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在车上李丽跟余小鱼科普了一番采购的知识，余小鱼听的很认真。
  “县城里的纺织厂只能做一些普通的布，再紧俏点的布都得上市里来定，那你想想咱们市有多少县城。”李丽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产量很有限，需求量大，可不就是挺麻烦的。
  很快班车到了市汽车站，李丽几乎车一停就拽着小鱼下了车，赶往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人很多，男的大多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衣，黑色裤子，女士衣服样式多点，但大多还是以灰黑蓝为主。
  就在这时，李丽勾了勾她的手指头，余小鱼疑惑的看她。
  李丽小声说道：“你右前方的那个男人也是采购员。”
  余小鱼顺着她说的看过去，那个男人头发用头油梳的一丝不苟，手上戴着手表，拿着公文包，脚上穿的皮鞋锃光瓦亮，这装扮，小鱼回头看了看李丽，头发全梳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也是背了个公文包，穿着皮鞋。
  这是采购员的标准打扮？那她是不是也要置办齐全。
  李丽见她看出来了，继续说道：“那人说不定也跟我们一样是去纺织厂的。”
  有这么巧吗？
  没想到车到了纺织厂的公交站点，那个男人也下了车。
  李丽用“你看我说的多准”的表情看了小鱼一眼，麻利的下了车。
  这回她倒是不急了，跟在那男人的后面，做他们这一行，第一关就是门卫大爷。
  余小鱼看到那男人熟练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卷着的纸递给门卫大爷，门卫大爷左右看了看，接过了纸，手在下面动了动，拿起来看的时候，纸是平展的。
  估计是介绍信，只是，
  “李姐，为什么要把介绍信卷起来给？”
  李丽从包里也拿出介绍信，给了她一个眼神，“不卷起来怎么放烟？”
  烟？
  李丽麻利的从包里也掏出一根烟，卷进了介绍信里，拉着小鱼快步跟上去，“大爷，我们是县供销社的，麻烦您了。”
  那大爷自然的接过她们的介绍信，把先前的那张搁置在一旁，余小鱼注意到男人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笑脸。
  “你们进去吧。”
  话是跟她们说的，余小鱼还没反应过来，李丽就接过介绍信带她走了。
  “怎么回事儿？他不是比我们先来的吗？”余小鱼也没藏着，直接问了。
  李丽看着指示牌，“那人不是我们省的，他们全省纺织厂就一个，人们得用布，自然是要跑出来找布，我们去别的城市也是一样的，像这种国营单位，都是先紧着自己省的。”
  她刚刚偷偷瞥了眼他的介绍信，上面的章子是隔壁省。
  言外之意，以后她们出了省，也会有这样遭遇。
  纺织厂的墙上写了很多这个时代的标语，还有随从可见的毛xx画像，工人们都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白色的帽子，口罩挡住了口鼻，透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十分有精神。
  她们顺着指示牌找到办公大楼，上了楼梯就看到主任办公室外站着好几个手拿公文包的人。
  余小鱼下意识的看向李丽，李丽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然后笑脸盈盈的去跟好几个人打招呼。
  看来他们都相互认识，不用想这些人应该是其他县城过来采购的，少说得有5个人，僧多肉少啊。
  “这是我们供销社新来的同志，叫余小鱼，大家相互认识下，以后出门在外，说不定还能遇到，帮把手啥的。”李丽拉着余小鱼跟大家介绍。
  “新来的通知？负责哪边儿的？”
  李丽笑意盈盈的看着小鱼，余小鱼会意，淡笑着说道：“北边。”
  “咋？杨乐升职了？”有人惊讶的问道。
  李丽连忙把前前后后解释清楚，正聊着，楼梯口又上来几个人，余小鱼看到里面有个女人有点眼熟，仔细一回忆想起这个女人就是昨天在医院遇见的被自己母亲说贫血的女人。
  竟然这么巧。
  那名女子似乎也认出了余小鱼，多看了她两眼，然后跟着主任进了办公室。
  “把你们的介绍信都拿出来。”
  惯例，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余小鱼站在一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留意观察。
  那名女子应该是助理之类的，她妈妈是她们县城的，应该跟李姐比较熟吧。
  检查过后，蒋兰把介绍信还给她们，并对主任点了点头。
  主任这才放下茶缸说道：“好，多的话我也不多说，下半年给你们各个供销社的布匹数跟上半年一样，今年比较困难，早些下大雨发大水，棉花产量不行，就这些能给你们的，还是我们想尽了办法给出来的，再多的我也没有。”
  “主任，我知道您难，我们都能理解，但是这布实在不够啊，我来的时候盘点过了，上半年的布根被没剩多少，下半年才是大家舍得扯布做衣服的时候，过年更是大需求，我们县里实在是不够，麻烦主任给想想办法，我们社什么布都要，只要能御寒就行。”
  主任盖上茶缸盖儿，“这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产量在那儿放着，就这我们已经是很努力了。蒋兰，我还要巡视车间，这儿交给你了，你把单据啥的都开好，过细点啊。”
  说完，他就起身出门，没得到想要的数量，好几个采购员都追了出去，包括李丽。
  霎时间办公室只剩下余小鱼跟蒋兰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余小鱼舔了舔嘴唇，“我们昨天在医院药房门前见过。”
  蒋兰笑了笑，“是啊，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实不相瞒，昨天你们母女俩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女人的确是很容易贫血。”
  “你想说什么？”蒋兰打断了她的话。
  余小鱼也不在拐弯抹角，“我这儿有红枣，还是很好的那种，你有没有兴趣？”
  蒋兰听闻，快速的起身走到门口探出上半身左右看了看，然后回头快速的说道：“你有多少，我全都要，多少钱？”
  余小鱼摇摇头，“我不要钱。”
  不要钱？蒋兰抿了抿嘴，“布匹这个事，我们主任说的是真的，今年真的很困难，不过我之前盘点时候发现仓库里还有一些残次品，你们要不要？”
  余小鱼相信这是一手消息，毫不犹豫点了点头，“要。”
  残次品可以低价买低价卖啊，供销社要是上了，肯定好多人要。
  蒋兰笑了下，给她开了单据，余小鱼刚要接过单据，蒋兰把手缩了回去，“红枣呢？”
  余小鱼从挎包里掏出一包鼓鼓的纸包，蒋兰接过去开了一个角，里面红艳艳的枣子色泽明亮，闻着有浓郁的枣子香气，是好枣！
  “做采购员真好，这红枣我到处都买不到，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易的拿出这么好的货色。”
  蒋兰有点羡慕她了。
  余小鱼不以为然，若是她没有空间，哪能随便就拿出一包红枣来。
  “我这儿还有个好东西，不过，红枣可以送给你，这个就需要你买了。”余小鱼把玫瑰水拿出来，“这是玫瑰水，洗完脸之后拍打在脸上可以美白淡斑，改善肤色，效果特别好。”
  蒋兰好奇的看着她的挎包，里面是不是还装着其他好东西。
  “这怎么卖？”
  “5块，搭票据，我需要一双皮鞋，你要是有皮鞋票，我就只要5块跟一张皮鞋票。”
  只要？
  蒋兰心里抽了口气，就这么一瓶凉水一样的东西，能卖到5块加一双皮鞋票？
  这么贵？
  余小鱼把票单收起来，然后继续游说：“你别觉得它贵，你贫血反应在脸上就是脸色发黄，吃红枣只能内调，结合这瓶玫瑰水，美白的效果才能反应的快点，难道你想年纪轻轻就成黄脸婆了吗？”
  黄脸婆三个字戳中了蒋兰的心口，她自从生完孩子之后，都不想照镜子，以前她不说特别白，但至少家里从没少过粮食，她没有其他女人那样面黄肌瘦，现在跟她们一样了，她有些不甘心。
  咬咬牙，蒋兰决定买了，“好，我买了。”
  那包红枣放黑市上就值不少钱呢。
  再说了，她也需要一个采购员当朋友，红枣吃完了，她还得继续吃。
  “你放心，早晚洗脸后都用这水拍，一个月你就能看出效果了。”
  余小鱼对自己的产品还是很有自信的。
  李丽跟其他采购员一样追着主任求情，未果返回，看到小鱼站在楼下的阶梯上，垂头丧气的说道：“唉，太难了，我们先走，明天等她们都走了，我们再来磨皮。”
  采购员太多，主任就是想放水，也不好做啊。
  “不用了，我已经开好单据了。”
  李丽心里一咯噔，完蛋了，她忘记交代小鱼了，“单据呢？快拿出来我看看。”
  跟上半年布匹数量一样怎么够，她们回去要交不了差了，李丽急的不行，“小鱼，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开呢？”
  余小鱼拉着她远离办公楼，边走边说：“你别急，你之前没见过那助理吗？”
  李丽摇摇头，她哪能不急，这单子要是开了，她们就没法再改了。
  那就好办了，余小鱼继续说道：“她也是我们县城的人，你们出去了之后，我就跟她套近乎，这不，她低价给了我们一些瑕疵品。”
  李丽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假的？”
  说完又怕自己的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连忙拉着小鱼低声说道：“快给我看看。”
  余小鱼把单据给她，李丽仔细看过去，看到瑕疵品三个字，乐的一把抱住了余小鱼。
  “行啊你，一般人谁弄的到瑕疵品，你咋套的近乎，这么牛呢？”
  瑕疵品在供销社那绝对是最抢手的货，不用布票，用钱就能买，拿着布回去想怎么改怎么改，再说今年又这么缺布，有瑕疵品总比没有强。
  看到这票单，李丽惊喜坏了。
  小鱼也太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