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这年高二的暑假, 闵玧琪迎来了他人生中重大的转变。
  独自跑到首尔，是一时冲动下的决定, 但在深思熟虑过后，竟也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机会。
  在大邱，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制作人，但一首歌卖出的价钱可能还不如他打工一天所赚。
  首尔这座城市跟别的地方都不同, 它繁华得好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人衣着考究、走路生风，说话不会带可笑的乡音，与人交往时紧守着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每条街道小巷看似不起眼，实际角角落落都透着精致。
  在这里生活的人虽然辛苦, 却有着一种乡下人没有的精气神。
  似乎眼睛里都藏着野心，各自有各自要去往的方向。
  这里是全国的经济命脉, 有着比别的地方更多的机会。
  每年吸引着无数人涌向这座城市, 现在闵玧琪也成了其中一员。
  他站在街边的交叉路口，就像站在了赌桌上。堵上所有的一切，换来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买定离手！落子不悔！
  他深吸口气，一头扎进这陌生的异乡中。
  不管他这边的生活如何波澜起伏, 大邱那边李家一家人的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
  吃早饭时, 李泰京好奇地问李水京：“你和玧琪哥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李水京夹了几样小菜拌着粥喝，闻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还不就跟以前一样。”
  李泰京诧异, “他都抛下你走了, 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啊？”
  “当！”李水京扔下汤匙, 抬头怒视了他一眼。
  李泰京被她瞪得缩了缩脖子, 没等说话后脑勺又挨了他老娘一下。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个时候还来刺激你妹妹。你就这么当哥的？”
  “别理你哥，他就是欠收拾。”
  李泰京郁闷地噘起嘴，等他老娘走了又问：“玧琪哥怎么跟你说的？他真打算不回来了？那你呢，你就在这儿等他？”
  “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互不干扰，一起共勉。”李水京搅拌着碗里的粥，语气淡淡的。
  “嗤～”李泰京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也是谈恋爱？”
  李水京抬头看着他。“你以为，谈恋爱就要在一起？”
  “不在一起谈个屁的恋爱呀！”李泰京吊儿郎当地抖着腿，“反正如果是我，我死也不跟喜欢的人分开。”
  李水京都被他气乐了，“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死皮赖脸的去缠着他，还是逼他回来跟我双宿双栖？”
  李泰京：“……”
  李泰京无言以对。
  他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我恐怕会追过去吧。”
  因为一天的分别，都忍受不了。
  李水京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要真的喜欢过谁，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啊。”
  潜台词是：你个从来没动过心的人，还敢在这大言不惭！
  李泰京仿佛膝盖中了一箭：game over！
  耳根终于恢复清静，李水京又低头继续喝粥。
  其实她何尝不是连一天的分别都忍受不了。
  只不过是保持着那份体面，装作无所谓罢了。
  一直装作无所谓的话，还可以勉强忍受，如果连装都装不下去，那才是真的崩溃。
  现在她和闵玧琪，已经算是异地恋了。
  虽然她想过以后上大学或者工作，两个人可能没有办法在同一个地方，说不定就得忍受分别。
  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出了门，李泰京还是继续缠着李水京。
  “呀，其实你也觉得玧琪哥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对吧？”
  “我没有这么想。”李水京漠然地回答。
  “别装了，”李泰京撞了撞她的手肘，“他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在首尔那种地方活得下去？首尔的物价有多高你知道吗？”
  “我看，玧琪哥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身上的钱都花光。就算首尔有高中肯要他，他也没钱交学费。他现在，还是个未成年，只能做做短期兼职，想找长期工作，根本不会有地方要他。你说他靠什么手段谋生？”
  “不过其实我挺佩服他的，有这种敢于跟家里人抗衡的勇气。而且他还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多热血啊！”
  李水京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有的时候真的受不了她哥这个中二病。
  在他眼中，闵玧琪跟父母叫板难道都是一种帅气吗？
  或许所有人都抱着闵玧琪坚持不了多久的心态在等他回来，但是李水京却一直觉得，他孤注一掷做出的选择，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不会半途而废。
  见到他的第一眼，李水京就在他身上看到了杂草般挣扎向上的蓬勃生命力。
  他我行我素，一直清醒，背负着他人的偏见踽踽前行。
  看似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外表下，一直坚持着“只能活一次的人生当然要比谁都炽热”的人生信条。
  闵玧琪不会回来的，因为他比谁都有野心。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要快，距离闵玧琪一个人跑去首尔已经过了五天了。
  李水京微微一晃神，立马又转为沮丧，这不知何期的异地恋，怎么才过了五天？
  这五天，她就靠闵玧琪的只言片语猜测着他现在的生活处境。
  能感觉得出来，闵玧琪忙得打不起精神和她说话。
  但是他惯会报喜不报忧。
  和李水京通话时，会用轻松的语气告诉她，他用怎样聪明的办法找到一间价格便宜的出租屋。
  会向她炫耀，自己怎么跟小贩杀价多省了几块钱。
  在他偶尔的叙述中，他好像真的在慢慢安定下来。
  但是有一点，他一直都不同意李水京去看他。
  他总说他这边乱，没地方待，等过段时间再叫她过来。
  李水京知道他怕自己担心，一定故意隐瞒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她不忍心把闵玧琪逼得太狠，只能自己干着急。
  不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闵玧琪的爸妈倒是去了首尔一趟。
  是去陪闵玧琪看精神科的。
  医生确诊了，闵玧琪是轻度抑郁症，放任不管的话，很可能会发展成中度抑郁症。
  这个结果让闵玧琪的爸妈很心碎。
  任谁知道自己疼爱的孩子，在18岁这样的年纪患上抑郁症，都要在心里谴责自己，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得到药物治疗后，闵玧琪的病算是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发病。
  闵爸爸闵妈妈回来的那一天，李水京特地跑到车站去接他们。
  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们面前时，意料之中没有在他们身边看到闵玧琪的身影。
  “阿姨……”
  见到她，闵妈妈擦了擦眼泪。“他不肯跟我回来……”
  李水京吞咽了一下问，“他在那边还好吗？”
  “好个屁！”闵爸爸脸色铁青，“住在一个站都站不直的小房间里，就打点零工赚钱，天天吃些没营养的火腿泡面。自己生着病，医生说了让他好好休养，可他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回来。”
  “不回来算了！总有他后悔的一天！”闵爸爸说到最后，下颚不停地微微颤动。
  “……”李水京看向闵妈妈，她已经捂着脸泣不成声。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们就相信他吧。”一开口，李水京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点抖。
  只是听他们这么说，她都快心疼死了。
  从车站回来，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静。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李泰京敲开她的房间叫她吃饭，只看到叠得整齐的被褥，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彼时李水京拿着从闵玧琪爸妈那儿得到的地址，已经坐上了去见男朋友的列车。
  闵玧琪白天不在家，李水京不知道抱着怎样一种心态，竟然一直坐在门口等，从白天等到了黑夜。
  还是闵玧琪的电话先打了进来，问她：“你在哪儿？”
  显然是从大邱那边，得知她已经来了首尔的消息。
  李水京告诉他，她就在他租的房子门口。
  闵玧琪停顿了一下，“那边啊，你等下，我过去找你。”
  很快，她就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闵玧琪。
  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变了许多。
  比以前黑了些，也瘦了些，虽然看上去有点憔悴，但眼神却没有了往日的浑噩。
  或许是怕她等急了，他竟然是坐的士来的。
  “你坐这儿干嘛呀？来了怎么不联系我？”
  “怕打扰你工作。”
  “傻瓜，什么工作有你重要。”
  他拉她起来，手掌好像粗糙了些，但却是李水京一直眷恋不舍的温暖。
  如今，终于再次触碰到了。
  她忽然有些鼻酸，“闵松月，我好想你啊……”
  闵玧琪摸了摸她的脸，头一次，李水京从他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了思念。
  “我也想你。”
  两个人相拥了一阵，闵玧琪揉了揉李水京的头发，“吃饭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李水京摸了摸肚子，才觉得饿了。“没有。”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我想先看看你住的地方……”
  “先去吃饭，吃完再带你去。我现在已经不住这儿了。”
  “啊？你这么快就搬家了？”
  “嗯，可能是预料到你要来吧。”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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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拉出去过情人节，又码字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