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见面

  屋外头,李家伟远远地蹲在槐树下,脸色铁青地抽着烟,他实在没想到在短短几分钟内情势就完全变了,他原本以为这一次黑子必死无疑,终于能替大哥报仇了,结果刚刚突然一个大翻转,那个女人随便说了几句,竟然就让黑子化险为夷。
  他心里那个恨啊,原本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怎么突然被那个老女人给搅合了,正想着一回头,看见黑子坐在门槛上抽着烟,紧盯着自己的后背,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完了,完了,这下算是彻底得罪这货了,之前自己假意迎合,这下子他可全知道了,这人心狠手辣,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死我呢!”
  黑子见李家伟回了头,眼神有点刻意闪躲,把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李家伟一见黑子走过来了,吓了一跳,自语道:“不会现在就想对我下手吧?”
  他下意识探身看了看身前不远处的小土坡,还好还好,坡度很缓,下面是个菜地,都是软土,即使被扔下去也不至于摔死,看到这里,他放心不少。
  黑子几步跨到李家伟身边,李家伟正全身防备,担心他下一步的动作,黑子却突然说:“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李家伟明知故问,刻意装傻:“你说谁啊?”
  黑子冷笑:“别装了,我还能说谁?”
  李家伟就是不松口,一副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的的表情。
  “你把她藏起来也没有用的,她需要我,她离开我会死的,她上次想走,我打开她的药瓶子看了,空了,我想她也知道,她随时会发病,离开我她挺不了多久的。”
  李家伟从这句话里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婉婷有病,没有药了随时会发病,这件事他没听过,更没有听老大于波说起过,没有药了再买点不就行了,何至于就要死呢?
  黑子应该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说:“那药不是普通的药……”
  “不是普通的药?什么意思?”
  黑子张口正要说什么,就看着一个小弟接了电话慌慌张张跑进屋里,看样子是出事了,还是很大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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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爷接完电话,整个人心神不宁,他迫切想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好立刻赶回市里,毕竟荆水他苦心经营多年,当初建造时更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那可都是砸的真金白银呐,还没回本呢!
  但这头跟鬼婆才刚开始聊,还远远没聊透,骰子激活了这种事情又非同小可,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他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鬼婆心如明镜,有点明知故问、不紧不慢地问:“怎么,金爷有急事?”
  金爷故作轻松之态,一边摇手一边伸手去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铁皮雪茄盒,打开抽出一支,叼在嘴角,火机咔哒一声打燃,正准备点燃雪茄,抬眼看了看鬼婆。
  “不介意我在这里抽吧?”
  鬼婆突然嗤笑一声:“金爷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了,之前不都想抽就抽吗,哪里还会顾忌别人?”
  一听这话,金爷扯了扯嘴角,视线看向鬼婆那覆满黑纱的脸,拿着火机的手指上移,焰头绕着雪茄烤了一圈,最后哧一声点燃了,一时间烟雾伴着一股特别的香草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深吸一口,思绪渐渐平复,他眯着眼睛探究似地看着鬼婆黑纱下的脸,金丝边的眼镜为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深沉的雾,看不清情绪。
  “鬼婆,你是怎么逃出仙女山的?那地方都炸的面目全非了。”
  鬼婆笑笑:“现在好像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金爷不是应该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吗?”
  这一句话,就让金爷又想起了荆水那边的事,他又抽了一口雪茄,随即烦躁地把剩下一大截雪茄按灭在了地上。
  “我确实有急事,你有什么计划,最好现在快点说!”
  “那正好,我刚好去一趟荆水市里,我跟你一道走……”
  鬼婆说完,颤颤巍巍站起身,她掀开身后的布帘子,金爷看到了一张简陋的小床,上面搁着素布单子,鬼婆走到床头,拿起一个布包袱搁在手臂上,快步走出来。
  鬼婆先行走出,原本呆坐在堂屋里的吴老汉见鬼婆出来了,立马站起来,鬼婆把吴老汉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两块金条和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子,能看见里面有流动的液体。
  “后院的土不要经常翻动,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十二点都要往里面倒点这个,我之前教过你,按照之前的来就行,这几天我应该不会回来,你好生照看着,照顾的好了,之后的好处可不就不止这两块金条了。”
  吴老汉他机警地环视一圈,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都揣进怀里,连连点头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
  两辆车随即出发,离开了这个僻远村落,向着荆水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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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巨大的崩裂声,像是地动山摇一般,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瞬间丧失了听力,紧接着,耳畔响起哔哔哔,拖着长音的尖锐轰鸣声。
  一块块巨大的冰柱快速升空露出地面,三人加一只小白狗在凝固的冰块中搂抱成一团,因着江离周身温度升高,三人身体周围的冰块渐渐融化,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三人在其间可以稍稍挪动,三人封闭在冰中颇有点梦幻水晶球的味道。
  突然被破土而出的冰块送出地面,夺目的光线让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冰块横向裂开一条缝,发出声声脆响,新鲜的空气顺着缝隙灌进来,带着沁凉的温度,顺着鼻腔蜿蜒而下。
  冰块升到一定高度后突然停下来,江离听到淅淅沥沥、滴答滴答的水声,应该是冰开始融化了,得快点趁着冰块探出地面,赶紧出去,要是融化了又掉回去,那可就是倒了血霉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待到眼睛慢慢适应光线,才一点点睁开眼睛。
  他们放眼望到处都是剔透晶莹的硕大冰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冰块覆盖的区域足差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他们刚好处于中心处,往下看看,发现冰块顶端差不多离地有五六米那么高,因为探出地面时用力,形成了各种奇异的形状,像是把怪异地冰川挪移到了这里。
  江离四下里看了看,冰块的夹缝中有不少板房材料,想来这块区域原本应该是个废弃的棚户区,成片凸起的冰块瞬间将颓败的板房击毁,只留下支离破碎的板房材料在冰块之间的夹缝之中挣扎。
  头稍微挪一下方向,还能看见冰面上废弃的桌椅腿,变形的炒锅,腐朽的破衣烂衫。
  冰块的外延是一片老旧的民宅,三人一眼就看出那是荆水的老城区,已经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时人头攒动,他们纷纷拿着手机拍起视频和照片,来纪念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确实,在一座城市里突然从地下探出这么一片规模庞大的冰块,确实是百年难遇。
  江离甚至在人群的尽头看到被挤到变形的记者和摄像师 ,他们一个拿着带着台标的话筒,一个扛着摄像机奋力地想从人群中开辟一条道来,职业的使命感让他们不断向前,一心想挤进去寻找最佳拍摄位置,拍下令人震撼的画面。
  依稀有警笛声响起,且越来越近。
  “得快点出去,过会儿人越来越多,我们就出不去了!”江离渐渐焦急起来。
  秦天和刘富贵当然懂江离这么着急出去的原因,如果他们三个人磨磨唧唧让记者或者群众看见,又或者让警察扣下,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明白,再加上江离在下面还杀了两个巨人,虽然算得上正当防卫,但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多一事儿还不如少一事儿,何必惹得一身骚呢。
  再说了,能在荆水城里建这么大一个地下建筑,背后的人指定在方方面面都有些门路的。
  眼下想要逃出去,先得从这块头顶的这块冰入手,还好冰款已经开裂断层,江离心念一动,骰子上燃起焰头,她扬手让骰子贴着四周包覆的冰块走了一圈,巨大的热量瞬间击败坚冰,硬挺着的冰块一点点消融,水流慢慢淌下。
  秦天在冰里四处看看,找到一处厚度稍薄一点的,和刘富贵配合着用力,一起奋力用脚踹过去,破除冰块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长时间封闭在冰里,秦天浑身冻得通红,刘富贵脸色苍白,嘴巴半张着无法控制地颤抖,能听到牙齿磕到一起的声响。
  江离将骰子挪到秦天和刘富贵用力的那一边,冰块开始加速融化,这一侧的冰块厚度肉眼可见的消减下去,几人似乎看到希望就在眼前,于是手上脚上就更来劲了。
  咚咚又猛踹几下后,冰块突然从他们的腰部位置折断向一侧倒过去,秦天一眼扫过去,冰块的断面不就是刚刚江离用骰子划一圈的位置吗,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惊叹。
  “快走,快走,往河边沟渠那边走!”
  江离早已勘探好地形,指引秦天和刘富贵往也不知道是河还是沟渠那边走,那边因为有一道沟渠拦着,没有人围观,而且沟渠对岸是一片树林,他们可以翻过沟渠穿过树林,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冰上又湿又滑,再加上有五六米的高度,足足两三层楼那么高,稍不注意就会从冰块的裂缝中坠落,十分危险。
  三个人也顾不得冰块冻手,恨不得手脚并用爬着走,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走高跷,看起来惊险又滑稽。
  终于重获光明,包子一下子从秦天怀里蹦出来,在冰块间狂奔起来,引得所有人都羡慕连连,它跑出一段赶忙停下来等三个被它甩在身后的人。
  刘富贵爬了一会儿,手实在冻得不行,他停下来对着冻得像猪蹄似的手吹热气,一边崩溃地说:“我特么都要对冰块过敏了,以后去肯德基喝可乐都要喝不加冰的!呜呜呜呜呜呜呜!”
  秦天在一旁催促道 :“行了,快点爬吧!爬慢了冰化了,别说可乐了,我看你只能下去喝孟婆汤了!”
  “呸呸呸,会不会说话,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刘富贵无语。
  秦天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三人慢慢向着边沿靠过去,一切还算顺利,眼见着就要到沟渠边了,希望就在眼前了,刘富贵暗暗在心里感谢老天: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的,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做好事啊!
  江离的手链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连带着身体也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她腿跟着一晃,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后仰着向着冰块缝隙处坠落。
  秦天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抓她,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但冰面实在太滑了,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再加上江离全身都在抖动,这相当于又加重他要承受的重量,还来不及进一步反应就被带着滑了下去。
  刘富贵见状惊慌失措,吓得腿都软了,趴在冰块上,不敢往下看。包子见主人摔下去了,急忙掉头往回跑,但已经来不及。
  一直都没有坠地的声音,刘富贵和包子趴伏在一起眯着眼睛往下瞄了一眼,才发现两人掉在了另一块稍矮一点的冰面上,还好还好人没事,刘富贵长舒一口气,包子也开心的嘤嘤叫了两声。
  秦天扶着江离站起来,担忧地看向她:“你没事吧?”
  江离像是身上安了一部振动仪似的,她看了看剧烈抖动的手腕,用力地扯下了手链,身体的颤抖戛然而止,她能感受骰子连带着手链在她的手心跳动不止。
  秦天也看了出来:“是骰子的问题?”
  江离点点头,确实是骰子的问题,等等,上次手链剧烈抖动,是因为感应到了骰子,那么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正想着,刘富贵在头顶喊:“你们没事吧?”
  秦天回道:“没事!”
  江离摆了摆头,提醒自己打起精神,现在还不是悠闲地思考问题的时候,得先出去。
  她冲着刘富贵摆摆手:“继续往那边走!”
  刘富贵和包子在最上面,秦天和江离在下面一块冰上,一起行进,终于走到冰块的边沿,居高临下往下一看,一条狭长的沟渠就在下方,沟渠的一侧是已经挤压变形的水泥堤坝,而另一侧则是绿叶新枝勃发的树林。
  江离看见树林子里站着几个人,有几个竟格外眼熟,她又看了看这才确定,确实都是老熟人。
  一个是黑子,一个是刘富贵的哥们儿李家伟,还有一个男人江离在漳坪时曾见过,那时她正准备离开,偷了一身衣服乔装后搭了一辆顺风车,在迎面驶来的高级轿车里,他见过这个男人的脸。
  至于最后一个,虽然看不见脸,江离也认得,那个一袭黑衣,颤颤巍巍的瘦小女人。
  是鬼婆,是那个邪恶的女人。
  她手里拿着一个彩漆盒子,正在疯狂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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