,知道以一敌百是自寻死路,于是从小学习轻功,只盯着齐家人的宝贝,也从不将那些东西纳为己有,全分发给穷人。”
  “你师父对齐家人成见很深?”崔子骁盯着她的侧脸,屏住了呼吸。
  这女人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刚才还和齐天佑决裂,现在就能如此平静的讲述老一辈和齐家人的恩怨过往。
  他这次是真的佩服了,打心底里佩服她,能这么淡然的面对一切。
  “没错,师父的思想很开明,或许是江湖之人的共同点,看不惯官兵的逼迫,自然就将矛头转向了他们的上级,恨上了齐家人。”所以她决不能让师父碰见齐天佑。
  唐欣已经走到了竹屋前,还是如往常一样,轻轻敲了三声门。
  “叩叩叩”
  没有回音。
  “师父,我回来给您带了烧鸡!”她想,师父怕不是睡着了,没听见。
  等了片刻,里面依然一片安静。
  唐欣心下察觉到不对劲,忽然睁大了双眸,一掌破开了大门:“师父?!”
  只见房中空空如也,锅碗瓢盆都安然摆在原位,只是本该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老人,不见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种异样的淡香,似乎,这里来过生人。缺了一角的八仙桌上,一碗已经煮好的面,上面已经没有了蒸腾的热气。
  奇了怪,她记得……印象中的八仙桌是完好无损的,现在怎么缺了一角?师父也真节俭,坏了都不换一个。
  唐欣和崔子骁同时走向了八仙桌,不约而同地去触那碗面的温度。
  两人相视一笑。
  “不愧是同行,想一块儿去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默契吧。
  “果然和我一样聪明。”崔子骁眯着眼睛,笑得开怀。“他放一碗面在这儿,肯定不是被人挟持的,让你别担心呢!”
  “但他又不知道我这个时候会过来……”唐欣碰了碰碗边,“这碗面已经凉透了,但没有变味儿,估计师父没走多久……”
  竹屋并不大,够盗圣一个人住的,但他们七个一起进来,就显得拥挤了许多。王铁柱习惯性的打量新环境,拿出了一片透镜似的东西四处看着:“我们这算不算考古?真有意思。”
  几个人都好奇的在屋子里走走看看,忽然老四停在了书桌边,好奇问道:“唐欣,真看不出来,你师父还是个文化人?这一手歪歪扭扭的字迹……我还真看不懂。”
  “这……”唐欣赶忙凑过去看。
  那应该是一封师父写的信,以他不羁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像正常的文人一样装入信封好好放着,就这么大刺刺的摊在桌上,也不怕外人看了去。
  上面写着:老夫上回在皇宫盗取的绝世武器,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特此上京一趟,顺便找回小徒儿,此行用不了多久时日,半个月之后就会回渭河,你们好好张罗婚事,勿念。
  这应该是写给阿柯和百里的。
  唐欣抓着信纸,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找回她,只是顺便?那他上京的目的,是试验他信中说的绝世武器?
  师父在她心中,是宛若父亲一般的存在,他不是滥杀的人。与其说试验武器,倒不如说……师父找到了他仇恨的对象,迫不及待的想要置人于死地,试验武器只是一个温和的说法而已!
  “我们……赶紧折返回去,回京城!”唐欣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屋子。
  马夫正在喂马吃草,还没走远,听她说要折返回去,还得到京城去,连连摆手不干:“姑娘你不是不知,这里离京城远得很!我家婆娘还等着我回去呢,这样,我最多把你送回我们城里,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唐欣摸了摸口袋,本想再加一倍价钱,却只摸到了半个角的金叶子。
  “……”她现在有六个人要养,等到了京城,还得疏通关系找师父,这钱花在路费上,到时候就难办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要不……要不这样,我把马车租到京城,到时候再遣人赶回来给你……”
  “那不成的!不成!”马夫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只出租金,谁知道我们租出去了能不能收回来,除非你把这马车买下……”
  唐欣揉了揉太阳穴。
  荒山野岭的,她也没哪儿弄银子,加上无凭无据的,要他去渭河杨府拿他也不相信。
  “这样吧,你随我们去一趟京城,银子我照常付,但您老可以一直在里边歇着,赶马的事,我来。”她很了解这些辛苦工作的劳动人民想要什么。不就是赶马么,她以前当小厮的时候赶过挺多次的。
  ……
  唐欣坐在马车前室,捏着缰绳,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边的荒野。
  师父隐居的地方果然偏僻,走了这么久,就没看见几亩田地,人烟稀少得可怜。
  现在,两位马车车夫都歇下去了,她抓着王铁柱当了一回劳力,这家伙赶马赶得飞快,但就是不熟练,控制不太好方向,好在这是郊野,也就随他去了。
  再经过了两个小城,城中的街道上几乎没人用得起马车,畅通无阻。她见王铁柱没出什么大错,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她这惹眼的容貌,太引人注目。
  折回到青州城的时候,她似乎在人群中看到小童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路上,行人几乎都盯着她的脸看。
  平时她倒也没这待遇,要么就在车里,要么就出来的时间不长,穿着也很低调,可今天,她是大刺刺坐在马车前的,如果小童此刻在这里,明天江湖日报的头条可能是“震惊,青州城第一美人竟抛头露面,沦落为马夫”。
  唐欣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次日就换了一身极不显眼的黑色劲装,又罩上了一层慕离,隔着黑色皂紗,总算没人窥见她的容貌。
  甚至路边盯着她看的人,把她当成了江湖上某某记不清名字的侠女。
  “我说唐欣啊,你要是在腰上佩把刀,那叫活脱脱的一个英姿飒爽!”王铁柱也没再顶着吓死人的怪物面具,和她一样打扮——
  实在是巧械派最近在江湖上风头正盛,几乎是无人不知,而京城鱼龙混杂,不能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
  “我不擅长使刀,只会用剑。”王铁柱的话,让唐欣想起了什么。
  她要是能拥有雪剑缺月那样顺手的武器……
  算了,既然已经离开,就不能再想他。别人的心爱之物,用不着肖想。
  他既然已经放下那样的狠话,那就都得做到才是。她既然已经走远,就不回头。
  唐欣轻轻阖目,脸上飞快地闪过什么。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黑色的皂紗随着呼啸的风声而摆动,黑色劲装的身影,即便在狂风中,也如松般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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