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戏精
贾敬讥讽的看着他, “你现在还能脱身么?”
贾珍哭丧着脸摇摇头, 贾敬冷笑道:“这个就是皇家, 想我与赦弟, 都是皇上钦点的伴读,这个哪里由得了我们,可是到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咱们贾家,早就打上了废太子一系的标签, 怎么折腾, 都摆不脱。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跑不掉。”
贾珍嗫嚅道:“那老爷, 我们该怎么做?”
“荒唐呗,然后再无能点儿, 让他们觉得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己放弃你。”
贾珍木然道:“老爷, 我还要怎么荒唐?”
贾敬瞅着他,“珍儿, 你不至于这个都还要我来教吧。”
贾珍心下一抖,知道他老子的脾气, 忙低头道:“是, 老爷放心, 儿子一定荒唐, 一定无能。”
大不了我天天寻花问柳, 装废物呗。
……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就如贾敬所料,李纨等人短时间内虽然不想出门丢人。可是问题是,贾政的时间是有限的,在贾雨村那边被水磨了一番后,不论是李纨还是探春,都没了脾气。
贾探春委婉道:“看来是不成的了,大嫂子你看你能不能回家……?”
李纨苦笑一声:“三妹妹,我一个未亡人,怎好去求父亲?”她叹着气跟贾探春解释,“我家老爷最是耿直,最见不得就是在科场上做文章的人了,我不去还好点儿,我若去了,多半是要受责罚说我是非不分的。三妹妹,明日,我们还是去求求敬大伯吧,或许他那边的希望反而还要大些。”
你逼得人家媳妇儿自杀,然后再看看人家会不会对你有好脸色。
只是不去碰番壁,李纨是不会死心的,贾探春也只能叹息而去。
至于贾宝玉,人家都还在发呆,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对他殷切有加的贾雨村,怎么会一反常态的对自己如此冷淡。
或许,这就是人情冷暖吧,如此污浊不堪的世道,他真的不想再去感悟那人情世态了。
可怜现在二房一家人,无论是主事的李纨,还是最大的男丁贾宝玉,都是局限于后院,格局太小,如何知道自己反成了人家算计的对象。
这大约也是对他们家算计太过的惩罚,最后也倒在了别人的算计上。
以至于李纨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对外界充满了惧怕。
那天,李纨作为弱势的一方,自然也只能再度使用那日去拜谒贾母时的手段,如果你不见我,那么我就跪死在道观外面。
道观乃是修行之所在,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冷血无情的事来?
然后,贾敬就给了她开了眼,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贾敬在众目睽睽之下,慷慨激昂的把贾政臭骂了一顿,“……,哪怕是没有功名,可是他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能做出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来,须知科举乃是我朝的根本,他这样做,是要动摇我朝的根基啊,他究竟知不知道忠字该怎么写?……”
贾敬唾沫横飞的把二房诸人教训了一顿,大约是越说越气,到得最后,竟然被气得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李纨看着贾敬一口血喷出,然后直挺挺的就那么倒下去,整个人都懵了。
她这是什么命?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这救贾政,她几乎是出师不利,次次失败。
李纨的自信心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她竟然如此无用,连这事关二房生死的事都无法办好。
气死长辈,她该怎么办?
这不孝的帽子,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摆不掉了。她完了,她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希望不要带累了兰儿。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就该听贾探春的话,先去求李家的。
旁观的众人自然是大哗,贾珍一把扑了过去,接住贾敬,“老爷,老爷,爹啊!你老人家这是为何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家老头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人家硬是借机趁此良机金蝉脱壳去了。
他能怎么办?
总不能拆自家老头子的台吧?
大约光哭不大管用,贾珍干脆哭着抄起一旁扫地的扫帚,劈头盖脸的对着李纨等人打去,“你李家世代书香,就教出了你这等狼心狗肺不忠不孝的东西来吗?”
就他所知,贾宝玉这货是想不出这个法子的,能想出这种阴毒法子的,多半就是这个所谓的书香世家出来的女人了。
这些读书人,一向鬼心眼多。
看着李纨举止端庄,却将贾敬生生逼得无路可走。贾珍似乎又看到了当日的道貌岸然的王夫人,逼着秦可卿不得不投缳自尽,在他眼中,李纨竟似与王夫人重合了。怒不可遏的贾珍半点儿情面都懒得留,“你们逼死我家老爷,从次以后,我东府一脉与你西府二房划地绝交。”说着便喝吗身后的仆从,“你们都是瞎子不成,竟然让我自己动手,要你们何用?”
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都是一个祖宗,不能跟西府全绝交了,所以还是留了贾赦一房,没有划进去。
吓呆了的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忙找了家伙,跟着贾珍将二房一干人打了出去。
只不过,李纨却不知道,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外面一群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呼啦就围了上来,“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一副找到组织的模样。
李纨大惊,“你们是什么人?”
她可以对天发誓,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看着这些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她心中生起不祥的感觉,不会吧,一下又想到了在贾赦门外被臭鸡蛋烂菜叶子支配的时光。
难道又要来一次?!
她招谁惹谁了?!
那些人道:“当日荣国府的二太太放利子钱,逼死我们家的人,现在我们要找的就是你们。”
贾宝玉目瞪口呆:“你们说什么?”
他的娘居然放利子钱,这怎么可能?
李纨等人的反应也是差不多,纷纷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这是污蔑。”
“怎么不放?就是你们家的那个叫周瑞的还有他娘子。”
一听到周瑞两口子,二房诸人大多相信了。
只不过相信又如何,他们肯定不能认啊,不然这还得了。
只是他们认不认没关系,人家也不需要他们认,那些人七嘴八舌的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我们苦苦哀求那周瑞家的,可她完全不管,硬逼着我们还钱,我家卖锅砸铁,最后是把两个丫头卖了,才凑上了他们家的银子,”说着,那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的大丫二丫啊,娘对不起你啊。”
“你这还算是好的,我家爹爹就因为实在还不上,被他们逼得上吊死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掩面大哭。
“我家也是,当初借了一两银子抵租子,谁知道,最后利滚利竟然变成了三百两,就是把我们家论斤卖了也抵不上啊。”
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哭诉,“最后我爹实在无法,只能当着他们的面撞了墙,可怜我的老父亲啊。”
那人抖着唇,也顾不得面子,嚎啕大哭起来。
过来的人,谁没事伤心事?都指着二房诸人哭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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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对于二房来说,绝对算是灾难日,以李纨几个人的水平,根本就别想应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