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最后一次通话

  夜离接起电话,对面的楚依婷已经开口说道:“寒,你在哪儿?”
  “什么事?”夜离冷淡地问道。
  “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从来都不接?”电话那头的楚依婷声音出了奇的平静,但是隐隐地还是能听得出来,她有点疲惫。
  自从上次离开夜离的家,楚依婷的心情就一直差到了极点,从前夜离身边围绕着那些女人,她一直没怎么担心,不怎么害怕,夜离不过是逢场作戏。夜氏家族人也都清楚夜离在外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但是越是这样,夜氏的名声也越大,丝毫没有影响夜氏的光环,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夜离从不将什么女人带回家,更不会让夜离的父母看一看,楚依婷在夜梁齐和宋美娇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双方父母心里有数,将来他们两个人是要结婚的。
  可是夜离却当着她的面否定了父母的决定,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地位恐怕要保不住了。
  毕竟就算夜梁齐和宋美娇就算再喜欢她这个未来儿媳妇,但是如果儿子坚决不同意,他们为人父母的,不是还要妥协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不断地打给我,难道还觉得从我这里能听到你想要听到的话吗?”夜离低垂了眼睑,连同他深邃得不见潭底的眸色也一同湮没了下去,他和楚依婷的事情,他不愿多想,也不愿多谈:“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时间静默了下来,电话的两端都没有人再说话。
  过了许久,楚依婷才淡淡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遥远地地方飘过来的一样:“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常一个餐桌上吃饭,这种情谊怎么到了现在,却变成这么可怜的对话?”
  楚依婷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隐忍,又似乎作着什么决定一样,继续说道:“你身边莺莺燕燕换了那么多女人,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肯回来,回到我身边……”
  在楚依婷看来,这个上流社会就是如此,富豪的身边围绕的不仅仅是阔太太,还有那些肮脏的女人,顾小情应该就算是其中一个吧。阔太太们多数都是家底殷实,为了家族联姻最终嫁入豪门。她从来没觉得嫁入豪门有什么不对的,即便不喜欢。
  而且,楚依婷反而更加希望自己尽快嫁入夜氏,如果再能有了孩子,那么无论是夜离、夜氏还是她在楚氏的地位,就都可以稳固了。夜离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觉得他只是被顾小情那个女人迷惑了而已。
  “我不会回去的,你明明知道。”楚依婷话还没有说完,夜离便粗暴地打断了楚依婷的话,他的语气冷得结冰。只是楚依婷没有看到夜离的表情,如果看到那双寒冰似的眼睛,她一定立刻挂掉电话。
  气氛再一次被冻结。
  夜离很想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他的目光落在身旁还在沉睡的顾小情的脸上,她的表情那么无害、那么纯真,如同一个孩童。他接受不了楚依婷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顾小情的名声,刚才说什么来的?说她是“莺莺燕燕”的那种女人?
  简直不可理喻!
  而不知死活的楚依婷竟然接着说道:“寒,你的人生不会是你想怎样就怎样,阿姨和叔叔因为你和顾小情的事情,已经动怒了,你以为你会那么轻易地和顾小情双宿双飞吗?”
  楚依婷一次又一次地给夜离机会,希望他能浪子回头,可换回来的竟然还是夜离的决绝。楚依婷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收服夜离的恐怕也只有家族的压力了。在她的诱导下,夜离的母亲宋美娇已经相当讨厌顾小情这个女人了,她无需多说什么,夜离和顾小情是不会有什么美满地好结果的。
  可就算是这样,楚依婷依然觉得不解气。
  如果能够让顾小情知难而退,会不会更好?
  楚依婷张了张口,美好的眼眸闪现一丝冷漠和狠绝,和她绝美的脸庞极为的不相称,她阴冷着面孔说道:“寒,你是知道你父母的脾气的,如果你执意和顾小情在一起,将来很有可能,夜氏继承人的位置就轮不到你来坐了。”
  “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夜离绝情地说道。
  这就是他不喜欢楚依婷的原因,这个女人太攻于心计,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会不择手段。而现在甚至更是搬出自己的父母还要挟他。
  “既然没什么事,我要挂电话了。”夜离语气平淡无奇,好像楚依婷根本就没打电话过来似的。
  “等等!”楚依婷急忙捏住了电话,语气很是着急:“怎么会和我无关?夜氏的事就是我们楚氏的事,我当然管到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直一直堕落下去,你会被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给毁了!”
  是啊,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
  每个人心目中自己的另一半是怎样定位的?喜欢的人,爱你的人,肯为你花钱的人,肯为你丢掉性命的人?还是毫无用处的人?
  每个人恐怕都不一样。
  但是什么才叫用处呢?暖床?生儿育女?还是能够给你温情、可以相濡以沫的人?
  夜离相信楚依婷和他绝对不是同一种人就是了。
  夜离叹了口气,话不投机半句也多,他不想改变楚依婷什么,同样的,楚依婷也该表不了他什么,大家只是陌路人,永远不能站在一起看风景就是了。
  “楚依婷,我自甘堕落,无非就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所以,你可以放手了,就让我一直一直堕落下去吧。”夜离冷言冷语地说道,这个世界谁也改变不了谁,为什么还强迫对方相信自己,然后再否定自己呢?
  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夜离已经释然了,他和楚依婷最多也就是童年相识而已,没有半点逾越,没有丝毫牵扯,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你难道不知道秦源之的病就是因为顾小情吗?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背负这样的骂名,却还和你在一起,你怎么会不懂,下一个秦源之就是你!”楚依婷气急,脱口而出,她实在不能忍受夜离对她的漠视。
  此话一出,夜离警觉地看向身旁的人儿,好像生怕刚刚的话被她偷听一样。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嘴唇微微抿着,表情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他的手指动了动,眉头皱上又松开。
  良久才像是慢慢稳定了情绪一样,淡然开口说道:“源之的病……我想办法的。但是我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放弃自己想要的幸福。”
  秦源之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顾小情呢,需要找个机会单独和她说,不是现在。
  楚依婷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你太狠绝了,对我,对秦源之……”
  紧接着楚依婷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着更平常一点。
  她眯着眼睛,远远望着深夜的霓虹,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只想速成,那么顾小情死,那么她死,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
  于是楚依婷冷着言语继续说道:“你那么冷血,所以当年美伊才会选择离开你,才会宁可一辈子不回国,远走他乡也不要看见你……”
  话音再空气中凝结,就好像死神刚刚扫荡而来。
  对面夜离没有声音,几分钟之内都听不到半点声响,甚至是呼吸。
  就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夜离才突然出声:“你说什么?”
  他捏着电话,几乎要将它掰断:“你再说一遍?!”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辜负别人一生年华,只为换得自己的安心。很抱歉,我是这样的人,你和我没分别,你也是这样的人。美伊害怕你,躲着你,但是有些欠下来债,你总归要还吧?”楚依婷的声音冷冷地,没有丝毫情感。
  “美伊,她……她还活着?”
  夜离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5年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美伊的事情,这些年,只要能够,从来没有人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美伊。过去这么多年,夜离才算渐渐从那个他接受不了的现实里走出来。
  可当美伊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的情感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竟然让夜离浑身跟着疼了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几乎渗透了他每一个细胞。
  “她在你心目中早死了吧?”楚依婷冷笑。
  “你把话说清楚!”夜离哆嗦着嘴唇,目光却早已失去焦点,“美伊她人在哪儿?”
  冷笑,继续冷笑。
  呵呵,原来说到美伊的时候,夜离也会紧张啊,她想。她以为他都忘了呢!
  “还能在哪儿?在天堂,我真心希望你闭上眼睛就能梦到她,她的点点滴滴一辈子都跟着你,让你不得宁静!”楚依婷随手抚摸着自己漂亮的长发,又去低头看着自己的修剪漂亮的指甲,她的目的达到了,很可以:“作为你对我不忠的惩罚。”
  “我从来就没有对你不忠。”夜离说,“我们就没有半点关系,楚依婷要么你就现在醒醒吧,要么你就现在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精神错乱!”
  “夜离!你会后悔的!”
  楚依婷像是撕咬猎物一样地咆哮着,冲着通透的落地玻璃窗,她恨不得现在就将顾小情弄死!那个女人太碍眼了,要不是她,夜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楚依婷,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幸福,不仅仅是因为我不爱你,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恨你。”夜离疲惫地说道,“我已经解释得很累了,上次你在我家的时候,难道听不懂吗?”
  一通电话打了这么久,夜离和楚依婷认识这20年间,这应该是第一次吧,或者夜氏最后一次……
  楚依婷嘴角微微扬起,夜色笼在她的身上,她娇美的容颜下,竟然看不到一丝光华,除了冰冷,竟然还暗藏着毛骨悚然。
  “恨也不见得是坏事,哼呵呵,”楚依婷笑容扩大,好似遇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最起码,你记住了我,我现在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了。”
  楚依婷换了另一只手接着说道:“你如果不想让秦源之和顾小情也一样恨你,你最好把秦源之的情况告诉顾小情,不然,她会恨得比你恨我更多!”
  说完,楚依婷终于忍不住爆发般地将电话冲着落地玻璃窗扔去,哗地一声,手机应声落地,而玻璃也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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