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重生后 第66节

  “得找靠谱的人来。”徐嬷嬷认真地叮嘱,“可不能叫他们觉得咱们娘子是个女人,就看不起,做吃里扒外的事情。”
  “放心吧嬷嬷,咱们这从宫里出来的人,还能叫外面人给骗了?”启悟笑着看向了江画,“娘子也不用操心这些,就只逍遥自在想怎么过怎么过就是了!”
  江画笑了笑,她对这些事情是一知半解,但对跟着自己的徐嬷嬷和启悟还是相信的,于是道:“我自然信你们,我就等着你们让我越过越快活了。”
  车马劳累了十数日,这一夜在陌生的宅子里面,江画倒是睡得也安稳。
  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忽然得了个叫人意外的消息:皇帝驾崩,新皇登基了。
  这消息是早上启悟出去的时候在衙门外听到了,一听说便赶紧回来告诉了江画。
  听着这事,江画半晌没回过神来,这要是按照上辈子时候李章的寿数算,可是提前了太早吧?
  就这么没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细细一想离宫之前那些乱糟糟的事情,李章就算是被气死也不奇怪。
  更何况她离宫之后,宫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
  稳了稳心神,她不多去想这些,便只问道:“那国丧几日?”
  “庶民百日内不得奏乐,三个月内不得嫁娶。”启悟口齿伶俐,“百官命妇那是另外的。”
  “……”江画纠结了一瞬,半晌没说话。
  一旁的徐嬷嬷倒是一眼就看出来江画的纠结了,她道:“也不过就是三个月安静些不能到处玩耍了,又不是宫里的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才要想着穿素服茹素念经呢!”
  这话听得江画噗嗤笑了出来,又有些怅然。“太子登基了吗?”她问启悟。
  启悟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衙门前面也只说了新皇登基,准备大赦天下,还说因为愧疚暂时不改元年号之类。”
  皇宫中,李傃穿着常服,安静地跪在李章的灵前,把手里的纸钱放进火盆当中。
  他身边是李傕,身后就是李佾还有他其他的弟弟们,再后面跪着的便是文武百官。
  他不发出悲声,于是殿中一片寂静。
  烧完了手中的纸钱,他站起身来,环视了整个大殿,殿中没有人是真的悲伤,也没有人真的在为李章的去世而难过。
  许多事情到此时此刻便叫做尘埃落定。
  “朕将在二十七日后,禅位于吴王。”他淡淡道,“朕虽为父皇的太子,但多年来深知父皇心中挣扎,更知父皇心中另有属意之人。以太子之身登基,是为稳固朝堂,不叫人心浮动;禅位于吴王,是为江山社稷,天下太平。”?
  第114章 见面、大概配得上?
  天家事,是私事,也是国事。
  除非改朝换代谋朝篡位,通常情况下皇帝都是登基之后一定会到死才会退下来,禅位之说,只存在于三皇五帝的美好传闻当中。
  李傃作为太子登基是理所应当,他要禅位又是出乎意料。
  这自然会让臣子们群情激奋起来了。
  原因倒是很简单,李傃是皇后嫡出,是长子,是出生就坐在太子之位上的正统,本朝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就算是他要禅位的吴王,也比不过他。
  何况他多年来身为太子战战兢兢,向来都是温文尔雅又克己复礼,尽管李章多年来对他颇多忌惮,又有颇多打压,但李傃的应对反而让臣子们感觉到了安心和踏实,这是一个不焦躁又有城府,将来能担大任的太子——这也是为什么李章病重时候李傃迅速来掌权,却并没有那么多反对之声的原因。
  可现在,他却说要禅位。
  臣子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纷纷上了折子来劝谏。
  甚至有人就直接在殿上哭了起来,只求李傃收回成命,不要一意孤行。
  但李傃已经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当然也不会是臣子们哭一哭就能让他对这个皇位多几分眷恋。
  只是他向来温柔,许多事情也偏向于讲道理,他还要为弟弟把这前路给铺得平坦。
  于是他道:“在父皇心中,我并非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只不过碍于嫡长的身份,在襁褓中就封了太子,一直到如今而已。”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跪在殿中的人心中却越来越沉重了。
  是啊,很多事情就是看在眼里的。
  如若李章当初真的觉得他的确就是合适的一国储君,为什么迟迟没有给他娶太子妃?
  不管当初李章说了多少理由,无论那些原因可以解释为忌惮又或者是猜忌,但最后还是能绕到最关键的原因——并不喜欢。
  如果真的喜欢,那便也不会有忌惮和猜忌。
  “我在这太子之位上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父皇的心思,只是大概我还总想着父子之情,又或者是我贪恋权势,所以迟迟没有自请废除太子之位。”李傃说道,“这么一拖便拖到如今,父皇驾崩了,我越想,便越觉得愧疚,心想父皇生前既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结果,死后便全了他的心意吧!”
  这话便是实打实的睁眼说瞎话了。
  自从李章寿日时候出了事,谁还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呢?
  就算当时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月后再回头看,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不过就是眼前这个要禅位的皇帝和他的吴王弟弟联手搞了一出事情。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的。
  殿内的王公大臣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琢磨为什么他们兄弟俩有这么一个权力交替了。
  目光开始投向了在一旁正苦苦哀求李傃不要禅位的李傕。
  吴王此人,他们接触得不多——在他带兵去打西戎之前,都是很少在朝堂中和他们打交道的。
  不过在打了西戎还拿了胜仗之后,因为李章显然的偏爱和恩宠,倒是常常和他们有一些公务上的交流。
  吴王显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这是所有和他共事过的人都有的想法。
  不仅不好糊弄,而且想法颇多,脾气也不怎么好,有时暴躁,不似李傃这样沉稳温和。
  总而言之,是一个有能力,但又特别不好伺候的主,尤其是有他亲哥在前面对比的情况下来看。
  此刻李傕哭得伤心,也哭得他们一众迷茫起来,这究竟是他们兄弟俩已经商量好的事情,还是李傃突然做的决定?
  依着他们对李傕的了解,似乎不应当有这样的表现才是。
  李傃这会儿不想去猜测臣工们的想法,他弯下腰扶起了哭哭啼啼的弟弟,温和道:“从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许多事情还要一一交代给你。”
  李傕抹了一把眼睛,眼泪仿佛不要钱一样哗啦啦往外涌,直看得殿中要劝谏的臣子们都没了声音。
  事已至此,便看出李傃心中坚定,再没有什么转圜余地。
  于是朝内外都也开始准备起来,禅位一事当然是要好好办的,不仅要办得好,还要办得漂亮,得显出兄友弟恭,甚至还要有尧舜那样明君的气派,否则为何会有禅让一说呢?
  李傃不想理这种事情,依着他的想法,当初都不打算以太子之身来继承这个什么皇位,他原是打算直接让弟弟登基,自己直接从京城走的。还是他亲弟弟李傕撒泼打滚一样劝他一定要登基再禅让,又找了一百个理由来说服他,还哭着抹眼泪来博同情,最后才不得不这么做了。
  但答应是可以答应,但事情他是不想亲手去做了,于是便全部丢给了李傕,自己只每日到李章的灵前来祭拜一番,又烧了自己手抄的经文。
  不似当初皇后去世时候那样,李章驾崩的时候,他是松了口气,而并不是悲伤。
  似乎是因为心中有怨,如鲠在喉,所以早就盼着他死一样。
  这样的想法是不孝,当然了——他以小博大来用李章教他的计谋来算计了李章也是不孝,左右都是个不孝而已。
  他或者还比不得弟弟的坦然,他应当是个阴险的小人。
  手里厚厚的经文在火中化为灰烬,他想起来李章驾崩那天晚上。
  那一天晚上李章似乎把所有事情突然想明白了,他问他,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一直心存怨恨,并且早早就准备好了要谋朝篡位。
  他到现在都能清楚地复述了自己的回答,他答道:“或者是有怨,但恨谈不上,一切只是顺势而为,就像是父皇教导的那样——父皇觉得儿臣做得好吗?”
  李章没有再说出什么,他睁大了眼睛,最后不甘地咽了气。
  他把手里的经文全部烧完,抬头去看立在上头的牌位,许多事情已经成为过去,死或者会成为结束,也可以成为新生。
  他打算在禅位之后就离开京城。
  否则那就太让弟弟为难了,明显一个太上皇,会让弟弟没法好好行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离开京城之后,他打算去南边。
  原因很多——也可以说原因只有一个,他有些挂念江画,不知道离开京城之后,她过得好不好?
  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同情李佾和贵妃,事实上这样卑鄙无耻的他,和李佾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过一丘之貉。
  低下头,他想起来当初年少时候在皇后凤驾中的那惊鸿一瞥,又想起来这么多年来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问心无愧也别无遐思。
  或者是他从一开始就起了邪念。
  从前囿于礼法规矩他不可以有什么想法,但现在,他们彼此都是自由无拘束的,他或者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心想自己应当算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吧?皮囊应当非常完美,大概配得上?
  实在不行让他弟多给点金银珠宝,若是靠脸皮打动不了,是不是还能用钱来安安心?
  二十七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登基又禅位,短短时间内皇位更迭,但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等到过了百日,由春入夏,京中一切恢复平静,李傃带着人上了船,顺着运河南下。
  李傕站在码头上目送他哥远去,心中有些惆怅,几番想让他重新留下来,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反正以后总还能相见,他可以以后去南边看他。
  江南初夏是雨水丰沛的。
  又一场大雨过后,江画在回廊的栏杆上看池塘里面的鱼儿在莲叶间钻来钻去。
  抬头看了看天上云层还是厚厚的,有微微凉风,应当还会有雨的样子。
  这时,徐嬷嬷脸上带着几分惊慌的样子,匆匆从大门口方向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便挥退了在旁边伺候的人,直接到了江画面前:“娘子……呃,太、有……人在外面求见。”
  “太有?”江画扶着栏杆抬头看向了徐嬷嬷,“这是谁?我们认识的人吗?”
  “呃……是太子。”徐嬷嬷抹了把脸,“呃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太子不是登基做皇帝了?”江画眨了眨眼睛,她没怎么去打听京城的事情,这几个月她都是在家里没出门的。
  “是做了皇帝,然后禅位给了吴王殿下。”徐嬷嬷说道,“总之……就是……他在前厅。”
  “……”江画半晌不知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她看向了徐嬷嬷,有些不太确定,“那……那位殿下来做什么?”
  “不知……”徐嬷嬷老老实实地说道。
  “那就见见再说。”江画倒是没那么许多的纠结,“说不定只是路过,然后知道我在这里,就来看看。故人嘛,见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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