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银货两讫

  我和白夜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就见冥姬瘫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憔悴得吓人，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对着白夜伸出手，缓缓展开。
  掌纹清晰的手心上静静的躺着两颗泛着琉璃一般亮丽光泽的赤红色丹药，从旁边还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
  很显然，这就是白夜想要的聚阴丹。
  白夜伸出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轻轻捻起其中一枚，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像是在验成色。
  冥姬笑了笑道：“白夜大人尽管放心，给您的聚阴丹乃是上品，成色绝佳，服用之后的效果必不会让白夜大人失望。”
  白夜亲自验看过之后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道：“好，这两枚聚阴丹我收下了。”说着，一手抓起两枚丹药，一手朝着冥姬挥起一阵清风，刚才那个虚弱如同萤火的魂魄便轻飘飘的飞向冥姬的手心。
  冥姬捧着那一缕幽魂，如获至宝，眼圈微微发红，哽咽着道：“渔郎，妾身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前一世是妾身不对，让你受苦了，你如今可还怨恨妾身？”
  那一缕幽魂没办法开口说话，但似乎可以感应到冥姬心思，光华蓦地亮了几分，轻轻笼罩着冥姬的整只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冥姬另一只手捂着嘴，低低的抽泣，仿佛有千头万绪，百般惆怅凝结在心头无法言说。
  “你予我所需，我予你所求，你我银货两讫，各不相欠。”白夜痛快的收下聚阴丹，并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我看到季然此刻双目紧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心里不由得紧了紧，问：“那他怎么办？就算他命该如此，是不是也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把他安葬了？”
  我话刚说完，就见白夜白了我一眼，嘲弄一般挑起嘴角道：“薛婉婉，你见过死人的脸色这么红润的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季然虽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但气色确实不差，与其说是死了，不如说更像是睡着了。
  “怎么回事？难道季警官没死？可是刚才冥姬明明说要用他的魂魄炼丹……”我抬头看着白夜，一脸惊讶的追问。
  白夜不说话，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目光转向冥姬，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冥姬的情绪稍稍平息了一些，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叹息一般笑道：“没错，炼制聚阴丹确实需要一个魂魄作为药引，不过，这个姓季的小子福大命大，有个傻姑娘愿意用自己的魂魄代替他。那傻姑娘的魂魄是世间难得的纯净魂魄，可以提升聚阴丹的药效，妾身思来想去，便决定成全那个傻姑娘了。”
  “你是说，有人愿意代替季然成为聚阴丹的药引？”我听得有点糊里糊涂的，脑袋像是卡了壳。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一个很傻的女鬼。”冥姬小心翼翼的将她心爱的渔郎的魂魄收入怀中，缓缓站起来，看了仍然陷在昏迷之中的季然，语气平和道，“世间最难捉摸的是人心，最难懂的是情爱，喜欢一个人无所谓值不值得，也不必计较是否有所回报，所有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但求一个无怨无悔罢了。”顿了顿，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和白夜一眼。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点明白了，看着冥姬问：“你说的那个傻姑娘，是不是那个领着我们过来的女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活着的时候，名字叫周芳芳。”
  冥姬颇有几分意外的看着我笑道：“没错，你猜对了。她命中带煞，有克父克夫之相，注定百年孤独。原本熬过了这一世，下辈子她就能享受一世富贵平安，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可是她因为放不下姓季的小子，迟迟不肯去投胎。妾身见她可怜，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果然，她就是季然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子。只是季然从来不知道，那个死在他手上的女孩子不但没有怨恨他，还默默的守护着他，为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是灵魂。难怪冥姬说，周芳芳的魂魄是世间难有的纯净。
  爱一个人爱到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好傻，真的是太傻太傻了，傻到令人感到心疼。
  “其实她和姓季的小子注定今生来世都没有缘分，不管她怎么等，也不能改变两个人无法结姻缘的事实，所以与其让她继续牵挂，没有尽头的等下去，还不如让她怀着希冀，永远的沉睡。”冥姬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忧伤。
  我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有些沉重。
  “走吧，薛婉婉。”白夜抬手轻轻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提醒我道。
  我点点头，把季然扶起来，艰难的往门外挪动。不过，季然虽然个子不算太高，毕竟是个男人，全部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我根本没办法把他从林子里面带出去。
  本来想找白夜大魔王帮帮忙，他那么牛逼，随便使个法术，帮我把季然搬运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看着我要死要活的拖拽着季然，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两手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时不时的还不耐烦的催促：“薛婉婉，你能不能快点？”
  次奥……你要是嫌我慢倒是过来帮帮忙啊！怎么说我也是一弱女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白夜像是有读心术，看得出我的心思一样，他挑着眉，不冷不热道：“他身上血腥味太重，熏得慌，我不喜欢。”
  鬼也怕熏？如果想找借口不帮忙，拜托能不能走点心找一个有说服力的？这分明就是在敷衍我好吧！
  “哎呦，不行了，我搬不动了，你帮我一下，就一下。”我累得满头大汗，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眼看着白夜。
  白夜态度很坚定，负手站在一旁，一脸嫌弃的看着季然道：“你要是搬不动就把他扔在这里好了，反正这里也没有野兽豺狼，难道你还怕他被什么东西吃了？”
  “可是他身上有伤啊，不快点送到医院救治的话，这条腿恐怕就保不住了。”我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就帮帮我吧，这荒郊野外的，我也找不到别的帮手，不然哪敢劳您大驾。”
  白夜继续平淡道：“他的腿保不保得住，关我何事？你管的闲事你自己收场。”
  “白夜，你！”我气结，死死的揣着拳头，拿眼睛瞪他。可是白夜别过脸，直接装作没看到，无视我的怨念。
  可恶！气死我了！
  可是没办法，白夜不肯帮忙的话，我也不能强逼着他，只能继续当搬运工，一点一点的把季然往外挪。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刚才冥姬说季然只是昏迷过去，暂时失去了意识，我这一路上这么折腾，他居然也没醒。
  在林子里面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躺在朝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此时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已经到了早上五六点的样子。山间湿气重，草丛树木上面都是水珠，把我的衣服都给打湿了。
  “还有多久才能走到村子？”我缓了好一会儿问白夜。
  白夜回头看着我，一脸坦然道：“不知道。”
  “哈？不是你带的路么？你怎么不知道？”我的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白夜挽了挽嘴角，理所当然道：“谁说我带路了？我只是随便到处看看而已。”
  什么叫随便到处看看而已？这一路上明明就是他一直飘在前面，我理所当然的以为他知道离开林子的路。再怎么说，他也是无所不能的白夜大魔王。
  “我真的不知道，你别这样看着我。”白夜的表情很无辜。他本来就是一只老鬼，不用走路，想去哪里飘去哪里，根本不费劲，可是我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根本就是在故意坑我！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爱怎么怎样吧。我躺在那里一脸的绝望。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传来一阵呼唤声：“婉婉，薛婉婉，季然……”
  一开始，林子里面有回声，我还没有听清，以为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等到静下心来仔细一听，那声音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顿时一个翻身从地上坐起来，高兴的大声呼叫。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白夜见我傻乎乎的样子撇了撇嘴，抱着胳膊靠在旁边的杉树上，脸色很平静。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我隐隐约约看到对面走来三五个人影，其中有两个很眼熟，分明就是慕云楚和范羽尘。
  “薛婉婉！婉婉，你在哪？”
  我一听这声音，更加确定了是他们两个，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得救了。
  “慕云楚，范大哥……”我生怕他们看不到我，跳起来挥动着双手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一看到我立马加快速度朝着我这边奔过来。
  第一个跑过来的是范羽尘，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憔悴，好像很劳累的样子。我刚一张口，叫了声：“范大哥……”就感觉肩膀一紧，被对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