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至暗时刻
午后四点，位于天京市卫星城通城郊区边缘的第十六号野战飞行队机库一片灯火通明，上百名工程师、技工和机师在机库内上上下下忙活，一架东华国最新型号侦察机被二三十号人团团围住，时不时有人大喊检修完毕，可以出发。
机库旁一个房门大开的装备间里，李太虎被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拉住，堂堂世界级高手，硬是被穿上厚厚的实体化灵能装备，笨重得毫无往日的灵动，但没办法，家里的领导就是这么强势，如果不穿，今天怕是就出不去了。
“上回就差点出事，这回遇上麻烦别死撑知道吧？再厉害也是肉做的，遇上集火你能扛住记下啊？”领导给李太虎整理好装备，在他胸口又重重一锤，发出砰的一声，“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我晚上做夜宵等你回来吃！”
李太虎一脸无奈道：“大姐，来回一趟要八个小时啊，等我回来都半夜了。”
“半夜就半夜，你以前难道还少熬夜了吗？”领导白了李太虎一眼，又递给他一道传送符，“喏，这个你拿着！”
李太虎见状，不由嫌弃道：“我要这玩意儿干嘛？”
领导烦躁道：“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你用不着，留给那个耿江岳用总行了吧？交完任务，顺便把他一脚踹进传送阵里，生米煮成熟饭，先送回国能累死你啊？”
李太虎苦笑道：“你这话听着，味道好像有点不对……”
“不对你个头！”领导抓起李太虎的手，把传送符直接塞进了他的空间装备里。
李太虎摇头叹道：“最后一个格子给你浪费了。”
领导白眼道：“谁让你自己渣渣，只有五个格子。”
“切，我又不是辅助位的，要那么大储物空间干嘛。”李太虎不屑说着，转头就朝库房外走去，领导站在他身后，眼里满是柔情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早点回来！”
李太虎头也不回，高举起手挥了挥：“知道了！知道了！”
领导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李太虎的媳妇儿，不好做啊……
她心里无奈又甜蜜地一笑，转身便朝机库外跑去，肩上两杠四星，赫然比李太虎还要高出一级。东华国建国以来，她可能是第一个凭职务之便，强逼下属给自己当老公的女军官。
但是，也得李太虎那货自己乐意啊！
李太虎走出十几米，转头看了眼跑远的媳妇儿，嘴角微微一扬。
驻足片刻，他才又回过头，朝着飞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上下属们，“长官好”和“上校好”的声音响个不停。
等走到飞机前，那些负责检修的人员，工作也都做得差不多了。
一名年轻的飞行员走上前，肩上挂着大尉军衔，地龙皮做的锃亮军靴乓的一声，重重并拢，立正站好，抬头挺胸，行了个军礼，声音响亮道：“东华国空军第一飞行大队第二中队大尉中队长韩明明，一切准备就绪，请长官指示！”
李太虎言简意赅：“别废话了，时间不早，走了。”
“是！”韩明明大声回道，转身就快步朝飞机驾驶舱位置跑去。
他蹭蹭爬上楼梯，翻身坐进舱内，然后转头一看，就发现李太虎已经坐在了身后，不由得微微一惊。这飞机可是安装了结界的，等闲王者级的高手根本别想这么瞬间移动进来。
世界级高手，都是这么不讲理的吗？
“走。”李太虎打了个响指。
韩明明回过神，急忙应道：“哦，好！”
驾驶舱的玻璃窗，缓缓关拢。机库的指挥室内，领导透过窗户，看着飞机缓缓启动，拿起话筒，沉声道：“青隼1号出库，开启六号内舱门。”
机库中央，闲杂人员散开两边，前方一道巨大的铁门，慢慢朝两侧移动，露出一条宽宽的跑道。韩明明娴熟地操控着飞机内的复杂控制键，飞机渐渐加速，驶入跑道。跑道两侧，明亮的灯光逐一亮起，跑道的最前方，紧闭的大门随着飞机的靠近，快速升起，而飞机身后的大门，则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关闭。室外的冷风，夹杂着冰雪，迎面打向飞机。
机库的监控画面中，领导看着机身后的所有引擎轰然点亮，一个加速，直接冲出了基地跑到的外大门。黑暗的夜空下，大门落下，阻挡住了漫天的风雪。泛着红色光芒的亮点急速升空飞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机库室外监控的镜头范围之外，朝着遥远的天边飞去。
领导盯着屏幕看了三五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说了句：“下班！”
……
青隼在极强的气流中，加速再加速地穿过云层，半分钟后，只听砰的一声响，颤抖得仿佛要散架一样的机身，陡然平稳了下来，李太虎身子一震，大骂一声：“我靠！”
韩明明转头看了眼，露出笑容，说道：“已经到平流层了，三小时四十五分钟就能到海狮城上空。要不您先睡一会儿？”
“睡个毛，这才几点啊。”李太虎随口说着，又问，“你小子是自己申请来执行任务的吗？胆子不小啊，这种单子你都敢接？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韩明明道：“知道，至暗夜啊。”
李太虎不由笑道：“我草，看你这样子，没死过是吧？知道还出来？”
“大神，这种事情，我不来，也有别人来的。”韩明明道，“而且我不是没死过啊，上个月我可是上过前线的，刚刚完成隔离没几天，才放出来的。”
李太虎微微一愣：“上个月你跟唐威一起去的？”
“嗯。”韩明明点了下头，“飞行大队全军覆没，就剩我一个。”
李太虎惊讶道：“技术这么牛逼？”
“也不是。”韩明明道，“主要是运气好，被人救了。唐将军派我去侦查敌情，结果到了黄泉河那边，发现几百万怪物全都已经死光了，有个变态迷了路，非要跟着我。我一着急，就启动了飞机的自爆装置，没想到反倒被他给救了……就是您今天要去见的那个人。”
李太虎一听韩明明原来是遇上耿江岳了，对这件事本身就不再觉得有多奇怪，只是对于某些细节，仍然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几百万只怪物？你怎么统计的？”
韩明明笑道：“那你得去问那位了，反正是他亲口跟我说的，哦，对了，他那个领域还特别诡异，泡澡一个小时，可以额外增加一点灵力值。”
李太虎又是一愣：“你是说，耿江岳还能提高一个人的灵力值上限？”
“嗯。”韩明明点了下头，“是的，我试过，真的多了一点，如假包换。”
李太虎听完安静片刻，不禁摇头道：“这个挂逼……”
超音速的战机，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机舱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韩明明放起了音乐，是《东华好声音》最新一起炒冷饭炒热的一首二十年前的老歌，很是容易勾起李太虎和韩明明这个年龄段的人的童年记忆。
李太虎五音不全，跟着调子轻轻哼着，注意力却慢慢转移到了飞机外面。
机舱外的世界，一片漆黑。
如果不是因为有导航，这种气候条件下，飞行员根本找不到方向。
但即便有了导航，也并不意味着，飞机就能顺利到达目的地。
极冬两个月，不见天日的世界里，不光是寒冷在积蓄。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在这段时间也最强大。不仅是在地面上，天空中也一样。
而12月29日，可以说正是这些怪物的力量，达到巅峰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如果不是出于没有办法，就算是李太虎，也不想在这种日子出门，但这回实在是太凑巧，因为耿江岳那边着急要货。所以如果他不出马，全世界估计也没其他人能接下这单任务。而且，原本他是想坐无人机出发的，但机器有的时候，始终不如人类飞行员靠谱，中途很有可能掉链子，他自己出点事故倒是无所谓，但要是无法完成任务，那麻烦可就大了。
耿江岳那边，数百万人嗷嗷待哺，他晚到一天，海狮城就得冻死一大堆人。万一人死得太多，耿江岳这挂逼反悔，那时对东华国来说就不但是损失，也将是极大的潜在威胁。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最近这些天，和海狮城还真的有缘。
短短两三个月工夫，算上追血尸误入的那回，这次都是第四次过来了吧？
李太虎出神地想着，忽然间，飞机有点不正常地微微一抖。
他回过神，随口问道：“怎么了？撞上什么了？”
韩明明打开飞机外的摄像头，奇怪道：“没东西啊……飞机也没有出故障……”
话音刚落下，镜头中一片漆黑的画面路，冷不丁露出一只眼睛。
韩明明瞬间头皮一麻，惊声喊道：“怪物！”
这边刚喊出声，一只漆黑的手臂，突然就从屏幕中伸了出来，锋利的爪子，直探韩明明的面门，可就在它将要碰到韩明明的刹那，一道白光骤然闪过，李太虎长剑刺穿那黑影的手掌，黑影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关掉镜头！”李太虎大喊一声。韩明明急忙关掉镜头按键，飞机内的监控设备屏幕一暗，李太虎面色凝重道：“是幽影，这下难搞了。”
韩明明额头冒着冷汗，补充道：“飞机上有结界，伯爵级以下根本进不来。”
李太虎眼神越发警惕起来：“侯爵级的幽影吗，怪不得超音速都能贴上来，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侯爵级的玄体类生物呢……”
韩明明道：“该不会是海狮城那边……”
“很有可能。”李太虎一下子就听懂了韩明明的话，海狮城的幻灵界破口虽然被封了，但是遗漏出来的怪物，基本都是伯爵级以上的硬茬子。
国际上估计，总数应该在三万到五万之间。
眼下是极冬节，全球各地都防备得比较到位，各国军队也都跟这些怪物交过手，甚至连全球排名第三十六的夏尔马都已经战死，简而言之，这个麻烦其实并不比感染危机要弱多少。
只不过暂时还没完全爆发出来而已。
“妈的，早知道应该让耿江岳先想办法再拖几天，我们晚几天再出门的。”李太虎很难得说出这么怂的话来，可现在，他确实也硬气不起来。
幽影作为玄体类生物，国际上公认的，只能封印，无法杀死——
据朱星峰所说，可能某变态除外。
而他身为一个纯粹的战斗人员，除了砍怪之外，无论是封印怪物还是封印幻灵界破口，可以说都是相当的不在行，甚至他连结界都不会用，只有毁掉结界还算拿手。
这种情况下，让他对付一只侯爵级的幽影，实在是有点像让一个顶尖的文科生，去解决一道超高难度的数学题——敢问拿什么解决？用头解决吗？
“你先走。”李太虎判断了一下形势，感觉任务肯定是无法准时完成了，但至少人不能死，当机立断对韩明明发出了最明智的命令。
韩明明当然不傻，连忙道：“好！”
一边说着，飞快在驾驶台上操作了一通，把飞机调整为了自动飞行模式。
然后急急忙忙解开安全带。
李太虎拿出传送卷，正要撕开，就在这时，飞机陡然疯狂摇晃了几下。
卷轴从李太虎手里飞出去。
李太虎眼疾手快，一伸手，又把卷轴抓住，可跟他同时抓住卷轴的，还有至少七八只手！
“草！”
李太虎破口大骂了一声，体外瞬间多出十二层绽放着极强白光的护甲！
那七八只手乒乓作响，自杀一般疯狂撞向李太虎的护甲。
护甲在黑影的攻击下，迅速碎裂，一道道黑影同样也发出凄厉的叫声，化作黑烟，李太虎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正又一次要急忙撕开卷轴，突然间，腹部一阵疼痛。
一只黑手，竟撕开了他的身体，从他的体内伸了出来。
“妈的！”李太虎咬着牙，终于撕开了卷轴。
一个红色的洞口，出现在机舱内。
单程单人超远距离传送阵，一次只能传一个人。
他手中泛起亮光，一把抓住从肚子里伸出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抓住已经吓呆的韩明明，直接把他塞进了通道，喊道：“走！”
通道门随之一闭。
李太虎一个瞬间，从飞机里瞬移出来。
万米高空的冷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李太虎眼神里发着狠，死咬着牙，在十几只幽影的围追堵截下，看着身上的护盾一层层减少，一边将那只黑手，从肚子里一点点地拉出来，生生拉出了一整只纯黑的怪物！
怪物桀桀笑着，李太虎脚尖光芒一亮，一脚将它从护盾内踢飞出去。
随即浑身化作一道亮光，径直朝着地面飞去，一头扎入了云团之中。
轰隆一声！
一道电光闪过。
云团下方，数千只黑影在电光中显出了身体。
李太虎见状，嘴角微微一扬。
“这尼玛……谁特么顶得住？”
……
东华国天京市，韩明明狼狈地从传送口里掉出来，十六号机库内，一群人急忙冲上前去。
他慌张地抓住一名老师傅的手，高喊道：“快！快派人去救李上校！”
天京市东华第一玄术研究所内，诸葛思齐突然眉头微微一皱，转身看到一站灯光熄灭，瞬间脸色大变。短短几分钟后，平安阁全民事务委员会秘书处值班办公室外，一个年轻的中校脚步匆忙走了进去，打断了正在开会的荀继新的讲话，脸色慌张。
“各位长官，李太虎的长明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