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官博宣布第三天姜玫再次被顶上热搜。
  热搜话题前三——“姜玫滚出娱乐圈”、“姜玫,许薇”、“姜玫,去死”。
  一大片恶意朝姜玫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夜里姜玫坐在漆黑冰冷的客厅一遍又一遍地点亮屏幕。
  屏幕上充斥着各种触目惊心的字眼。
  “她怎么不跳楼自杀。”
  “姜玫去死吧。”
  “求姜玫不要带坏我哥哥,跪求退演安意!”
  “这女人怎么这么恶心?”
  “……”
  凌晨六点,黑夜被黎明撕开一道口子,光从口子倾泻进来。
  姜玫一夜未眠,忍着疲倦抬眼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
  天亮了。
  手机黑了。
  姜玫揉了揉红肿的大腿迟缓地站了起来,丢下手机转身走向卧室。
  她得睡一会儿。
  睡醒后才有精力处理那些事。
  绕是周肆这般通天的人也没料到许代山动静这么大,一晚上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无疑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明晃晃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天娱公司总裁办公室里周肆气急败坏地砸掉手机,掀开椅子站了起来,指着助理的脑袋骂:“我养了个废物?我让你给我盯着热搜盯着许家的人,你就是这么盯着的?”
  谢远笔直地站在原地,面带恭敬,一脸愧疚:“我也没想到许总这次……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您上回撤了以后就让他生气了,这回要是再撤许总恐怕要撤资了。要不您先冷静冷静,姜小姐的事您就别管了?”
  周肆睨了眼谢远,冷笑:“照您这意思我还得感谢您提醒了?”
  谢远惶恐地摇头。
  周肆头疼得厉害,烦躁地摆了摆手,“热搜撤了,剩下的交给公关部。”
  “许总那边?”
  “中午约个饭局,我亲自去。”
  谢远诧异地抬头,欲言又止:“为了姜小姐值得么?”
  “小远,越矩了。”
  周肆眯眼瞧着眼前的谢远,谢远父亲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子,当初老太太大发慈悲让人进了周家当管家,谢远也从小跟在他身边,私底下他拿人当兄弟,可不代表能替他做决定。
  谢远闻言恭敬地弯了弯腰,嘴上却不忘提醒:“老太太早前交代小远让我看着点您,还说周家的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您要是喜欢也得注意分寸,别伤了妍小姐的心。”
  老太太是周肆的祖母,也是周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连周肆父亲平日里都得恭恭敬敬地站着听一句教训,年轻时老太太跟沈太太是过了命的姐妹。
  两家老人自小就替两小辈安排了这桩婚事,周肆这么些年没少胡来,逢场作戏的事数不胜数,分手也大大方方,送车送房的不再少数,可从没越过那条线。
  如今这举动已然是过了度,不然谢远也不会冒着得罪周肆的风险提醒他。
  周肆想通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又吩咐了一句:“周末行程取消,订一搜游轮,我带妍妍出海。中午饭局不变。”
  谢远离开,周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犹豫几秒还是按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周肆率先开口:“闻儿哥,姜玫的事我尽力了啊。兄弟我到现在都怀疑您回一趟北京是探望老爷子的还是替那位收拾烂摊子的。”
  “这都赶上最佳前男友了,您这背后做了善事人儿也不知道啊。哎,听妍妍说您今天跟许家人吃饭?这感情好啊,您往那饭桌上一坐,脸一摆,这许薇不得乖乖跟您讨好么?还能替姜玫出口恶气……”
  话还没说对面就传来嘟嘟声,周肆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差点骂娘。
  —
  姜玫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被江逢的一通电话吵醒。
  电话里江逢简洁说明来意:“聊剧本,下午一点半,秦记103包间。”
  说完不等姜玫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姜玫看了眼通话记录。
  刚好十五秒。
  下午一点二十分姜玫走进秦记103包间,包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镂花雕刻的窗户边江逢安静地坐在实木椅上,依旧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色宽松t恤配一条藏青色五分裤,脚上是一双老式凉鞋,头发凌乱不堪,鼻子上架着的眼镜左边镜片裂了一条缝。
  这位导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形容。
  姜玫只打量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进包间前顺手把门带上了。
  江逢听到动静转过头缓缓审视姜玫,半分钟后江逢出声:“你没戏了。”
  姜玫脚步停滞了半秒,坦然道:“我猜到了。”
  直到姜玫拉开江逢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江逢才冷眼旁观地开口:“我看过你的《天赋》,演得确实不错,不过没报道说得那么夸张。你只是找到了适合的角色,并不代表你会演戏。或者说,你的表演一文不值。”
  姜玫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甚至是无所谓。
  空荡荡的包间里,两人无声地坐着,期间谁也没看谁,连面上该有的客气都没有,可见两人都不想敷衍对方。
  中途,江逢的手机响了两次,两次都被他按掉,直到第三次江逢那厌世脸上表情才丰富一点。
  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一道年轻且欢脱的声音:“江逢,你又去哪了?家里停水了,我好想洗澡。还有,你能不能跟我的表演老师打个招呼,帮我问问我暑假能进组拍戏么?回家记得给我带杯珍珠奶茶,我要冰的。”
  “停水了找阿姨,暑假不可以拍戏。江予,你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你还没回答我你去哪了。”
  江逢脸上划过一丝宠溺,随后纵容地解释:“跟人吃饭。”
  “谁?”
  “你不认识。”
  “说了我不就认识了吗!江逢!你是不是又不想理我了!不想理我……”
  “姜玫。”
  “啊!!!!她啊!!!!我要签名!!?!照片!!照片!”
  江逢揉了揉眉心没理会电话那端的小姑娘直接结束了通话。
  姜玫就坐在江逢对面一字不漏地将对话听进了耳朵,她好像看见了江逢的另一面。
  至少跟传闻中不近女色、特立独行的江导不太沾边。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拍个照?”
  姜玫正在思考听到这段对话的后果,刚权衡了一下利弊就听江逢略带窘迫地问。
  那冷淡没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多了一丝尴尬。
  毕竟,他可能也没想到前几分钟他才赤/裸/裸地批评姜玫的演技,转眼就要求人。
  姜玫莞尔。
  “不嫌弃的话,可以。”
  “她很喜欢你。经常在我耳边提你,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替你争取这次机会。”
  江逢说着拿起左手边的一份纸质合同推到了姜玫面前,姜玫垂眸看向合同。
  是一份个人担保书。
  江逢用他所有身家压在了这份担保书上,担保书内容是启用姜玫为女主角以及《捧杀》后续拍摄播出出了问题都由江逢一人承担。
  意味着江逢替姜玫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和后果,甚至是无条件地信任她。
  签字页上江逢两个字写得肆意飞扬,字如其人。
  张扬横行。
  姜玫恍惚片刻,竭力压制住心底的震撼,拿起江逢递过来的明信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明信片正面印的是她的照片。
  准确的说,是20岁的她,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眉眼里满是桀骜不驯。
  却又透着超乎年龄的现实。
  跟现在的她相差无几。
  姜玫签完将明信片连同担保书一起交给了江逢,递到江逢手里的那一刻姜玫身子有意往下低了几分。
  “你当演员是为了什么?”
  江逢望着姜玫那张薄凉没表情的脸问,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会进这个满是肮脏的圈子。
  “真话假话?”
  “你随意。”
  “为了钱,我要活着。”
  姜玫说这话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平静,可浑身上下充斥着被世俗污染的麻木。
  江逢摇了摇头。
  他后悔问这个问题。
  有些答案还不如不知道。
  —
  出了包间,江逢转身下楼走进了奶茶店,姜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干净安静,水龙头哗啦地冲着水。
  “小薇,你一会儿进去跟沈行好好说,别跟他闹,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了。”
  “妈,沈行哥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镜子里出现两道身影,两人慢慢靠近姜玫,打开了姜玫旁边的水龙头。
  姜玫面不改色地退开半步有意将口罩戴上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在许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前提前离开了现场。
  离开前还听到半句:“这次最好趁他回来把这婚订了。”
  出了洗手间,姜玫迫不及待往楼梯间走。
  楼梯没灯,有些暗。
  姜玫走得急,下楼踩空了一步整个人朝前摔了下去,膝盖直磕在了楼梯沿,“咔嚓”一声响起,姜玫下意识跪坐在地上。
  疼痛从膝盖蔓延到了四肢,姜玫咬紧唇瓣单手撑在栏杆上迟缓地站了起来。
  额头的冷汗不断冒了出来,钻心的疼。
  姜玫弓着身子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膝盖上已经磨破了皮,渗透着血珠。
  “姜玫。”
  背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姜玫握紧栏杆,面上恢复正常。
  沈行本来是打算抽支烟,刚取出烟盒就见到了角落里的身影。
  直到看到地上的血迹沈行才开口喊了一声。
  姜玫在沈行走近前挺直腰杆、关掉了手电筒。
  楼梯再次昏暗下来。
  “闻儿,你在这站着干嘛?”
  “抽根烟。”
  沈行瞥了眼窝在暗处的人,往回走了两步拦住徐敏的视线。
  “少抽点烟,前两年你爸肺出了问题进了趟医院才戒了烟,你别跟他学,这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沈行无奈地笑了一声,最后掐断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笑着问:“这下我不抽了,您不念叨了吧?”
  “你这孩子就知道跟我贫。别一直站外面,让你许叔他们看笑话不好。你爸今儿高兴,估摸着要在饭桌上提几句你的婚事。闻儿,你今天可别跟他闹脾气。”
  “行,都听您的还不成么。”
  “我刚听你喊了一声,你叫的是……”
  “您可别乱猜了,我就出来透个气抽根烟哪来的人让我喊。您不是忙着催我呢嘛,快进去吧。”
  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姜玫忍着痛靠在墙壁上,手心不知不觉间有些粘稠,姜玫走出黑暗,低头看了眼满是血迹的手默默抬眼望了望刚刚沈行站的位置。
  那里早已经空荡荡了。
  膝盖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疼了。
  姜玫从包里取出烟盒掏了一根烟含在了嘴里,猩红的火星点燃烟头,姜玫夹着烟慢慢抽着。
  叮的一声,手机传来震动。
  姜玫毫无表情地取出手机。
  【等我。】
  发信人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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