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赏识

  陈氏的当家人被人陪着出了宣抚使府,一路走来都是轻飘飘的,好像脚底下踩了棉花,连送他出来之人来到门口,向他道别,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迈步出府门,才晓得失礼,扎手扎脚的回礼过去,看上去有些狼狈滑稽。
  送行的人微微笑着,躬身相送,陈氏的当家人后退着出去,连连作揖拱手。
  也不怪他如此的失魂落魄,他不但见到了传闻中的大将军,宣抚使大人,而且还跟宣抚使大人交谈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饮了三杯茶,那可是三杯茶啊宣抚使大人的年轻,宣抚使大人的华贵雍容,宣抚使大人的威严肃穆,宣抚使大人的和蔼可亲,都好像印在了他脑海中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反而是宣抚使大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他好像怎么想也想不清楚了怎么会记不清呢,他恨不能抽自己个嘴巴,这样的人物,自己一辈子可能也就能见上这么一次了,怎么就。他懊恼的呲牙咧嘴。
  当然,此时此刻,如在梦中的他,一腔的兴奋是难以言表的,出宣抚使府邸的一路上,那种急欲找人倾诉的欲望时刻的在折磨着他,让他直想大声对着天空吼上几嗓子才甘心。
  直到出了宣抚使府邸侧门,他才稍微清醒过来,回头张望了一下,才清晰的知道,自己这是已经出来了,宣抚使府邸中到底是怎样一个景致,他竟然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老管家怯怯的凑了上来,扶住了他的胳膊,他打了一个冷战,有些茫然的看向老管家的脸,来了一句,“老夫这不是在做梦吧?”
  看他这个模样,可是把老管家给唬了一跳。一边急急招手将两个家丁叫了过来,一边道:“老爷,您可别吓唬咱们啊,这是怎么了大天白日,什么做梦不做梦的。快快。都过来,扶着老爷回去。”
  但他这位老爷却猛的晃了晃脑袋,一把将老管家推开,直接给了自己个嘴巴。抽的那叫一个狠啊,脆响之声,听的人牙都痒痒。
  但这位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脸上却冒出狂喜之色,脚上装了弹簧似的。跳了两跳。
  这是鬼上身了?几个陈家的下人脸色发白,都不禁后退了几步,老管家更是一个劲的念佛,早就知道,早就知道,那北地魔王是好招惹的?
  听说看上一眼都要瞎了双眼的,何况是进去还呆了这许久,肯定是着了魔气了,菩萨保佑。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啊。
  但这位陈氏的当家人却不管那些,两眼放光,好像一下子便年轻了十几岁一般,挥舞了一下双臂。兴奋的简直不能自已一般。
  不过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他目光在手上掠过,一下就僵在了那里,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东西凑到眼前瞧了瞧,看见没有损坏。心里舒了一口长气,不过却被自己手中汗水给弄湿了一些,再加上用力揉了几下,很有些褶皱留在上面,如果不是不是发现的及时,很可能便要弄坏了。
  他不由心疼万分,就像捧着绝世珍宝一般,将东西奉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用手稍稍将东西抚平,珍而重之的揣进怀里。
  老管家这个时候已经大着胆子再次凑到他身边,瞟了一眼那书本一样的东西,老管家还识字,到是看了个清楚。
  封皮上,几个黑色的大字,国武监兵法要略,应该是一本兵书吧,老管家心里想着,家里头兵书好像也有些,这年头读书人没个着落,也只能督促家中子弟习武从军,好搏个前程出来。
  能读到兵书战策的,也都是些大族子弟,像是家中二老爷,就是其中了不得的人物,能做到汉军万户官上,遍数整个河东,也没几个。
  可惜,秦人一来,二老爷的前程算是毁的差不多了,所幸的是,没有连累到家里面,不然的话,照南边的传闻,还不得满门抄斩什么的。
  他这里心惊肉跳,不知自家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甚至在想,老爷不是从那位魔王府里偷了一本兵书出来吧,老天爷,那可怎么得了。
  这位陈氏的当家人可不管这些,整个人清醒过来,脸上还带着红印子,却已经背起了双手,踱着方步向前走去,声音随后飘过来,“走,跟老爷我再去趟知府衙门。”
  这一路上,这位可是志得意满,不但见到了宣抚使大人,而且宣抚使大人还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这还不算,硬是回赠了自己一本兵书要略。
  这东西虽然并不算珍贵,但你要看送的的人是哪个不是,这可是宣抚使大人回赠的东西,就算是千金以求,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与宣抚使大人谈了那么久,现在才有功夫琢磨一下,他虽然从见到宣抚使大人便战战兢兢,应对失措之处就不必提了,但宣抚使大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死死记在心里的。
  宣抚使大人威严无比,说话却豪爽有如北地男儿,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那些女真人跟人家比起来,除了脑袋扬的高些之外,狗屁都不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现在咂摸起宣抚使大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蕴含着别样的味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而细细想想,宣抚使大人的意思好像只有一个,顺者昌逆者亡,河东是出豪杰的地方,大秦兵锋到得此处,借力于河东士绅大族之处颇多,就看谁的眼睛更亮一些了。
  而陈家,作为第一个来到他面前,表明恭顺之意的河东大族,宣抚使大人是不吝于奖赏的,而这奖赏。
  想到这个,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回头对老管家笑道:“我陈家,将来必为河东之翘楚”
  老管家不明所以,茫然而又惊讶的望过来,他却哈哈大笑,陈家赌对了这一次,前面已是一片通途,什么王家董家的,都已落后一步,想要赶上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呢。
  因为随后,陈家子弟将可以到长安。长安,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却要他亲自去瞧瞧,看看,一定也恢弘壮阔的如同传说中一般吧,他向往的想着,因为年后,陈家子弟就能凭着宣抚使大人一纸荐书,到万里之外的长安求学,那里有一所国武监,陈家子弟将到那里习文练武,报效于大秦。
  这在整个河东,不加上河中,估摸着也是头一份儿。
  他摸了摸袖口,里面不但有一封荐书,而且还有给知府大人的一封信笺,凭着这个,陈家定然要迎来另一番局面的,河东之翘楚,陈家子弟若是争气,何止于是河东之翘楚,只要宣抚使大人赏识陈家,将来陈家在大秦,未必不能有一席之地的。
  至于金人。他撇了撇嘴,几年功夫,天下已经丢了一半,连西京大同都已经没了,还有什么可虑的呢,金人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不仅仅是他,而且还是他堂弟陈雾的判断。
  而前些时,金人议和使节再次从太原去到大秦的消息,好像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带甲百万,曾雄踞北地的金国,在秦人兵锋面前,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低头俯首,称臣纳贡了吧?
  一路上想着这些,脚步极为轻快,他岁数其实也不小了,以往也是能坐轿子的,但自进了大同之后,连马车都不敢再坐了,就怕一个不好,犯了秦人的忌讳,只能靠着两条腿在大同城里转悠。
  昨日还觉着分外的辛苦,跟老管家很是抱怨了两句,但今天嘛,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点劳苦在这样事关家族兴衰的大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秦人真有这个忌讳,他不介意明春走着去长安的。
  在他感觉之中,很快知府衙门就到了,知府衙门前的景象,让他小吃了一惊,这里比前几日过来的时候可要热闹的多了,许多人等候在外面,上前递帖子拜见的也屡屡不绝,而这里还是知府衙门,知府大人居所前面,等候的人应该比这里更多吧,他心里想着,嘴角却已经泛起了几许得意的笑容,和前些日来见知府大人的时候的心情已是有了天壤之别看到这许多人,炫耀的心思让他昂着头向前走去,但最终,谨慎还是占了上风,他又退了回来,低声跟老管家道:“走,咱们且回去,你去备些酒肉,晚间见过知府大人,回来老爷我要痛饮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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