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臭虫，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好像看到了尸体，很多很多尸体。”
  说话的男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哪怕他现在看起来面容憔悴，嘴唇干裂，却依旧因为这双眼睛而显得极具活力。
  他是胡铁花，在他身边，被他问话的，是于他齐名的至交好友，楚留香。
  照理说，两人都是久经江湖，见惯了风浪，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生出这种近乎梦幻般的问询的。
  但是他们现在又渴又累，缺水了好几天，好容易遇到了绿洲，但是不等他们高兴。
  那绿洲上，原本可以解渴的湖泊，现在却沉着几具尸体。
  而不远处的帐篷看起来更是怪异。
  因为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见任何人的身影，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音，只有传来的，已经开始腐烂的血肉腥臭味。
  “这一路的尸体，太多了。”同行的，一直没说话的姬冰雁开口道：“就像是有人故意在给我们引路一样。”
  闻言，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他的感觉，往往都是对的。
  而现在，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楚留香走过去，把最近的那具尸体拉上了岸。
  胡铁花见状也帮忙去够其他的尸体。
  而姬冰雁则独自去了帐篷哪里查看。
  尸体一入手，楚留香就感觉不对劲。
  胡铁花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用力，将手里的尸体摔上了岸。
  尸体摔在岸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还有水溅出来，并且缓缓干瘪了下去。
  宛如一个漏了水的水囊。
  如此场景，原本干渴的两人顿时都觉得有些作呕。
  楚留香依旧定定的看着那尸体，好一会才说道：“我认得他们。”
  胡铁花一愣，问道：“他们是谁？”
  楚留香答道：“是吴家兄弟，游龙剑的名家。”
  胡铁花挠头：“实在是有意思的很，游龙剑的名家居然会死在这沙漠里……”
  楚留香道：“不仅死了，还被掏空了，只剩下皮，衣服虽然乱了点，但是都好好的系着腰带和鞋子，身上没有伤口，我想不出有人能做到这样杀人。”
  胡铁花叹气：“这也是石观音安排的吗？这也太毒辣了一些。”
  楚留香则道：“没有理由，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另一边姬冰雁也过来了，他手里拿着水囊。
  胡铁花看了，顿时脸都黑了，说道：“你不会是想把泡过尸体的水接来喝吧？”
  姬冰雁冷冷的说道：“如果你快渴死了，你会在意湖水里有没有尸体吗？”
  胡铁花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
  楚留香则道：“我想我们不必喝湖里的水，你手里的水囊应该是满的。”
  姬冰雁答道：“没错，我查看了所有的帐篷，已经让石驼把所有的水囊都收了起来，这是给你们的，这些水囊里的水我都验过了，没有毒。”
  说着，姬冰雁将水囊递过去。
  胡铁花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太想喝湖里的水。
  楚留香也接过水囊，两人喝了起来。
  胡铁花忽然道：“你找了所有的帐篷，可有酒？”
  姬冰雁答道：“有，但是我觉得你们恐怕喝不下去。”
  楚留香皱了皱眉，说道：“帐篷里的人……也死了？”
  姬冰雁点头：“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扒皮，还有的只剩下皮包骨，我认出了其中的两人，一个是杀手无情‘杜环’，一个是大盗司徒流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更有一些我认不出来的人，没有皮。”
  楚留香沉默了半响，胡铁花则直接骂出了声：“他奶奶，谁这么凶残，不对，这应该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吧？”
  姬冰雁答道：“跟我来，让你们见一个人。”
  楚留香和胡铁花离开了湖泊，沿着帐篷预留的过道，来到了最外面的一个帐篷。
  这个帐篷看起来跟其他帐篷都不一样。
  它是白色的，很大，不论是外表构造，还是用料，都与其他的帐篷有所区别。
  而跟着姬冰雁进入帐篷之后，楚留香发现这个外观小巧的帐篷内里却出奇的大，甚至还有二楼。
  这简直不可思议。
  而帐篷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穿着飞鱼服的人。
  当这个人把脸转过来的时候，楚留香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他认识这个人。
  众所周知，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的象征，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穿飞鱼服。
  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穿上皇帝亲赐的飞鱼服。
  蟒服、飞鱼服及斗牛服，因服装的纹饰，都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品官服制度之内，而是朝内使监宦官、锦衣卫、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
  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
  所以飞鱼服是仅次于蟒服的一种隆重服饰，但是又因为飞鱼服是个非常广泛的称呼，所有绣着‘飞鱼’图案的衣服都叫飞鱼服。
  但是皇帝赏赐的飞鱼服则非常好认，因为很像蟒袍且极为华丽。
  楚留香就认出这身飞鱼服。
  他还知道这个人不止这一件飞鱼服。
  来人是王宝，正二品的锦衣卫指挥使，主管南镇抚司，当朝皇帝的心腹，朝中第一红人。
  同时也是朝中第一高手。
  楚留香栽在他手里两次。
  第一次，是楚留香听说皇帝赏了他一尊金玉琉璃七宝橦。
  于是他留了一张纸条，说要去偷。
  结果王宝就很实在，他把七宝橦放在门口，还贴了纸条‘楚留香自取’，自己则在屋子里睡觉。
  楚留香把七宝橦拿走了，结果那七宝橦不知道被做了什么手脚，不管楚留香到哪，都能遇到王宝。
  最后他只能认输，双手奉还。
  第二次，则是在偷一把琴的时候。
  一把由天下最好的工匠，鲁安制造的五弦琵琶。
  他前脚刚把琵琶偷了，后脚就被王宝撵着屁股追了半个月。
  在那之前，楚留香一直觉得自己的轻功很好，结果那半个月，他被王宝追的心态都快崩了。
  后来，楚留香就不去京城偷东西了，他怕再遇上王宝。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沙漠里遇到他。
  王宝此人也有些神异的故事，最开始楚留香没当回事，但是两次交手，此次都是铩羽而归，这就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对手。
  王宝，荆楚商贾之家的独子。
  据说少时家里曾闹过狐患，闹得家宅不宁，而且那狐妖还会蛊惑人心，常与女眷厮混。
  年少的王宝见状，几次设计下套，最终将那狐妖杀死。
  一举解决两村的狐患。
  因此而有聪慧勇武之名。
  成年后，先是考了个武状元，又在边疆呆了五年，震慑宵小，也是边关重将。
  后来先皇将其召回，等到新皇登基，他就从将军变成了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
  官居二品，赐飞鱼服。
  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但是看起来依旧年轻俊美，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一点都不像是将军，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楚留香一看到王宝，就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竟然在这里，难道有人偷了你的东西？司徒流星吗？”
  王宝摇了摇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坐吧，我只是在这里等我的老师。”
  说着，王宝拿起脚边的几个小酒坛递过去。
  胡铁花一点都不客气，打开封盖，就闻到了一股酒香，不由得赞了声好酒，就喝了起来。
  姬冰雁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拿着酒杯自斟自饮。
  楚留香拿着酒坛子颠了颠，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一起喝酒的一天，我还以为我跟你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王宝说道：“有的时候，话不能说太满。”
  说着，王宝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留香问道：“所以，这里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王宝喝了口茶，说道：“你觉得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楚留香说道：“我没见到所有的尸体，但是仅我看到的尸体来说，我想不出来有谁能够在没有任何伤口的情况下，把人变成一个空皮囊。”
  王宝反问道：“你相信鬼怪真的存在吗？”
  楚留香顿了顿，说道：“确实听说过，我记得与你有关的，就有一个狐妖的故事，难不成这也是狐妖干的？”
  王宝摇了摇头：“狐狸不吃人，大部分只为了玩乐，虽然会让人死亡，但是不会造成这种伤害，当初我家遇到的狐妖惑人心智，导致我母亲日渐消瘦，且性情大变，我观察几日，发现有狐狸到我家里来，后来又是围堵，又是下药，最后跟着发现他们如同人一眼口吐人言，能说话，与其他村子的狐狸也有联络，便趁着狐妖吩咐下人买酒的时候，混过去将下了药的毒酒给了他们喝，这才将他们毒死，解决了这件事情。”
  楚留香闻言一愣，一边的胡铁花也呆住了，问道：“不是，狐狸能说话？”
  对于质疑，王宝并不在意：“那件事情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将我收为弟子，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我跟在他身边整整十年，十年里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妖魔鬼怪，有时候是真的存在的。”
  姬冰雁冷冷道：“所以是什么鬼怪杀了所有人？”
  “一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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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宝的那个故事参见【贾儿】，过程很复杂很长，这里就不说了。
  总之就是个孩子发现家里有狐妖睡他母亲，于是这个孩子变成了熊孩子各种折磨这只狐狸，最终把狐狸搞死了的故事。
  因为故事里没有贾儿的名字，‘贾儿’是指商贾的儿子，不是名字。
  所以这里取名王宝。
  。
  。
  这种风格喜欢吗？我尽量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