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不如画画 第99节

  但府里也没有其他人生下孩子,那她就依然还有可能。
  “为什么侯爷都不来看我了?”
  俞明媚坐在窗前蹙着眉,“我已去过几次,回回侯爷都没空见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侯爷多少会顾及着她的兄长,旁的女子他兴许不在意,但总不会让自己一次次希望落空。
  翠娟给她手边凉了的茶换了杯热的,“夫人宽心,兴许侯爷是真的要事缠身,他刚回漠北,积攒的事哪里是一两日能处理妥当的。”
  “可他却有时间日日陪唐小棠用晚饭,还有空亲自挑选要送她的宝马,他不是没时间,不过是不肯花在我身上罢了。”
  俞明媚有多羡慕唐小棠,她第一次见到侯爷竟也能如此用心地对待另外一个人,若他细心爱护的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翠娟站在俞明媚身后,轻轻地给她捶肩,声音如同微风般柔和,“奴婢原以为,侯爷是不喜欢孩子的,没想到并不是那么回事呢,夫人,那唐小棠都未在侯爷身边长大都能让侯爷这般重视,那若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该多视若珍宝?”
  俞明媚眼里浮现出一瞬的恍然,是了,侯爷固然喜欢唐小棠,那是因为她是侯爷唯一的孩子,侯爷没得选!
  既然如此,那若是自己生下了孩子,侯爷亲自看着长大,还有唐小棠什么事儿?
  “再说,今时不同往日,侯爷已经感受到有了子嗣的快乐,定是不会阻止夫人有孕的,若是那唐小棠没了,侯爷怕是还要催着夫人生呢。”
  俞明媚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她梦寐以求的画面,侯爷抱着她的孩子,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表情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若是没有了唐小棠……
  或许侯爷会难过一阵,可到底只是个女儿,只要自己及时有孕,侯爷定会将此事抛之脑后,一心只放在她身上!
  俞明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年没有白活,当初求着哥哥请他去找侯爷收了自己,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
  唐小棠在侯府住得还算顺心,她尤其喜欢去望山亭,尚管家便让人在亭子里支了一张桌子供她作画,唐小棠有时候一待能待半日。
  府里的女子知道唐小棠的身份之后,对她的态度骤然转变,再没有不中听的言论出现,因此唐小棠婉拒了尚管家要禁止其他人来望山亭的想法。
  山水之美是属于所有人的。
  俞明媚挑了个只有唐小棠在望山亭的时候前来,她先是安静地站在唐小棠身边看她作画,原只是随意看看,却不想越看心里嫉妒的藤蔓就越是恣意蔓延。
  她竟画得这样好,怪不得侯爷提起她总是乐呵呵地赞不绝口,……不过无妨,自己和侯爷的孩子定会比她更有天赋,更得侯爷欢心!
  “小棠姑娘画得很真不错,咱们侯爷也喜欢书画,你与侯爷果然是一家人。”
  唐小棠被打断了思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放下笔稍作休息,并未接她的话。
  俞明媚笑容温婉,“我十分羡慕小棠姑娘,能被侯爷这样疼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你觉得这是福气?”
  “自然是福气。”
  唐小棠轻笑一声,“俞夫人的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应当也很疼爱你吧,才会为了你去求侯爷。”
  俞明媚脸色瞬间变了变,“是侯爷跟你说的?”
  “提了两句,这么看来侯爷虽然性子古怪,但确实不骗人。”
  唐小棠为她感到遗憾,“少年不知亲情好,错把爱情当个宝,你原本自己就有让人羡慕的福气,是你自己丢掉了,又来羡慕旁人的?”
  她对府里其他女子感观都不差,独独对俞明媚总觉得膈应,如今弄明白了,就因为听了她的故事,为故事里她的兄长不值。
  “那是我哥哥愿意的!我是他唯一的妹妹,帮我实现心愿有何不可?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言重了,我没那闲工夫。”
  唐小棠觉得今日这画是画不下去了,便打算先回去,等没人的时候再来。
  俞明媚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突兀地又变成了和气,手里的帕子被风吹到了望山亭凭栏外。
  “小棠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兄长过世许久,提起难免会悲从中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唐小棠不置可否,又听她说,“可能请小棠姑娘帮我将帕子捡回来?我这几日腰疼得厉害,有些不便利。”
  “不能。”
  唐小棠想也不想地拒绝,多危险啊,“我哥从小就告诉我,危险的事不能逞能,一块帕子而已,侯府还能短了你?”
  “但那是我心爱之物!”
  “那你可以开始反省自己为何没拿稳了,心爱之物也能随便丢掉,可见还是爱得不够。”
  唐小棠挥挥手扭头就走,俞明媚在她身后脸色阴沉下来。
  ……
  回去院子,唐小棠好像一下子变得浑身没劲,半日里什么都没做,就呆呆地靠在躺椅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伺候的下人去回禀了尚管家,尚管家马不停蹄地过来,确定她身子没有不适,才笑眯眯地问,“棠棠这是怎么了?”
  唐小棠大大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涌上情绪,平日微翘的菱唇不由自主地向下扁着,“我想我哥哥了……,想我爹娘,想他们在干什么,有没有也想我……”
  唐小棠觉得自己丢死人了,可是,她就是忽然间感受到了孤独,思念之情在离开了东离都郡那么久之后,如同潮水一样席卷。
  她趴在自己的臂弯里不想让人看到酸胀发红的眼睛,她都这么大了怎么会想家想到哭。
  尚管家轻轻摸了摸唐小棠的头发,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唐小棠自我调节的本事不错,哭完就好了许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尚管家事先准备好的冰帕子敷眼睛。
  “你若是愿意,可以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人,他们都是什么样的?”
  尚管家从唐小棠口中知道了她勤劳开明的爹娘,知道了她三个才华横溢各有特点的兄长,看着唐小棠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尚管家庆幸小姐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家,将她养得这样出色。
  尚管家很是心疼唐小棠,回头就把这事儿去跟刑牧君说了,“侯爷看能否把她家里人也一并接来漠北照顾?”
  刑牧君略一思索,吩咐长川往后把东离都郡的局势动态抄送一份给唐小棠。
  尚管家满头雾水,“侯爷这是做什么?”
  “她会喜欢的。”
  唐小棠果然很高兴,还破天荒地主动教灶房的厨子做了刑牧君惦记已久的水煮鱼片表示感谢。
  她只要知道一切没有脱离大哥预想就行,她就会乖乖地待在漠北,不给他们添麻烦。
  ……
  唐小棠没想到下一次再听见俞夫人的名字,便是她被赶出府。
  “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样?”
  唐小棠特别喜欢的那个会梳头的小丫头叫紫黛,机灵地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唐小棠。
  “说是侯爷的意思,许是俞夫人做了什么令侯爷不喜了,只是外头人心惶惶的,从前有谁惹了侯爷不快,顶多是被冷遇,却嫌少有赶出府,且俞夫人的兄长与侯爷有些交情,侯爷这样不近人情,怕是事情过于出格,超出了侯爷的忍耐。”
  唐小棠想了一会儿放弃了,反正也与她无关。
  她开开心心地将望山亭上的那幅画画完,小心包好,托尚管家帮她寄去东离都郡。
  即将要被赶出府的俞明媚万念俱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不敢相信侯爷竟然这样狠心地对她,她甚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从府外弄了些致命的东西,还在找可以动手的机会,怎么就被人赃并获了?
  俞明媚跪在刑牧君院子外面哭,说她只是用来防身,并没有坏心思,哭到了半夜,见侍卫抬了一具盖了布的尸首出来,从架子上垂下的手腕上,套着她才赏给翠娟的一只镯子……
  俞明媚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再哭不出来,连呼吸都滞涩住。
  侯爷知道了……,侯爷一定是知道了,可是她还没有动手,唐小棠还好端端的!
  她甚至没能够见到唐小棠,求她帮自己,就被刑牧君的人送出了府,在府里存在过的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很久很久之后,俞明媚终于不再奢望能重新回到侯府,她被养在一个庄子里,不许离开,不缺吃喝,也仅此而已。
  等她渐渐年老,才发觉有一句话自己竟然一直记得,记得那样清晰,“少年不知亲情好,错把爱情当个宝”,那个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嘲笑着她眼拙心盲。
  俞明媚想起自己的年少,有哥哥处处护着她,照顾她,她明知道会让哥哥为难,却依然哭求着要进侯府,如愿以偿后,她在侯府里并不显眼,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俘获侯爷的心。
  哥哥才去了沙场。
  他想建功立业,想让自己能在侯府站得更稳,却把命丢在了那……
  俞明媚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当年侯爷的丰神俊朗,而是哥哥牵着她的手去给她买糖人,巴掌大的小糖人,可甜了……
  ……
  镇北侯府所在的北江郡最近格外的热闹,像是凭空多了许多漠北的青年才俊,走在路上的年轻男子变得多了起来。
  唐小棠坐在街边茶寮二楼,一边嚼着甜甜糯糯的米糕一边问莫毅,“莫不是最近会有什么盛大的集会?”
  莫毅奉命陪玩,闻言沉思片刻,“许是因为青鹰赛会,这次侯爷也应了会去,因此比往年要更隆重,参加的人也更多。”
  他说这个赛会乃是漠北的传统,就好像江南的赛诗会选才子差不多,他们选的是漠北身强体壮又富有学识气度的年轻一辈。
  唐小棠立刻来了兴致,那不就是选秀?她喜欢看!
  漠北的人似乎十分重视青鹰赛会,街上处处都能感受到蓄势待发的气势,唐小棠惊奇地发现还有人准备好了画像,已经在提前造势了。
  还不止一两幅!
  唐小棠颇有兴致地看过去,在一张画像面前停住脚,这幅画上的男子双目有神,气质俊朗,看着挺不错。
  “姑娘你眼光真好,这是我哥,石□□鹰赛会上定会大显身手,整个离朝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哥长的还好看的人!”
  这点唐小棠没法不杠,“我大哥就比他好看。”
  她说的底气十足,然而对方小姑娘全然不信,“你又没有证据,我的画像可是明明白白的,喜欢我哥的人多着呢。”
  “我怎么没有证据?我能给你现场画出来!你要说别的就算了,比美貌,我哥完胜!”
  唐小棠在这点上寸步不让,石思雅也是个暴脾气,立刻喊人上文房四宝,“你画呀!你若是画不出,你就得说我哥才是最好看的!”
  画就画!
  唐小棠毫不怯场地拿笔,莫毅在旁边跟演哑剧似的,手足无措,不是,前后也就几句话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样?
  画唐启熙,唐小棠完全不带怕的,画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谓信手拈来,临时作画,难免会有些不满意,但与其他的画像相比,一骑绝尘!
  唐小棠用时不长,将画展示出来,身后自信的小尾巴来回晃动,“如何?”
  石思雅回过神,脸颊微微有一点点红,“这、这也不能证明就是你哥哥,顶多证明你画得不错!”
  “这就是我大哥!”
  “那又如何?男子又不光是比谁好看,我哥才学过人!”
  “我哥是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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