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暧昧 第10节

  苏市这个地方,明明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给她的除了陌生还有厌恶。
  江振华和那个女人重组的家庭就在这些万家灯火中,可江晚却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也恰恰是不知道,才更让人恶心,仿佛这里的每一块土地都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而她,明明厌恶到了极点却不愿意离开。
  也许,她留在这儿并非只是为了母亲,还有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甘心。
  江晚很好奇,时隔这些年,如果和江振华再相遇,他会以什么姿态来面对她?抛妻弃子去求更好的富贵,在这一点上,她的父亲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公交车缓缓停靠,江晚下了车。
  颐荷公寓距离公交站台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周围的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物业管理也很负责,这也是江晚一直没搬离的原因。
  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家里,这一晚上所有的时间似乎都用在了赶路上,江晚躺在浴缸里,热水席卷全身,褪去一身的疲惫。
  公寓外,一辆超跑缓慢停在路边,安静的车厢里,手机震动提示不断。
  程烨看也没看,直接接通电话,等着手机那头的人先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要我给你找什么出租车,那两百块记得给我报销啊!”
  程烨勾唇笑:“你差那点?”
  “要我说你也挺变态,这都叫了出租车了,还不让司机直接送到小区楼下,活该人家不搭理你。”
  程烨侧眸看向小区正门,眼底藏有似有似无的笑意:“有人说,资本家都是没良心。”
  电话那头的人唾弃道:“谁那么懂你?云郢说的?他自己就是吸血资本家还好意思说你?”
  程烨没应,收回视线,脑海里掠过说这句话时某人一本正经的脸,低眸笑了声。
  “笑什么?不是吧,大哥你突然笑的我好怕,你该不会憋着什么坏招等我吧?得得得,两百不要了!”
  “嗯,还有事,回头聊。”
  挂断电话,程烨最后看了眼亮灯的楼层,油门一踩,很快驶离了小区。
  当人放松下来,睡意也会接踵而来,江晚在浴缸里渐渐阖上眼眸……
  6月24日上午十点,在江振华和白薇的注视下,江晚颤颤巍巍输入自己准考证号,漫长的等待,终于让他们从几近瘫痪的网络中卡了进去。
  江振华推开江晚的手,顺势夺过鼠标往下看了眼文化课总分成绩。
  冗长的安静在三人中间盘旋。
  江晚的文化课成绩并没有达到今年苏大公开的录取成绩线,甚至比要求的最低分还少了三分。
  白薇轻抚上江晚的背,声音温柔,却难掩失望:“苏大本来就不好考,晚晚已经考得不错了。”
  江振华放下鼠标,意料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只是沉默不语。
  江晚死死盯着电脑上的成绩,一种难言的羞耻涌入心头。她的脑子里只有江振华抚摸女人肚子的画面,还有对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期待的笑脸。
  “我……”她的话还未说完,男人沉闷的声音直接打断。
  “就留在杭大吧。”
  在这一瞬间,江晚隐忍的委屈,被欺骗的愤怒,全部不加掩饰迸发:“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考上苏大吗?为什么现在又让我留在杭大?”
  江振华眉头紧锁,只当是孩子知道成绩并不理想的发泄,“你一直想留在杭大,正好这次可以如愿了。”
  江晚冷笑望着对面的男人:“我留在杭市,那妈妈呢?”
  江振华微怔,心中烦躁顿起:“你只需要管好你的事!”
  白薇不知父女俩人像是吃了火药的对话到底是为何,依旧和往常一样从中劝和:“好了好了,晚晚成绩没考好,她心情不好,你理解理解。”
  江振华气哼一声,为了不让事态加重,转身朝卧室走。
  江晚看向离开的背影,声音掷地有声:“我不去杭大,我要复读!”
  江振华回身,拧眉望她,又看了眼白薇:“你什么意思?”
  江晚双手握拳,重复一遍:“我说我要考苏大,我要复读!”
  江振华站定在原地,未加思索,脱口而出:“要是能考上,这次还会落榜吗?”
  白薇惊愕望着自己丈夫,小声提醒:“振华。”
  江振华知道自己刚才言语太过偏激,长久以来大家长的姿态让他不愿为了这点小事低头,即便他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伤了孩子的心。
  江晚讥笑抬头:“你不想让我去苏大,应该是因为别的吧?”
  江振华眼神微凛,看向江晚的眼眸愈发深邃:“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江晚不亢不卑,缓步走到江振华面前,一直以来的隐忍在这一刻不再掖着,“还是说苏市有你什么秘密,所以才突然不想我去了?”
  像是被戳到了内心深处的秘密,江振华试图以大声呵斥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说什么浑话!我看你成绩不理想就是因为平日里太过懒散,读书不用心,到现在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江晚不惧他的厉声,抬起下颚,盯着眼前熟悉的一张脸,步步紧逼:“爸爸,你说我们在苏市按揭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江振华恍惚间透过这瘦弱的身影看到了当年白薇大着肚子来找自己的情景,这张脸没有一丁点像他的地方,但却对着他叫了十几年的爸爸。
  父女俩怒目相对,白薇终于忍不住拉开江晚,声音是难得的严肃:“晚晚,那是你爸爸,不许这么和他说话。”
  江晚掀起眼皮深深看了眼白薇,想起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女人,她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真相揭露,撕破这个和睦的假象。
  但,妈妈痛苦的眼神将她硬生生拽住。她的任性而为只会加剧这个家的破散,甚至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江晚内心挣扎,愤怒,到最后化作对母亲的妥协。
  “爸,我不是有意的。”
  第9章 止于暧昧【晋江独发】  渣男和海王的区……
  江振华并未理睬江晚率先低头的道歉,反倒眉头紧锁,看向面前人眼神多了些许探究:“你今天去哪了?”
  江晚忽地抬眸,对上前方审视的眼眸,心里百感交集,她该怎么说?告诉自己的父亲,我看见你在医院对一个女人嘘寒问暖,现在却像审犯人一样站在自己女儿的对立面试探?
  白薇上前打圆场:“当时我叫晚晚出去买东西,你怎么忘了?”
  江振华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惴惴不安,碍于眼下并不是把事情挑明的最佳时机,询问的事很快掀了过去。
  “我去忙别的事情,忘了。”江振华幽幽解释,“复读的事等我和你妈商量以后再说。”
  江晚伫立在原地,低头默不作声。
  白薇担心的瞧了眼女儿,看丈夫进了卧室,才走近来安抚地摸摸头:“晚晚,别和你爸爸闹脾气,你如果真想复读,妈妈不会说什么。”
  白薇的语气一如既往温柔,足以安抚江晚在今天遇到的冲击,但,恰恰也正是这样,才让江晚替她委屈和怨恨。
  “妈,你觉得爸爸爱你吗?”江晚侧眸看向白薇,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袖口,“你们在苏市按揭的房子,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吗?”
  白薇表情微僵,温和笑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
  江晚用力牵扯住想要离开的母亲:“妈,我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有什么事不愿意和我说呢?你一个人有什么心事就憋在心里,这些年爸爸他对你真的足够尊重吗?你知不知道他今天……”
  话音未落,白薇阴厉的眼神直逼江晚,和刚才温柔慈母形象判若两人。
  “回你的房间去,我和你爸爸的事情,你不需要管。”
  江晚感受到母亲掰开她手的大力,像是在警告她,有些事,有些话,都不该是你可以管,可以说的。
  这场不欢而散的对话,也注定了他们这个小家不复从前。
  刺耳的手机铃声让沉睡的江晚霍然惊醒,半醒半梦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杭市,浴缸里的水渐渐冷却,肌肤上起来怕冷的鸡皮疙瘩。
  手机铃声还在不断传入江晚耳里,大有她不起来去接便会一直打来。
  江晚起身擦干身上水渍,随手穿上挂在衣架上的睡袍,慢吞吞去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间电话被那头挂断。
  江晚把手机重新放回,转身正要离开,手机又响了,这次她果断接起,还未来得及她说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已经开始噼里啪啦说起。
  “江晚啊,我刚听黎姿说了你们今晚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有人来谈生意,我手机就静音了,没想到居然还发生这种事,怪我怪我!”
  电话里不难听出菲姐的歉意,事发突然,这样的事也并非谁都愿意碰上,江晚没必要为了对方没接电话而生气,照旧温温柔柔回应:“没事的菲姐,我和黎姿都回家了。”
  “要不是我非要你们来,也不会碰上这破事,不过你们没事就好,明天我请客吃饭,慰问你们受伤的心灵。”
  明天?
  江晚想到前段时间白薇打电话来希望她可以回去一趟,吃饭恐怕是赶不上了,婉拒道:“菲姐,不劳你破费了,我和黎姿都没事。”
  洛菲菲异常坚定:“哎呀,江晚啊,你就甭客气了,地方我都订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元一酒店见,你要起不来我亲自来接你。”
  “……”
  江晚一时语塞,连她一向喜欢用起不来做借口的搪塞都能知道,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无奈轻叹:“行吧,不用来接,我自己打车过去也可以。”
  电话那头传来菲姐欢愉的笑声:“行嘞,那咱们明天见,记得穿好看点。”
  挂断电话,江晚愣了几秒,刚才菲姐最后说的是穿的好看点?
  想到今晚她和黎姿穿的倒是挺好看,结果碰上突袭检查,差点以为是聚众赌-博抓起来,菲姐的话还是不要全听,免得到时候又遭殃。
  打定主意,江晚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充电,踱步到卧室衣柜前,开始挑选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因为她平时过于宅,衣服多是黑白灰三色居多,一眼看去亮色衣服几乎没有,除了最里头一件鹅黄色衬衫。
  江晚迟疑片刻,将那件搁置已久的衬衫拿在手上怔然许久。
  时隔几年,她和程烨再度相遇,过往云烟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明明许久不曾想起的人,今夜不受控制般在她的脑子里不断涌现。
  就如这间衬衫,是她当年和程烨一起参加大学组织的志愿行动,每两人为一组,巧的是,她和程烨居然分到了一组,当时给他们的衣服就是她手上这件鹅黄色衬衣。
  衬衣被洗涤的很干净,熨烫平整挂在衣柜最里面,因为材质轻薄,很多时候江晚并没有留意,但现在,却破天荒只看见这件衣服的存在。
  如它的颜色,明亮夺目,叫人一眼就能看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还记得,当她和程烨换上这件衣服时,大家对他们的调侃。
  ——“你们俩穿的也太像情侣装了吧!”
  ——“你还别说,他俩还挺配。”
  ——“烨哥,人家女生脸红了,你还不去哄哄?”
  纤细的指尖在衬衣上轻拂而过。
  江晚把衣服重新挂回去,在一众衣服里挑选许久,视线不受控制落到鹅黄色衬衣上,胸腔里自有一股难言的不服输搅动思绪,忆起程烨的一言一行,赌气似的将衣服重新取出,摆在床上。
  人家视她为老同学,自己又何必小心翼翼,生怕会触动情肠,过去就是过去了,要和过往说再见,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面对,才是回敬过去最好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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