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北蛮南下
随着各方面力量的调动，各项准备工作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一开始便设计好的落石，到埋伏圈前后的焚烧，再到两侧队伍的正面攻击，都已经近乎完成，同时，对于那支草原骑兵的位置，也在不断的进行着侦查，在距离预设时间还有两天的时候，相应的探哨便已经发现了那支队伍的踪迹。
之后，丁行远更是派出了多达十五组探哨队伍，保证对于对方行踪能有一个准备的把握，同时，也不能随意靠近，从而打草惊蛇，整个过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了最后的一战，而这一天，很快也到来了。
就在预设的战场后方，王虎带领的骑兵队伍，也已经完成了一晚的休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仅是沈冲他们，王虎他们同样也已经发现了那支骑兵的位置，而且还是在两天前便已经发现，毕竟，看似广阔的草原之上，真正适合大规模行军的路线，也就只有那些靠近河流和湖泊的几条道路而已。
当时看到前方出现的大规模队伍前进的踪迹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派人前往探查，在确定是那支目标队伍之后，整个骑兵营并反而不着急了，而是在前方队伍的后方百余里，悄然缀了上来，确保对方的行踪始终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同时又不能被对方发现。
因为对方队伍颇为庞大的缘故，不管是行进的速度还是营帐的搭设，都要比前锋营来的麻烦很多，所以前进速度也并不算快，反而给了前锋营更长的恢复时间，毕竟，即便是战马也需要足够的休息，才能够真正发挥它们的作用。
就在这两天时间里，即便是王虎也曾经亲自摸到对方营帐周围的小山之上，仔细观察了这支队伍的组成，在之前得到的消息中，尤其是从刘勇传回的信息中，都一直在强调这支骑兵的精锐和强悍，可真正看到之后才发现，满不是这么回事。
很多人对于草原骑兵都有一个误解，认为他们更多的是轻骑兵，依靠骑射来作为战斗的主要方式，可实际上，这些年来，真正强悍的草原骑兵，更多的还是依靠那些重骑兵，或者是将自己和马匹全都批甲的披甲骑兵，可对于财力有限的北蛮来说，不管是重骑兵还是披甲骑兵，其实都是极为珍贵的，只有那些草原之上真正的大贵族，才能拥有这样的队伍。
一般的小部族之中，大半都只是披着自己的牧民皮衣，便当做是皮甲使用，平时也都不会有什么战斗训练，更多的还是依靠他们在草原之上锻炼出来的一身生存本领，只是因为他们个个擅长骑马和射箭，个人武力要比埋头种地的农民来的强一些，更会有些狩猎之类的群体活动，拥有基本的配合意识，再加上人手一匹马，有着相当的机动性，才会显现出不错的战力。
王虎虽然作为军将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足够的家学支撑，可这些时日以来，他还是从很多人口中，了解到了相当多的内容，眼前的骑兵队伍在他眼中，便和一般人的看法有着不小的差别，首先，眼前的这支队伍实在算不上精锐。
可能对于刘勇来说，这样的队伍已经是他认为的强军了，可实际上，通过专业斥候的探查，以及他用眼睛观察得到的结论，此刻的队伍之中，并没有出现重骑兵的踪迹，这也是正常，对于缺乏冶炼和采矿能力的草原部族来说，钢铁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珍贵的资源。
若是要凑出一支拥有足够威力的重甲骑兵，所要花费的代价将是超乎一般人想象的，不光是具装铠甲的问题，不管是更加精良的战马才能承受这等重量，这些战马的养育成本也要比一般马匹来的更高，更不要说那些骑兵素质要求非常高不说，平时更是需要不断训练，带来的消耗都是极为惊人的。
更要命的是，即便是配备了从西域得来的更加高大，爆发力更好的战马之后，他们的长途行进能力却要更弱不说，他们这样重量的甲胄和武器，更是需要有专门的马匹驮负，没有办法独立穿上的重甲更是需要奴仆来配合，甚至可能因为指挥不善，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便可能被人给直接干掉。
对于这等情况，王虎其实是有些失望的，虽然这样一来，他们所有面对的威胁便要小上一些，可没有机会得到具装铠甲，却还是让他颇为遗憾，毕竟，相较于他们实力来说，能够修炼炁，更是能够借助炁的帮助，增加战马的驮负和奔跑的能力，组建重装骑兵便要轻松许多。
至于所谓的披甲骑兵，数量也应该不多，虽然号称拥有不错的集体战斗的能力，可在靠近对方营帐还有三里时，他们便能够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的响声，靠近之后，营帐之中更是人声鼎沸，似乎好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让严格按照操典执行的骑兵营颇为看不起。
这些仓促间由牧民组成的队伍，军纪方面自然没有办法保证，很多时候，那些从外面回来的队伍之中，都能够看到各种缴获的财物，甚至连妇人有时候也会出现在他们的马上，更重要的是，这些草原骑兵来此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辎重，实际上，草原之上的战斗，并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般长途奔袭。
真正擅长长途奔袭的，反而是大魏以及之前的大帝国，毕竟，对于这些农耕帝国来说，按照传统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推进的方式，并不适合草原蛮人的战斗风格，他们借助马匹，行动力要远比步兵来的更加迅捷，一旦露出一个空隙或者漏洞，就很可能会引来对方的围攻。
自从前朝通过长途奔袭，直接将对方封山祭天的祭祀之所，以及王庭所在的位置一股端掉，更是将对方直接打回了漠北之后，长途奔袭便成了帝国对付这些草原蛮夷管用的招数，而草原之上的战斗，大半都是以部族为核心，整个营寨同时拔营，然后再组织部族武士组成战斗队伍。
那种方式之下，战斗和生活简直就成了完整的一体，所以武士们不用太过激励，他们便会主动的上前战斗，不光是为了所谓部族荣光，更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在身后部族之中的亲人和孩子，一旦战斗失败，部族灭亡的惨烈程度也一点不输中土战争。
就在跟踪这一支相当庞大的骑兵队伍时，王虎早就已经发现，从周围不断有辎重车辆，运送着各种军用物资，在这些骑兵安营之后，不断运入其中，从一开始，王虎便已经派人跟在这些人后面，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势力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支持这些异族蛮夷。
这也是他此次行动的重要目的，他从来也不准备一直防御下去，像这般不断遭受敌人惦记，说不清什么时候，对方就会狠狠给自己来上一刀，这可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只有将这些支持异族的家族连根拔起，进而重新建立起幽州的防线，中山郡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当然，这个计划其实颇为激进，一旦开始进行，很可能便会造成不小的震荡，毕竟，不同的州郡之间，往往会有复杂的关系和利益，是很难允许其他势力贸然插手的，到时候很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这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这样的实力，来挑起如此大规模的战斗。
按照预期，这支队伍之中，最多只有六百到八百是真正的披甲骑兵，也就是经过了专业战斗的训练，是真正的职业军人，剩余的五千多人，大半都是些从部族中抽调出来的牧民，虽然也有些战斗经验，可一旦出现严重问题，这些牧民的战斗意志很可能会坚持不下去。
这和他们之前的预期非常相似，毕竟，冀州这一块其实还是太过深入了，虽然占据了四堡之后，彼此勾连之下，若是能够保证自己身后退路，倒也算是深入中原的一个桥头堡，可在幽州本身还没有完全渗透完全的时候，做出如此扎眼的事情，很可能会有不小的风险。
作为北蛮左大都尉的延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作为北蛮东方最有势力的他，此刻最迫切的便是一个显赫的军功和大片领土的获得，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有把握争取到那个空悬多年的左贤王的位置，也才能够为自己，也为整个部族争取一个更好的地位。
如果这次能够在深入中原的冀州打下一块领地，进而将将整个幽州中段吃掉，在不断向着周围蚕食，那离他设想的目标，必然会更进一步，若是真能够因为南方整个大帝国内部的动乱，而给自己一个可乘之机，进而将整个幽州这一大片区域揽入怀中，恢复祖先故地的功绩，会让他的威望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这样的行动即便是对于左大都尉来说，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所以到最后，才会拼凑出这样一支队伍进行试探，若是能够成功拿下扬威堡等地，那整个北蛮就会全部调动起来，开始更大规模的南下战争，到时候整个形势都会变得更加激烈，即便是失败，也不会伤筋动骨，再继续寻找机会就是了。
随着到达预设战场还有二十余里的位置，王虎他们悄然停止了前进，开始等待前方战斗的开始，同时，相应的探哨和传令兵，也都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与前方的沈冲取得联系，让他们了解自己所在的位置，同时也及时将前方战况传递回来，让他们可以在最合适的时机，加入到战斗之中。
很快，探哨便传回消息，对方的骑兵并没有马上进入，因为道路崎岖的缘故，只有最前方的一千骑兵进入到了山道，而后方的两千骑兵，则没有同时进入，彼此间拉开了一个颇远的距离，这也让埋伏变得麻烦起来，若是提前发动，的确能够将前方的骑兵干掉，可后面的那块肥肉，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而且对方从草原杀到这里，若是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结果，很难说对方到底会采取怎样的措施，若是真的就势杀向扬威堡等地，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极为麻烦的局面，真要是在战场之上拉开架势，和这样的队伍进行战斗，即便是能够取胜，到最后恐怕也是一个惨胜的下场，那可就和他们一开始的预期完全不同了。
听到战斗即将打响，王虎等人马上开始向前，一直前进到距离山道入口只有十余里的时候，他们才停了下来，消息紧跟着传来，前方敌人已经有大半都进入到了山道之中，只有八百余名骑手，正在入山的道路之上休整，等到前方情况的变化，也是守住自家队伍后撤的退路。
王虎他们再次上前，距离前方只有不到五里的一处丛林之中，他们开始等待前方的变化，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响起了大声的喧哗声和嘶喊声，更有大石滚落之声不断传来，于此同时，烟雾开始迅速弥散开来，显然，山谷之中的战斗已经打响了。
看到这一幕的王虎大笑道：“弟兄们，到了我们展现实力的时候了，上马，跟我杀敌去！”
听到这话的骑兵营同时上马，之前早就已经披挂好了甲胄，甚至连马身上都已经披上了白慕云赠送的夹铁皮甲，弩机上弦，长枪在手的他们，并没有任何大喊大叫，只是沉默的跟在王虎的身后，向着前方奔去，只是身上浓郁的杀机，在表明他们的态度。
前方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那些正在守护退路的蛮族骑手们都是慌了手脚，本就缺乏足够的集体行动能力的他们，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便没了足够的应对，有的想要尽快上前，接应本部族的勇士，也有的想要在此坚守，否则若是被人围在山里，他们可就真的没机会逃走了，更有的彻底慌了手脚，只知道四处乱窜，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自多个部族的弊端也显现出来，并没有一个能够镇服所有人的高官强者，从不同头领口中传出的命令也各不相同，更是让下方的这些骑手不知所措，整个队伍显得极为混乱，如果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可能还有机会将队伍重新组织起来，可就在这时，王虎的骑兵营冲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来自草原的骑手还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可等到双方距离只有两里之外的时候，地面之上便已经能够隐约传来战马奔跑带来的震颤，并且很快，便能够通过肉眼看到这支队伍的到来，相较于那些宽阔的平原场地不同，此处的入山口，其实并没有太过宽阔，而且越往里，因为山峦的阻隔，便越是狭窄。
此刻的骑兵营，早就已经摆出了两个八列二十行的队形，从两个方向向着前方那些混乱的骑手们杀了过去，仓促之间，也有骑手骑上马，却并没有人迎着两支骑兵冲上去，这些在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的骑手们自然明白，在没有形成阵列的情况下，单骑杀过去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这些骑手的第一反应便是向着另外几个方向逃离，可那些想要顺着骑兵营中间位置逃离的骑手，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在前冲的队伍后面，那些手持弩机的轻骑，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意图，早早的停下了战马，做好了瞄准，乱箭之下，根本就没有丝毫逃离的机会，只有那些冲着山道方向的骑手，才摆脱了那片混乱。
一方气势如虹，一方连一个基本的阵列都没有组织起来，即便是他们的数量更多，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经过了连番的战斗，骑兵营的骑兵都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经验，面对这些连铠甲都没有的草原牧民，他们甚至没有挥动马刀和长枪，只是借助着马力，便将对方的性命轻松带走。
所有骑兵营将士都知道，这一次的战斗恐怕要旷日持久，谁也不知道该战斗多长时间，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便开始刻意的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节省自己的每一分的力气，等到两支队伍在对方的阵营之中杀了个洞穿，然后调转马头，再次杀回来的时候，那些骑手便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开始向着周围逃窜，连最后一点抵抗之心都没了。
到了这个时候，战斗便真的只剩下屠杀了，两支骑兵队伍开始按照五人一组，分散开来向着对方杀去，迅速的收割着眼前的性命，王虎已经传下命令，整个追杀只能持续一刻钟时间，到了时间之后，必须全部回返，从新组成阵型，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逃窜之地。
所以在大半个时辰之后，一些仓皇逃离的草原骑手，从山道之上逃来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支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的骑兵，在距离三百步的距离上，这些骑兵已经开始了冲锋，可那些逃下来的骑手甚至连个组成阵型的空间都没有，在那种三段式的冲锋之下，迅速没了抵抗能力，混乱和恐慌在迅速传染，形势再没了反转的机会，真正的屠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