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 第138节

  但她的手他敢包扎,头就真的不敢乱碰了,还是苏瓷自己摸摸估摸了一下位置,再感受一下,安慰他:“问题应该不大,晕几天就好了,你快去裹一下伤罢。”
  杨延宗匆匆包扎了几处大的伤口,又回来搂着她,苏瓷不大舒服,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到了这一步,已脱险了大半了,只要再顺利出山就可以了。
  她和杨延宗说了一会话,说自己没大事,倒是他,伤有些重了,回头又得好好调养才行。
  他疼惜亲亲她的脸。
  此时他连季承檀都暂抛在脑后了,只一意哄她说话,盼她舒服点才好。
  可两人偎依在一起低声私语没多久,苏瓷才刚提了季元昊和任氏一句:“也不知季元昊找到任姐姐没有呢?他们应该能赶得出来吧,……”她也是后续才知道这个生门的关窍,想起季承檀,默然难受,同时也想起了怀孕的任氏,一时十分担心。
  “如果他们也往这边走,如无意外应能赶上的,……”
  可杨延宗一句话还没说完,突兀就被一阵急促的狂奔脚步声和纵掠的呼救打断了!
  “夫人,夫人!”
  是大铭的声音,他和阿照一个队正一个队副,一个负责给同伴包扎伤口准备吃食,另一个人则负责率人放哨警戒,此时声音大惊失色,一时竟连苏瓷身体不适都给忘了!
  杨延宗苏瓷一惊,立即抬头望去,第一眼却看见浑身浴血抱着任氏急掠而至的季元昊!
  “救救她!快,你快救救她——”
  季元昊终于找到杨延宗一行了,幸好他先前趁着未天黑寻找过杨延宗留下的暗标,并预判后者可能去往的方向,这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竟也成功找到人了。
  他慌忙把任氏放下来,拉着苏瓷的手,声嘶力竭!
  苏瓷大骇,急忙低头一看,一瞬眼晕,只见黑乎乎的,但她却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任氏头部血肉模糊,前襟几乎被鲜血完全濡染,这还是季元昊和唐显州遇上的缘故,唐显州勉强给任氏扎针止了止血,此时任氏衣襟大敞,很明显可以看见前胸兜衣捂着厚厚的内衫折叠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快让开,快让开,别挡着光!”
  她大惊失色,嘶声急喊,苏瓷现在手还抖着的,这是用力过度的后遗症,可不待她担心自己没法施救,她俯身一探任氏脉搏,心突兀凉了半截。
  ——任氏已是弥留之际了。
  没得救了,她胸口的伤很深,这个位置,涉及重要脏器的,就算在医营布置完备的手术室,她都不敢打包票说能救,更何况这里。
  而且,任氏已经面如金纸,明显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了。
  没得救了!
  苏瓷探了探脉和伤口,膝盖一软,她捂住嘴巴,哽咽,没有再动。
  最后她嘶哑着声音说:“……胎脉还有,若现在剖腹,或许孩子能保住。”
  季元昊脑子“轰”一声,眼前一黑。
  其实看任氏的脸色,他心里也是知道的,季元昊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的人,但这个是任氏啊,他抱着强烈的侥幸和希冀。
  反倒是任氏本人,她其实是有预感的,心里很平静,反倒一听苏瓷这句,她激动起来了,霍地一抬上半身,“救他,救他,求你了!”
  她一把攒住苏瓷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季元昊,季元昊反手握住她的手,“莹儿,莹儿……”
  “……救他,快!求你了,阿瓷妹妹。”
  人的意志力真的惊人的,甚至任氏的呼吸瞬间稳了几分,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眼神变亮,她力气奇大,捏得苏瓷手骨发痛。
  苏瓷含泪点头,用力点头,她俯身用冷水狠狠抹了几把脸,接过阿照递来的胰子洗了好几遍的手,把细而薄的刀刃用火烤了片刻,阿照等人背转身,连杨延宗也侧头,只看苏瓷的脸,任氏染血的肚皮露了出来,匆匆擦洗几次,轻薄刀刃轻轻一划,鲜血立即溢出,苏瓷这还是第一次做剖宫手术,好在这手术并不难,她很小心,但还是很快把浑身血污的小婴儿抱出来了。
  瘦瘦弱弱,哭声像小猫一样小小婴孩,被不知谁脱下来的外衣和内甲包裹着,放进任氏怀里。
  任氏笑着的,笑中有泪,她对苏瓷说:“……谢,谢你,”阿瓷妹妹。
  没有麻药的手术,她居然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痛感,任氏的眼神很快开始涣散了,她吃力仰头,对抱着她的季元昊:“……我,们的孩子,好,好好,照顾他,……”
  孩子居然活下来了,任氏心满意足,她仰头痴痴看着季元昊,极尽温柔,喃喃:“别,别伤心,我,我不悔,……”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吃力说完最后这一句,任氏终于闭上了眼睛,搂住孩子的手慢慢地滑了下来。
  “娘!阿娘——”
  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季子穆赶到了,她想睁眼看一看这个孩子,可惜,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季子穆陡然爆发大哭,季元昊大恸,他把任氏和新生的孩子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痛哭失声,“莹儿,莹儿——”
  任氏死了。
  在这个仲冬的夜晚,永远闭上了眼睛。
  现场场面真的非常血腥,她就这么死了,这么年轻,这么突兀,如花生命竟溘然长辞,而苏瓷刚刚剖开的那个伤口,甚至没来得及缝合,就这么大敞的。
  撕心裂肺的哭声,触目惊心的猩红,甚至作为医者,她清晰看见任氏的一处肠脏,心脏突突狂跳着,苏瓷脑后剧痛,天旋地转,她突兀晕厥了过去。
  杨延宗一直关注着她,大惊失色,立即抱住她,“瓷儿,瓷儿!”
  第93章
  杨延宗一行是快天亮时出山的。
  杨延贞及阿川阿康等一众心腹陆续得讯往这边急赶,半昏半明的晨光,离得远远,见果然是杨延宗!不由大喜。
  杨延贞距离最近,来得最快,他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大哥!你回来了——”
  人总算回来了,可吓死他了。
  只是不等他再说,杨延宗道:“先回去。”
  杨延宗声音有些沉,他怀里的苏瓷正发高烧,他都顾不上和杨延贞多说,立即下令先赶回去再说。
  龙陵一遭,他们一方可真的是损伤惨重!
  杨延贞奔至近前,也看见大哥怀里的嫂子了,他急声:“嫂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重不重?
  可杨延贞一句话未曾说完,声音先哑了,因为他看见紧随杨延宗后头出来的季元昊一行。季元昊双目赤红,是真真正正的浑身鲜血淋漓,干涸的血迹染了他一头一身一脸,甚至冬衣下摆都被完全浸透,这得多少血啊?!
  冷风中,还有婴儿细细弱弱的哭声。
  杨延贞愣了,本来见妹妹一身狼狈还发烧急得一蹦三尺高的苏燕也不敢说话了,大家一瞬屏息,阿照推了推杨延贞,小声:“别看了,赶紧帮忙去附近村里看看,看能不能就近找个奶妈吧!”
  杨延贞和苏燕对视一眼,不敢吱声,赶紧点点头,和季元昊那边的人商量一下,分头匆匆去了。
  ……
  任氏死得真的太惨烈了,胸腹剖开血肉大敞,弱婴在怀,浑身血泪,猩红的血腥淌着一地。
  别说苏瓷了,即便是杨延宗这般见惯生死自认心硬如铁的人物,见状也皱了皱眉。
  惨得当时在场的阿照等人不忍多看半眼。
  来时轻快惬意,回时半船缟素。
  舱房里外但凡有点红色鲜艳的,都给取下来了,都给换上素淡的颜色。
  杨延宗瞥一眼已经泛起细碎浮冰的河面,冷风呼啸斗篷猎猎,他转身快步进房。
  苏瓷病了好几天了,轻微脑震荡外加刺激引起高烧,吐得比一开始还厉害,几天时间下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杨延宗先进了外房,缓了缓等身体暖点儿,才快步进了内房,两重厚重门帘阻隔了寒意,炭盆点得够旺,舱房里暖烘烘的。
  但他一进来见苏瓷斜靠的大引枕上,用手撑着额头微微皱眉,不大舒服的样子,她脸色苍白,下巴尖尖的,侍女刚把她吐过的铜盘盖上捧出去清理,他心里又恼起来了。
  “她自己愿意的,你上火什么?”
  他就是见不得她这个不适病弱的样子,又气又恼,却心肝拧着疼,杨延宗快步上前在床沿坐下搂住她上半身,摸摸她的手,好歹不烫了,但有点冰冰的,他立即把厚被子和斗篷都拉起来裹住她。
  苏瓷勉强笑笑:“我没事呢。”
  脑震荡的晕眩期已经过去了,但任氏的血仿佛还在手上,不经意间她总似乎能感觉到那种炙烫的温度,她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杨延宗也舍不得再说她,给她掖了下碎发:“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再服药。”
  他搂着苏瓷,让她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接过侍女呈上的清粥,低头吹了吹,小心喂她。
  苏瓷前几天由于是在晕眩期,根本就吃不下东西,也就这两天才好点,杨延宗舀了舀粥碗,吩咐今晚给略添一点点肉。
  他一点点喂,苏瓷吃到底有点吃不下了,但他哄了哄还是吃光了。
  粥吃了之后,缓了一刻钟,又把稍晾好的药给一口闷了。
  苏瓷发了一身薄汗,之后又把寝衣给换了。
  等弄好之后,她靠在他怀里半晌,问:“那个孩子呢?”
  杨延宗答她:“尚可。”
  说得是任氏临终剖腹产下的那个孩子,这几天苏瓷生病,顾不上也没敢碰。
  不过那个孩子倒是个命大的,也很顽强,最后一刻被剖腹取出,虽羸弱了点,但据随船的大夫细察后说,没有大毛病,精心些养,能养活。
  ——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想来任氏在天之灵,也应会很欣慰喜悦吧?
  苏瓷捂着额头一会,杨延宗想把她放回被窝里让她睡,苏瓷却轻轻摇头:“我想去拜一拜,上柱香,送他们一程。”
  她声音还有点高烧后的沙哑,杨延宗一听眉头皱起:“去什么去?”他不许她去,停棺那种阴冷的地方,岂是她现在适合去的,“回去再拜,等正经灵堂布置起来,你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去不迟,上香我替你去就成了。”
  他把她强行塞回被窝里,用厚被和斗篷捂好,冷着脸吩咐侍女和室外的阿正等人好好伺候看护,反正就是不许她下床。
  侍女亲兵自然齐齐应诺。
  苏瓷无奈,但也只好应了,她躺下没一会,药力就上来了,人沉沉睡了过去。
  杨延宗坐在床畔守了她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总算烧是彻底退了,他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只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了,等离了她出了舱房,他神色又重新冰冷下来了。
  ……
  再说外头。
  内舱之外,滴水成冰,褪去所有鲜艳色泽的大官船就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确确实实的,也是笼罩着一层的阴影。
  死亡之后的阴影。
  季承檀和任氏已经装棺了,季元昊带着他们一起回去,棺椁就停在船头的大厅里,一厅素白,厚厚的门帘也挡不住阴寒的冷意,棺椁前的长案之下,放着一个大火盆,季子穆一身重孝,跪在棺椁前哭着烧纸,哭了几天,声音充血,又嘶又哑。
  季元昊站在两具棺椁之间,用手轻轻抚着,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大悲大恸,所有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里化作彻骨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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