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
与承乾宫的压抑冷寂相比, 这一个多月来,松翠宫尤其热闹忙碌。
因为菜园子丰收了。
虽然是第一季,很多果蔬种植的时候也没太多经验, 再加上宫里的地比较贫瘠一些,有些菜蔬长势并没有特别好, 但温窈还是很满足。
这可都是她自己种的呢!
劳动换来收获,成就感和满足感爆棚。
再加上这一个多月安顺也不来松翠宫了, 让她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昨儿刚拔了夏萝卜, 把那块萝卜地翻了土, 晾一晾, 等过两日再种一茬秋萝卜。
这么不间断地种萝卜,也不全是因为之前容翦赐的那袋子萝卜种子, 还有让她好好在寝宫种萝卜的话,主要是萝卜种起来简单,也好打理, 萝卜又好储存。
既可以腌也可以酱,还可以炖汤、做菜, 或者制成萝卜干,吃法又多又丰富, 非常适合做储备物资。
今儿原本是要拔花生的,但一大早小路子同她说, 听到鸡窝里有了动静, 小鸡怕是要出壳了。
这可是温窈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小鸡出壳, 她当即就把拔花生的活推后了,满宫的宫人见主子这么有兴致, 也都忙活起来, 围成一圈等着小鸡出壳。
温窈看着卧在窝里不动弹的母鸡:“确定今儿要出壳了吗?怎么这么了还不动?”
小路子笑着解释:“算日子就是这两日出壳, 今儿天气好,早上我来喂食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动静,肯定能出壳,主子别急。”
倒不是急,温窈就是有点好奇,小鸡自己啄破壳出来是个什么样子。
她对种田有些了解,但对孵小鸡真的是一窍不通,好在小路子熟练,抱窝的母鸡还有孵小鸡的蛋都是他寻来的,抱窝的这段时间,母鸡不愿出窝,也都是小路子在照料。
就在她想着等小鸡出壳了要好好赏小路子时,鸡窝里传来‘叩叩’如同敲门一样的响动,温窈顿时来了精神:“要、要出来了是不是?”
原本孵小鸡是在寻常不过的事,偏偏主子这么紧张,她一紧张,一起围观的宫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只有小路子最淡定:“是。”
但这叩叩的啄壳声响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有小鸡破壳而出,温窈急的不行。
竹星是个耐心最差的,等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出壳了,又没了动静,她便道:“我听着是最边上那只在响,不然我们帮它出壳好了,听着它自己啄,怪累的。”
温窈和小路子同时开口:“不可以帮!”
竹星一脸茫然:“为什么?我们帮它不更快一些吗?”
温窈看了她一眼:“小鸡要自己啄破壳才能活下来,外力帮忙很容易就死了。”
孵小鸡的具体事项她了解不大多,但这一点儿她还是很清楚的。
竹星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可主子眼睛都盯在那几颗蛋上,她只得去看小路子。
小路子只知道不可以帮,但为什么不可以他也说不清,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的,大家也都是这么做的,被竹星瞅着,他只好挠了挠头:“主子说得对!”
竹星只得作罢。
正全神贯注继续盯着时,去厨房烧水的小元子匆匆跑过来:“主子,奴才刚刚去林子那边,看到皇上的圣驾朝咱们松翠宫来了!”
这一句话如同水入油锅,整个松翠宫都炸开了锅。
出了知道主子心思的南巧和竹星,其他宫人都可兴奋了。
皇上来了!
这可是盛宠啊!
这一个多月安公公不再来松翠宫,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可担忧呢,没想到,皇上这就想起他们主子了?还亲自过来了!
宫人们欢天喜地,温窈则傻了眼。
容翦来了?
他来做什么?
不是,他为什么会来冷宫啊?
吃撑了吗!
温窈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连期待了许久的小鸡出壳都顾不上看了,只愣愣定在那儿。
宫人们只当主子是太开心了,一窝蜂地要推主子快快更衣束发。
“停!”脑袋都快炸开的温窈抬手制止了他们:“都安静会儿!”
宫人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噤了声。
温窈只去看小元子:“你确定看到的是皇上的圣驾?”
小元子一脸郑重:“奴才确定!”
皇上的圣驾还是很醒目的,正常人都不会看错。
温窈眉头拧了起来:“你确定圣驾是朝咱们宫里来的?”
小元子顿了一下:“这个……奴才只是看到是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并不太能确定就是来咱们松翠宫,可……”
他话没说完,就被小春子截了话:“主子,这一块,就只有咱们松翠宫,皇上不是来松翠宫还能是去哪里?”
自从出了紫晴的事情后,芸心就稳重了很多,凡事也开始动脑子,听到这话,嘀咕了一句:“可是也没人来通报啊。”
一般皇上摆驾,为了更好的迎接皇上,都会有小太监先传话,免得在圣驾前失了礼。
皇上很少进后宫,他们松翠宫又偏远,真要来这里,怎么可能会提前不传话?
温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她吩咐小春子:“你悄悄去看看,别让人看到你,看皇上到底是不是来咱们宫的。”
小春子冷静了些,没像刚刚那么激动了,他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温窈脸色很是不好看,宫人们见主子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了,还是秋文想得多,她吩咐几人:“先预备着,免得真的圣上驾到,手忙脚乱准备不及。”
温窈虽然十分不愿意容翦过来,但秋文说得对,场子还是要稳住的。
她敛了心神,笑着对众人道:“也是,先稍稍准备下罢。”
见主子终于笑了,宫人们这才又欢天喜地地去准备。
很快小春子就回来了,温窈也顾不上看小鸡出壳了,只盯着小春子问:“如何?”
小春子面色有些迟疑:“方向是朝着咱们这边,但奴才瞧着,似乎又不像是来咱们这儿的。”
这话说得就很奇怪了。
这个方向,就只有松翠宫一座宫殿,不来他们这儿,那又是去哪儿?
总不可能是皇上闲了,走这么大远的路,去逛林子的罢?
温窈看了南巧一眼,南巧也是疑惑得很。
半晌,温窈道:“都不要轻举妄动,也别出宫门,先等等看。”
皇上可是传过口谕,让她好好在宫里种萝卜的,她自然要管束宫人好好奉行皇上的旨意。
秋文问了一句:“宫门开吗?”
他们松翠宫的大门,打从叶才人事件之后就一直紧闭,这事,满宫里都知道的,温窈相信,皇上肯定也知道,她摇了摇头:“先不开。”
都没人来传话,容翦兴许根本不是来他们这儿的,开个宫门显得他们多迫不及待一样,万一惹了容翦不快,不就给自己找麻烦吗?
宫门虽然不开,但温窈还是跑到了门口听动静。
今上的脾性作风,都和历朝历代的皇上不同,尤其是对后宫的态度,尤其诡异,所以见主子这样,松翠宫的宫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眼看着进了松翠宫外的主宫道上,安顺小跑着追着皇上,出了满身的汗,他生怕温才人没准备冲撞了圣驾,便试探着道:“皇上,可要让人去松翠宫传话准备接驾?”
容翦这一路走得颇为火大。
非要住这么远的地方,果然蠢得无可救药。
听安顺这么问,容翦脸一沉:“朕说过要去松翠宫了?”
安顺心中大骇,马上请罪:“奴才该死!都是奴才多嘴!”
容翦脸色却更难看了。
他因为气不过,让安顺不准再来松翠宫,如今自己亲自过来了,若就这么去了松翠宫,他堂堂帝王,面子往哪里放?
尤其是安顺心里还在嘀咕温才人长温才人短,容翦就更气了,冷着脸道:“朕不过是到这边松林散散心!”
安顺:“……是。”可这么多年,也没见您到这松柏林来过啊?
容翦那张脸,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他冷哼一声,抬脚大步朝松柏林走。
去往松柏林有两条路,一条经过松翠宫,一条不经过,容翦走的便是第一条。
安顺也不敢多问,只小心谨慎地跟着。
眼看着离松翠宫越来越近,安顺一颗心也越来越紧张。
同样紧张的还有温窈和松翠宫的一众宫人。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中,容翦披着一身冷气,直接从松翠宫门口走了过去。
门内偷偷观察的温窈,听到容翦从他们宫门口走过,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是来他们这儿的!
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南巧就在她耳边小小声道:“主子,皇上好像又返回来了!”
温窈:“…………”
她马上再次屏息,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一行人,浩浩荡荡,再次从宫门口走过。
温窈紧绷着一张脸,和南巧对视,以眼神询问,皇上这就摆驾回宫了?
南巧哪里想得明白,只一脸茫然地摇头表示不知。
等脚步声远了,温窈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走了。
她抬脚正要回去,胳膊就被人抓住了,竹星眼睛贴着门缝,使劲往外瞅,像疯了一样抓着她,又急又小声地道:“皇上好像又回来了!”
温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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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翦:还不出来迎接朕!(σ`д′)σ
温窈:果然是吃撑了,跑这儿消食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