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他属于活好不便宜的, 一分钱一分货嘛。”唐湖摇头叹气, 心态宛如一个老流氓，四处寻摸保质保量的小明星。
尤雅雅跟着瑜伽视频里的节奏，换了个老汉推车式的动作：“他都是这部片子的投资人了, 直接零片酬出演多好, 反正戏份也不重。”
“你也知道戏份不重, 所以根本没必要过来客串, 而且问题不在于钱，在于圈子。”唐湖盘腿坐在床铺上，“如果这是楚导的电影，他过来客串一把倒不算什么，但在一部制作预算只有2000万、主演还可能都是二三线演员的电影里客串，那就太压戏了。”
这就好比开心x花的沈腾腾马丽丽正在热热闹闹的拍《夏洛特别烦恼》, 梁x伟突然空降出演傻大春，哪怕彼此演技都没问题, 大家不是一个路子出来的, 怎么看都觉得画风不搭配。
再说乔乐仪出道这么长时间，效率堪称业界劳模，虽然他越压榨越有戏, 但最近拍完一部艺术片后还没怎么休息过，还是给他留点私人时间。
唐湖还记得正是这部片子让他终于摘下影帝桂冠, 以后事业发展终于稳了, 没必要在小投资电影里打酱油。
“也对, 博这种存在感对事业又没什么帮助。”尤雅雅了然地点点头, 翻身躺在瑜伽垫子上。
唐湖踩着梯子从床上下来，继续解释：“不光乔乐仪不演，我也不在这部戏里出场，一是没有合适的角色，二是对大家的戏路都有影响。”
如果明远出品的电影总是那么几个人翻来覆去的合作，一旦形成固定班底的票房号召力，就不好单飞了，譬如郭x纲跟于大爷合作至今，再和别人同台都像是包了个小三。
倒不如尽量邀请更贴近角色形象的演员，既能给有实力的演员出头机会，又能帮明远拓宽业内人脉。
尤雅雅见她像要出门，撑着身体半坐起身：“大下午的你去哪儿？”
唐湖对着镜子理顺头发，扎了个高马尾：“陪各路大款吃饭，《烂片》还有好多事情没定下来呢，我不能全盘做主，也得过去当个旁听的了解一下筹备进度。”
她自出道以来，终于干了点明星该干的事。
白天上课，晚上穿梭在各个制片导演的饭局之间，充分展现了当代女大学生堕落的生活日常，只可惜聊的话题非常让人胃痛，不是今天演员没档期了就是明天资金不够了。
“噫——”尤雅雅一脸嫌弃，“你至少洗个头再出门吧？”
“洗把脸就差不多了，礼轻情意重。”唐湖套上白衬衫，非常霸道的用单手系着纽扣。
她只有出门办大事或者见比较重要的人之前才洗头，现在直接往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就准备去赴约，连高跟鞋都懒得穿。
明远商务酒店。
《头号烂片》项目组租了个房间当办公室，这几天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开剧本研讨会或者试镜角色。
唐湖打车去了酒店，带着一身初秋热意推门而入，发现有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正和制片人聊天，估计在谈角色。
她打了声招呼便坐在旁边，静静听两人说话。
那个女人正在翻剧本设定，听语气像是某家的经纪人：“……怎么是这样的角色呀？和我之前从赵哥那里听说的不太一样，这种角色太毁艺人形象了，除非你把剧本改了。”
唐湖看那人有点面熟，直到现在才想起那是米浩的经纪人，忍不住插话：“您想怎么改？”
她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跟米浩合作的《恋爱使者》，当年的男女主角和女二号，到现在的发展路线天差地别，充分证明了什么叫造化弄人。
米浩作为卖男友人设的流量偶像公开交女朋友也就算了，还为女友跟粉丝对骂，那段时间人气极大影响，一档本来就定好的真人秀被同期另一个小生抢了，该小生从此人气飞升，米浩错过机会，于是一蹶不振。
反观尤雅雅，这么热衷开后宫的碧池出道至今都能强忍着不谈恋爱，哪怕至今还觉得一妻多夫制才是人类发展的未来方向，但既然活在镁光灯下，总要向外界妥协很多东西。
这才是为了红什么都愿意干。
吴女士作为米浩的经纪人，可能到现在为止都没搞清楚自家艺人是个什么定位，听唐湖询问便回答：“这个‘丁英俊’设定是没有演技的流量小鲜肉，谁演都像在自黑，要是把剧本结局改成他演完这部戏后通过角色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这样正能量一点，可能会更好。”
唐湖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已经翻了十万个白眼，最终露出关爱弱智的微笑：“吴姐，希望你明白，我们这边不可能为了某一个演员去修改剧本。”
……在一部讽刺喜剧里谈正能量结局，您老脑子没毛病吧？
然而偶像明星接戏的标准就是不能有一丁点损害个人形象之处，不合适的剧本要么别接，接了就得好好演，接下以后非得让剧组根据角色形象改戏，只能改出一部四不像的垃圾。
《头号烂片》如果有个正能量暖心结局，这部片子充其量算二流，少了原著酣畅淋漓的辛辣讽刺，幸好这次唐湖说话算数，不会让什么阿猫阿狗都对剧本指手划脚。
吴姐不满地扯了扯唇角：“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没有选择权咯？”
唐湖点头：“你可以选择接还是不接。”
“那我们不演，给多少钱都不演。”吴姐作势要拿着拎包走人，满脸写着不爽。
她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不会被一个最近才出头的演员吓住，而且到场以后听说这部电影投资不大，就更不感兴趣了。
“总共也没打算给多少钱，‘丁英俊’这个角色的片酬预算不超过十五万。”唐湖无所谓地抬了抬肩膀，“要是真不满意，那就等下回合作吧。”
“十五万，你打发叫花子呢？”吴姐果断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甩下一句郑重的强调，“我们米浩红着呢，演技也有保证，不带你们这么糟蹋人的！”
说罢立刻走了。
“请便。”
唐湖用手扇了扇风，仍然觉得身上的热意没有消散，转头问制片人：“牛哥，你怎么找上米浩了？”
要不是今天看到他的经纪人，都忘了娱乐圈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按照一二三线的公认划分方式，米浩作为当年的一线流量而今在演员圈子里已经跌破三线，被其他偶像迅速打败后就没接到过什么戏。
就这时候还挑三拣四，想着耍帅呢，你不过气谁过气？
制片人姓牛，有个文质彬彬的名字叫牛子儒，看了一眼米浩经纪人离去的方向，低声解释：“制造噱头，不然前期没有关注度。”
他做过两部成功的商业喜剧，所以被李若川请来负责这部电影的统筹，看过剧本以后就相当感兴趣。
《头号烂片》的现实讽刺意味太浓，几乎把娱乐圈当下的怪乱现象嘲了个遍，“零演技小鲜肉”这种设定现实中去找，估计能套中所有的流量男星。
而找一个同样是炒作出身的偶像明星来演，才能将原作的讽刺用到淋漓尽致，引发观众讨论。
不然以《烂片》不到三千万的制作费用，能有多少钱用在宣发上？
唐湖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凉白开，一边喝一边点头：“还是牛制片牛，这个主意太棒了。”
从噱头角度考虑，‘丁英俊’找米浩来演其实比乔乐仪更合适，毕竟但凡是个电视观众，就会想起那些年被台词只会念1234的米浩支配的恐惧。
如果真选个演技优异的资深演员，听起来倒没那么“有意思”了。
牛子儒听了她那句不知道算不算夸奖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件事，你刚才说男二片酬预算真的只有十几万？如果这么低，可不好找娱乐圈里的，只能往话剧圈找……但从外形和制造噱头的角度考虑，话剧演员不一定合适。”
‘丁英俊’是个流量鲜肉，从设定上来说必须长得帅，话剧团出身的演员论基本功是一绝，连唐湖都得跪着喊服，可长相不一定有真正卖脸的偶像那么好看。
唐湖思忖片刻：“先找着吧，实在不行不要噱头了，以剧本的完成度为主，不能减少拍摄预算，所以只能死抠片酬。”
这个项目能短时间内提上日程，一是压缩了制作费用，二是《长安食肆》卖出去了。
但电视剧的情况比较特殊，出品方的后续收益根据收视率决定，属于变相的对赌协议，收视率不好的话被腰斩都有可能，等于压了一半的钱在电视台那里。
唐湖拿到一笔卖电视剧的快钱，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行，我心里有数了，等会儿可能还要再来一批人，这回是他们主动找上来，我觉得应该有合作机会。”牛子儒抬起左手腕，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
唐湖捧着一次性纸杯：“谁啊？”
“韦潇，也是从电视剧转电影的，但转型不太成功，你可能不认识，要不等会儿坐下来一起聊聊？”
唐湖眯起眼睛，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远古记忆复苏：“韦潇……”
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还有点耳熟呢？
想起来了，她从前警告过试图在电梯内搞壁咚的李公子，把人往墙上推的时候一定要用手掌垫着对方的后脑，不然只能把人家后脑勺撞出一个大包。
她从前拍戏时就被演霸道总裁的合作男星这么推过几次，观众看起来少女心狂跳，当事人却揉着后脑上被撞疼的地方非常冒火。
拍戏造成的工伤，直接导致了她对霸道壁咚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而那个合作的男星，正是韦潇。
……
那厢，韦潇和经纪人已经在前往酒店的路上。
韦潇同样是走炒作热搜路线的男星，拍过几部不温不火的偶像剧，人设卖点是性格外向笑容爽朗。
只不过那张笑脸最初还能给粉丝清爽的感觉，但他演什么角色都是一副“我很帅我很阳光”的迷之笑容，满脸写着油腻。
前辈米浩已经快要糊穿地心，韦潇过气得比他还早一点，并且在热度不如从前的时候知道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影视行业的所有从业者都不爱跟流量大牌打交道，破事多收费高，还不出活儿，要不是投资爸爸盯着，早就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了。
然而投资方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不懂市场，但看得懂报表。
流量明星可以享受天价片酬，前提是必须收获相应的回报，一个偶像连续两三部作品收不回制作成本，想要接其他戏就很困难了
韦潇白拿了那么多钱，作品基本是演一部扑一部，急于转型又不知道怎么转，经纪人听说明远影业的新项目有个角色适合，便拉着他来试试。
在路上的时候，经纪人还不忘提点：“这次咱们接触的这个《头号烂片》，出品方图南影视跟明远其实是一家，说不定以后就能搭上明远的线了。”
韦潇天生一副招桃花的总裁脸，摆出一个招牌式且自以为很帅的深沉表情：“……烂片？”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教他提不起兴趣，也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哪怕演技不过关，可偏偏最不爱听类似的字眼。
“我只看过大致剧情，还不清楚具体怎么样。图南作为一个公司业内口碑不错，但总共就投了两部作品，一部是还没播出的电视剧，另一部就是《没路相逢》，票房口碑双丰收。”
经纪人就是冲这点，才极力拉着他去试一试，说不定成了呢？
“《没路相逢》……我没看过啊。”韦潇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电影的名字。
浏览器上显示出三百多万条相似的搜索结果。
【如何评价《没路相逢》？】
【徐志膜：谢邀。我本来给这部电影打了四星，一想到《秦陵图》都能有将近五亿的票房，又默默把评分改成了五星。】
【逼乎第一人才：先说简单结论：这是一部合格而且比较有诚意的商业片，证明了木远作为导演的实力，但从内容深度来说比不上《风沙》的导演剪辑版。
主演依旧发挥稳定，乔乐仪和唐湖没有将上一部《骨与魂》的互动模式原封不动的代入，所以不会让观众觉得跳戏，另一个男主角如果不是秋澄会更好，最后那段哭戏演技还不如装了两小时尸体的尤雅雅，投资方估计考虑到市场才启用这些流量，但总体表现得可圈可点……】
这些评价，来自华夏著名问答社区“之乎者也”。
里面的用户最低学历也是985高校毕业月入一万的人才，个个说话又好听，还有影评人活跃其中。
专业人士对电影的判断标准自然比普通观众高出不少，但大多数都给了电影中上评价，并认可了她的商业成绩。
至于微博和天涯这些粉丝较多容易控场的地方，则是清一色好评。
【@stoff：啊啊啊！为了秋澄去看的电影，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二秋演技又有突破了，尤其是对着女友尸体痛哭的那段戏害得我也跟着哭了，就是在剧里扮丑有点接受不了，明明海报那么帅的说……】
【@肉丸子：我和你正好相反，以前不喜欢秋澄，看了他在这部戏的表现才成为粉丝的，现在耍帅的偶像很少有人愿意接这种角色了。】
【@净颜：这部电影是一对百合一对基，唐湖选择转移雅雅尸体还守着尸体喝啤酒那段，你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主角发现秘密吗？no，她不过不愿意接受大小姐已经死去的事实！】
【@扣扣软糖：get到了中年大叔乔乐仪的魅力，球球你不要撩我了二乔！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捂心口]】
【@liliqd：看了《骨与魂》以后慕名来看这部，感觉唐湖更适合打女形象，妈妈，我可能要弯了……】
【@绝菲：我就说一句，这才叫电影，望《秦陵图》学习。】
相关话题下的评论非常和谐，没有各家粉丝撕比的情况。
韦潇看着那些讨论，觉得有点悲伤。
他最近的确没怎么看电影，主要原因是自己接不到戏，去看别人的成功作品更戳心窝子。
但《没路》的成功证明图南影视有能力做好电影，《头号烂片》虽然名字奇怪了一点，说不定能成功呢？
经纪人看得则更为长远，一针见血地分析：“你别光看别人，主要是秋澄，你以为他演技就多好吗？他走的路子和你差不多，出道时间比你还短，无非是选对了路子！你注意到没有，他从那以后就开始走自黑路线了，虽然只是在剧里扮丑。”
秋澄的出道作是演一个暖男备胎，角色形象和他阳光大男孩的人设差不多，算是本色出演，第二次又演了木讷软弱不善言辞的宅男，自黑也能黑出路人好感，更何况还有乔乐仪带着入戏。
“我明白了，你也想让我自黑？”
韦潇放下手机，缓缓点头。
……
唐湖刚在办公室里喝了半杯水，就等到韦潇过来。
一个细腰长腿的男人开门进来，凤眼上挑显得精神，非常适合饰演撒旦式总裁，配一句“女人，惹了我就要负责”的经典台词再贴切不过。
“牛制片好。”韦潇先向制片人打过招呼，才来跟唐湖握手，“你好。”
他今天出门时没化妆，不像二十岁的小鲜肉那么年轻水灵，早知道就补个粉了。
“你好。”
唐湖伸手和他轻轻握了握。
两人从前只在戏里合作过，戏外不算熟悉，这辈子更是一点都不熟，所以也没有激动的冲上去质问“你还记得当年撞了我一脑袋包的事儿吗”，简单寒暄之后便切入正题
经纪人坐下后便开始看剧本，等翻到一半的时候果然皱起眉头：“这个‘丁英俊’……”
韦潇用询问的眼神望着男经纪人：“你觉得适合我吗？”
“还、还行吧……”
‘丁英俊’的人设已经不属于自黑范畴了，简直是把自己往死里黑，制作方非要找个流量演员，以为他看不出来安的是什么心思吗？
放给谁演，都会成为观众的笑柄。
想到这里，经纪人又追问：“电影的制作费用呢？”
唐湖懒得虚与委蛇，带着一副爱演不演的态度直接报价：“剧本不可能因为某个演员的要求而改动，而且电影经费有限，这个角色的戏份片酬最多15万。”
她当初接《恋爱使者》的时候，也没想到偶像剧女二能当一线大导的女主，但机会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权看抓不抓得住。
“……十五万！”
经纪人为这个堪比新人的价格低呼一声，几乎屈辱地点了头：“我觉得角色还是挺合适我们潇潇的。”
他现在卖给粉丝是卖不动了，只能想办法提升大众好感，这个角色谁演谁招黑，但万一观众看他们可怜……说不定黑着黑着就触底反弹了呢？
唐湖简直要为他痛快的态度拍手称赞：“我也觉得合适，我们这部电影虽然制作成本低，但是本子特别好。”
韦潇最近处于过气边缘，离开经纪公司的人脉还有没有戏拍都是两说，而出演‘丁英俊’，自嘲以后顺势转型，至少还能再博一把话题度。
米浩不想要的角色，有的是人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