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今日就是五日之期

  大雨冲刷,秋离枫全身湿透,如游魂般走在无法辨物的雨幕里。
  好像应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等他去办,是什么呢?
  “楼主!凡”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声音謦。
  他喜出望外,这声音他记得,是龙飞。
  龙飞驾着马车从雨幕里出现,让马车停下,下车,对他拱手作揖,“属下前来接您,请楼主上马车。”
  秋离枫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转身上马车。
  大雨滂沱,马车飞快穿梭在雨幕里。
  他们住的是从一家农家夫妇手里买来的小农屋,就在城外不远。
  “请楼主尽快换下身上的湿衣裳。”跟在身后进屋的龙飞提醒。
  小屋里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还有挂在墙上的蓑衣。
  秋离枫本就淡泊,自是不会在意这些。
  他看到床上放着整齐的衣物,上前直接除下衣裳换上,然后取来琴对着门外的雨,静静抚琴。
  伴随着雨声响起的琴音莫名觉得有些哀伤。
  换好衣服的龙飞一进来就看到床前衣架上,随着那堆湿衣裳挂在一起的还有一块玉佩!
  楼主那片刻都不能离身的玉佩居然就这么被落下了?
  狐疑地看了眼抚琴中的男子,龙飞举步上前要替他把玉佩取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玉佩之时,玉佩不翼而飞,落入主人之手。
  “楼主,属下是想给您送过去。”龙飞看着秋离枫把玉佩握在手里,解释道。
  “倒是你有心。”秋离枫淡淡道,低头把玉佩戴回身上,“你怎会知道我在姑苏城里?”
  “刚好派去给您送信的人回来禀报了,属下便自作主张去接您。”龙飞道。
  秋离枫点头,回去继续抚琴。
  “楼主,那人又来信了。”龙飞说着从怀中把信取出呈上。
  秋离枫把信接过来,却是放在地上。
  “听闻此时京城里是最关键时期,那人要我们在五日后行动。”龙飞口述转达信里的内容。
  琴声止,秋离枫骨节分明的双手按在琴弦上,眸色茫然。
  他将信捡起来,打开来看,总算明白了被自己遗忘的那件事是什么。
  怅然地望向灯影里的雨幕。
  原来,可怕的不是遗忘,而是与她为敌。
  他轻轻叹息,“那就五日后吧。”
  “是。”
  怀瑾睡足了一夜才醒来,醒来,外面已经雨过天晴,天空明媚。
  “姐,你醒了。”一直守着她的肖媛,一见她醒来,便上前关心。
  “嗯。李培盛呢?”她最关心的是这件事。
  “李公公在您昏倒后,为了不负您所望,他就立即带着万年冰参快马赶回去了。”肖媛细心给她到来一杯热茶,看着她放心地松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把李培盛交代的东西拿给她。
  “媛媛,你有话要对我说?”怀瑾马上就发现了她的犹豫。
  肖媛见已被她问起,接过她的茶杯放回桌上,顺便把桌上的包袱拿过来递给她,“这是李公公离开前交代我们要交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怀瑾心里有股不安的预感,她从床上站起来,接过肖媛手上的包袱,走到圆桌那打开。
  一件熟悉的衣服出现在眼前,以及衣服上那封字迹熟悉的信。
  她脸色刷白,身子微微一晃,双手撑住桌子才能站稳。
  那是花无阙自个diy的衣服,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她不可能认错!
  而那封信,则是当初花无阙要离开朔夜国回日曜国等时空之门打开时,她让祈天澈代她写给三个老男人的家书。
  而今,这些东西全都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说明,那就是——花无阙真的死了。
  尽管
  不止一次抱着侥幸的希望,但事实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种境地?
  璎珞落下了终身无法治愈的病根,祈天澈昏迷不醒,花无阙死了,就连她的师父也成了她的敌人。
  为何,会发展至此?
  怀瑾崩溃地坐在地上,拿着那封家书的手,颤抖不已。
  呆愣了好久后,她才决定打开来看。
  [三位岳父大人,小婿祈天澈在此有礼了。感谢你们将我的妻子、你们的女儿抚养成人,还教得这么好,虽然有时顽皮过头了。]
  什么嘛!亏她还以为是文绉绉的语调,声情并茂呢,没想到到了信里居然还不忘损她!
  他是仗着三个岳父不在同一个时空,所以一点儿也不怕是吧。
  [相信她在那边让你们骄傲的同时,势必也让你们头疼。身为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爹,我明白的。不过请你们三老放心,我会好好调.教她的。]
  调.教!
  很好啊,等他醒来,她倒要问问他怎么个调.教法。
  [只是你们那里真的女权至上吗?怎么跪算盘这种事都有,倘若将来有可能,我会下令毁了全天下的算盘,并且从今往后禁用,这玩意儿真不好受。]
  他明明没跪过好么!说得亲生经历过似的。
  倒也算他聪明,居然懂得以此来告诉老爹他们,他愿意包容她,要知道在古代可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提跪算盘了。
  他在信中表明这么做,老爹他们自然不会担心她在这里被丈夫欺负了。
  不过,在他们心中,好像永远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下面又洋洋洒洒地说了好多好多,用他自己的方式看似在埋怨她怎样怎样,其实,了解她的人都可以从那字里行间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盛宠极疼爱,就连在信中描写到的俩孩子都比不上她。
  [宝宝贝贝至今尚未取名,待日后我问过她三位岳父的名字后,再从中择一字命名。]
  怀瑾看到这里的时候,禁不住热泪盈眶,感动肺腑。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坚信老爹他们看完后必能领会他这般做的心意。
  那就是,不管在多么遥远的时空,他们仍是紧紧相连的一家人。
  不过,依她对那三个男人的了解,看到信的话最先想到的必定是,争夺奉献自己名字里的字,因为只有两个孩子,他们是三个人,然后,争论的最后,必定是要她再生一个!
  这种争输赢的戏码她早看了二十年。
  只是……
  怀瑾低头,小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和祈天澈明明没少那啥那啥,她也没吃过避孕汤药,除了偶尔,他会清醒抽身,射在外面。
  那她的肚子为嘛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并不排斥再怀孕,也没想过要喝避孕药,一切都顺其自然,因为,她也想过,要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弥补他在她怀宝宝贝贝时没能陪在身边的遗憾。
  按理说,以他们那样子,应该也该意外怀上了啊。
  好吧,可能是缘分没到。
  现在天下这么乱,祈天澈又那样了,若她真的怀孕的话那真是很不适合。
  她该庆幸才对。
  怀瑾把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再看向桌上的遗物,浓烈的悲伤在心中蔓延开来。
  不善言辞的肖媛伸手扶起她,惯用行动表示关怀。
  “花无阙,看来当初真是一语成谶,从今往后,你真的得到我每天三炷香的虔诚供奉了。”怀瑾伤心苦笑,“如果你的灵魂像楚墨那样来个反串,回到现代变成我,代替我继续给老爹他们解闷,给他们送终,那就是完美大结局了。可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狗血对吧?但是,我真的那样但愿,但愿你还活着,不管在哪个世界。”
  花无阙不该因她而死的,她欠他的太多了,虽然她老是喜欢把整他、糗他当乐趣。但在她心里,他真的是个好哥们。
  “姐,这衣物我拿去让人处理。”肖媛恐她太难过,直接伸手要拿走衣
  物。
  “既然连尸首都没了,那就帮我给他立个衣冠冢吧。”怀瑾悲伤地叹息。
  肖媛点头,拿起包袱离去。
  怀瑾站到窗前,从窗口望向外面的苍穹,满脸惆怅。
  她从怀中拉出那块祈天澈临死前,不,是昏迷前嘱咐她不能离身的玉佩,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摸着上面的纹路了。
  从上面的阴阳两极图案,她知道,她之所以后来再没有灵魂离身的现象,估计就是这块玉佩起的作用。
  这个笨男人,就算要咽气也一定要强撑着看她安然才肯。
  所以,只要对他好的东西,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要为他弄来。
  不是只有他懂得为她付出的,她也可以。
  两日后,有消息传来,有大批队伍在姑苏城二十里外驻扎。
  怀瑾隐约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们等到现在才现身,目的极有可能就是让他们在姑苏城止步,不再往下。
  在探子一次一次的传回消息后,他们确定了,那批队伍正是月朗国集结起来的散兵,约莫有五万人左右。
  怀瑾知道,月朗帝成功被救走了,迟早还是要打上一场大战的。
  只是,这一次,她怎么想都不安。
  反之,先前他们以十万大军破敌军的五十万,士气高涨,认为接下来这一战的胜利有如探囊取物。
  因为有一位诸葛般的娘娘在,他们根本无需担心会战败。
  只是,他们嚣张的娘娘,从此不嚣张了,他们爱整人的娘娘从此不整人了,他们嗜吃的娘娘从此不再是嘴不离食了,他们那嘴边总挂着慵懒笑容的娘娘也不再笑了,要笑也只是敷衍的笑。
  接连几日紧张的部署下来,很快,根据探子的消息,他们知道对方应该就在这几天开战了。
  然而,就在分析敌情,敲定战略后,怀瑾再一次匆忙而去。
  “娘娘这次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柳云修问肖媛。
  肖媛看向他,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下一个镇的泥沼林。”斐然冷冷告知,相信他们都明白,那里面除了奇珍异药还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拼。
  “胡来!要到下一个镇,必须得经过敌人的关卡!不行!我得马上带兵去救她。”原本一直专心练兵的肖晋南一听到,厉声吼道。
  “我相信娘娘有分寸的。”柳云修道。
  “斐然,你说。”肖晋南瞪他一眼,还想不想娶他女儿了!不做人父就是不知道为人父的担心。
  斐然直接扭头就走,意思已经很明显,也不赞成。
  “媛儿,那是你姐姐,你说呢。”肖晋南把最后的面子寄托在二女儿身上。
  肖媛看了眼柳云修,道,“我同意他的说法。”
  肖晋南气结,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还没嫁呢,就已经这般向着那个男人了。
  要是儿子肖默在,肯定同意他的做法,默儿那小子可是最疼燕儿这个妹妹了。
  就是不知,他知道自个真正的妹妹已经不在了后,他将会如何。
  唉!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这家最难念!
  ……
  三日后的夜里,月朗国夜袭他们军营,损失惨重,但由于按照怀瑾的部署,岗哨放得及时,并无太大伤亡。
  天才破晓,敌军的号角吹响,两国人马再次交战。
  然而,这场战比想象中难打,敌人好像清楚他们所有战略及部署,也就是堪堪能抵挡得住,双方胶着不下,一打就是从破晓到天黑,连一口水都没得喝过。
  无论是谁,都猜得出来了,对方对他们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有多少人,用的什么防守方式。
  然而,更叫他们奇怪的是,对方好像有意要跟他们耗。
  一天一夜,战火未熄。
  翌日,硝烟弥漫在天空下。p
  相反的,农家小院,与战场相比,好像是两个世界,一个拼命厮杀,一个静谧幽远。
  马车停在篱笆外,龙修轻轻推门而入,“楼主,该启程了。”
  坐在圆桌旁挥毫的男人将写过的那叠宣纸用一张空白的掩住,缓缓抬起头,“去哪?”
  龙飞愕住,箭步上前,“楼主,您忘了,今日就是五日之期!”
  秋离枫手上的笔滑落在纸上,他惊然而起,满脸郑愕,“不是三日后吗?”
  “楼主,昨日破晓之时就已经开战了。”龙飞提高音贝,目光落在桌上写过的那叠宣纸。
  他掌风一扫,那叠纸翻飞开来,飘在上空。
  每一张上面都写着‘怀瑾’二字,好像只要这样写,就能够将这个名字永远烙印在记忆深处,永不忘记似的。
  听派去送信的人回来说,楼主状况不好,时常一个人恍惚,原来如此!
  龙飞看着他的表情,已然明白,连日来的怀疑也得到了证实。
  那玉佩,根本就是假的!
  真正的,恐怕已经在太孙妃身上!
  所以,不是肖燕的肖燕还能活着,不是巧合,也不是奇迹,而是楼主用自己换她活着。
  “楼主,我去把玉佩拿回来!”龙飞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秋离枫闪身上前拦下他,道,“玉佩再取回来也没用了。”
  “那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龙飞愤愤不平,他不懂楼主何以为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走吧。”秋离枫没有解释,转身走出屋子。
  “此事你已知晓,除了拿回玉佩,想怎么做都随你。”
  龙飞跟在身后,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慢了脚步,然后坚定地道,“龙飞只知道,现在跟着的人是楼主你!”
  已经走到马车前的秋离枫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沉吟半响,道,“我并不适合当一个主子,也不是一个好主子。”
  “那是因为楼主从来没当自己是主子。”龙飞道。
  这个楼主打一开始就不愿意接受楼主的位子,若不是因为太孙妃……
  原来,早在那时,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早知如此,他倒宁可楼主没接下听风楼楼主的身份,从没下山,那样子,他还是他。
  秋离枫没再说什么,迈步上了马车。
  龙飞赶紧上前为他驾马车,缓缓而去。
  ……
  李培盛刚入城,就被一个同样坐在马上的小泥人拦下了。
  “别挡路!快让开!”李培盛怒斥,听说战况吃紧,他得赶紧过去看看。
  然而,话音才落,一个小包袱朝他扔来,他忙伸手接住。
  “马上带回去给璎珞!”
  噗!
  这声音真的彻底把他雷到了。
  “娘娘,您作何把自己弄成这样?”全身上下都是泥,连脸上,头发,都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她坐在马上的气势却又不容人小觑了。
  “快去!”怀瑾催促。
  “可是……”李培盛看向战火硝烟的方向。
  “你的职责是照顾你家爷,其他的少管!”怀瑾厉声道,而后调转马头,往战火的方向奔去。
  李培盛目送那抹身影离去,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很沉重,真的很沉重。
  这里面不用想也知道是世间罕见的奇药,娘娘拼了命地寻来,只为爷能多一分苏醒的机会。
  爷若是知道,不知又该有多心疼了。
  想着,他系好包袱绑在背上,调转马头,往来时路疾奔而回。
  “战况如何?”怀瑾表明身份后,得到同意进入战区,人还没到跟前,便出声问。
  听到这声音,正在按照布防图商量策略的柳云修和斐然震惊地回头。但看到
  眼前这个浑身是泥,分不出真面目的女人后,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但更欣喜的是,她平安归来了。
  “娘娘,对方好像清楚我们所有的一切,我怀疑,是否有细作。”柳云修道。
  “听风楼。”站在烽火台上,怀瑾双手撑在栏杆,望着出现在敌军里的那辆马车,以及那抹缥缈绝尘的白,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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