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对掌

  齐御风看见这纸上的说明如此详尽,当即不由得对陆散淡心生感激,他先前所修习的拳掌功夫,与这降龙十八掌大多不同,已有的经验几乎全然套用不上。
  而陆散淡这般倾囊相授,不留后手,心胸当真可算得洒落无匹,如光风霁月,至于最后一句“高术不可妄用”,却又隐隐的透露着一丝jing告劝诫之意。
  齐御风用心将这信笺上的文字记忆一遍,当即贴在怀中收好,心中暗道:自古以来学会这套掌法之人,无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我若学会了这掌法,必然以之行善,绝不作恶,可不能玷污了这套盖世的绝技。
  其实陆散淡同他相处多ri,早知他心地仁厚,绝不会故意惹是生非,不过是非之间,有时也难以分辨,世情诡险,人心难料,他那最后一句,却也无非提醒他当常存忠恕宽容之心。
  两人一虎一驴,捡着小路,奔驰甚速,不到晚间时分,便已来到洛阳城外,两人知道那老虎甚有灵xing,能寻得到主人,当即将它放归山林,那雪风冲两人点了点头,便自顾自隐没在了山里。
  两人进城投了客店,见天sè尚早,便相携来到金刀王家宅院的故地,见四处断壁残垣,昔ri亭台楼阁都化为烟尘,当即想起了曾与他们一路同行,不声不响,xing子极好的林平之,心中也不禁略有伤感。
  回到客栈,吃过晚饭,齐御风便到院中习练掌法。只觉得这降龙七掌招招势道锋锐,刚猛有力。犹若雷霆,只要路数使得对了。便自然而言有一股大力沛然而出,当即不禁欢喜不尽。
  这降龙十八掌的内气运行极为繁复,主要以任督二脉为主,人身的阳气,集于督脉,而降龙十八掌又是天下第一等阳刚的掌法,自然对内气的游走极为严格,稍有些偏差,便心感烦闷。需回气调养。
  齐御风原先修习的内功,虽然也要求颇高,却也没到了这等细致入微,稍有不慎便练不下去得程度,当即他练了一会儿,再无所进益,便立在当场,慢慢调理气息,将身上一股内气。通长强走腰俞,经阳关过命门,一点一滴的体悟了下来,最后气凝于掌心。自然而言便有了一股大力随之奔涌而出。
  他见自己对这一招“见龙在田”已找到些窍门,当即正自暗喜,突然听得旁边院落里又人说话。
  一人道:“师傅。咱们明ri上得嵩山,那左冷禅真能那般好心。传授咱们嵩山派的剑法?”
  接着又有一个人道:“是也不是,信中未能详说。我也不知,不过他这次五岳剑派聚会,必当是江湖上一大胜举,大伙儿跟着过去,也总算开开眼界。”
  齐御风听这两个声音,感觉都异常耳熟,似乎是自己相熟之人,当即不由得附耳倾听,慢慢向两院落中间相隔的矮墙旁边走去。
  谁知那院中之人,耳目却异常灵敏,听得他步行走到墙边,当即低声叫道:“隔墙有耳!”
  那人一闪身,便跳上矮墙,齐御风借着洒落的月光,见这人身穿青sè道袍,身材矮小,约莫五十来岁年纪,面孔十分瘦削,身量最多不过七八十斤重,不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更是何人?
  余沧海正对着月亮,又被矮墙yin影所阻挡,看不清齐御风面孔,见他鬼鬼祟祟,当即站在墙上,指着他沉声道:“小子,你干什么?”
  齐御风低下头,故意含糊着嗓子道:“我……我是过路的。”
  余沧海心中起疑,当即问道:“你是做甚么的?”
  齐御风故作慌张之sè,慢慢转过身子,口中道:“我……我……卖……卖酱油的。”说罢走出几步,便要回房。
  可他这一走路,余沧海登时便看出他身怀武功,当即喝道:“慢着!”
  当即他飞步上前,截住他的去路,临到近前,看清他的相貌,却发现正是与他在浙江淳安县斗了一夜的少年,当即不由得一惊叫道:“原来是你!”
  他话未说完,便双掌一错,施展擒拿手法,朝着齐御风当胸抓来。
  齐御风措不及防,当即深吸一口气,两肘往上微抬,右拳左掌,直击横推,一快一慢地打了出去,这一掌便是齐御风刚刚初学乍练“见龙在田”一招,乃是降龙十八掌中攻守兼备,无比jing妙的一招,他这左掌圆劲,右拳直势,便如同在两人之间布下了一道坚壁,敌来则挡而反击,敌不至则消于无形。
  余沧海见他掌风劲锐,急忙变招回臂,反抓他手臂,要挡住他这一掌,谁知齐御风右拳直直打来,竟然刚猛无比,只听“啪”一声,他顿时觉得胳膊生疼,如同被铁棍敲击了一般,这一抓便抓不下去。
  齐御风一招得手,却也素知这矮子武功甚高,自己新学乍练,现炒现卖,多半不是他的对手,当即绕半个圈子,避过他的身形,往房中奔跑,一边跑着,一边口中唿哨一声,呼唤雪球儿登场。
  雪球儿之母小飞,可以说来无影去无踪,如鬼如魅,神妙莫测,碰到世上任何敌手,都有一战之力,但雪球儿年岁尚幼,而且似乎怎么也长不太大,现在一岁多年纪,还是能在曲非烟手掌上翻腾,当真如个小雪球儿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它这天生挠人咬人的本事,似乎也较小飞差上不少,齐御风与它同行,闲暇之际,也相互较技,起初两人还能斗个平手,等到他学了诸多神妙剑法,尤其是独孤九剑之后,便发现它行动ri渐有些迟缓,似乎并不如先前那般快捷若神。
  齐御风也自清楚,这并非雪球儿衰退,而是他眼神和剑术都ri渐提高。雪球儿行动虽快,可路数却又被他所知。是以才渐渐敌不过他。
  所幸雪球儿也没有争胜之心,每ri都只顾着卖萌耍宝。吃喝玩乐,见到高手也有了自知之明,不经吩咐,从不轻易出爪,当真应了陆散淡那句话:“高术不可妄用。”
  但齐御风此时无剑在手,一身拳掌功夫与余沧海相比又是不及,是以他情急之中,头一个想到的,便不是曲非烟。而是这救他数次xing命的好拍档。
  余沧海又惊又怒,心道这小子几个月不见,怎么这么大力气?当即他纵身一跃,飞步绕到了齐御风的前头。
  齐御风刚奔出数步,就见到余沧海已挡在身前,不假思索,当即又是两肘往上微抬,右拳左掌,直击横推。依旧是这招“见龙在田”。
  余沧海不敢大意,当即身形向后微退了半步,待齐御风一招用老,内劲吐尽。当即快如闪电的向回一跃,一掌击出。
  齐御风一招打空,前力已散。后力未继,本应该向前跌倒。正撞在余沧海的掌风之上,余沧海虽然为人jing明诡诈。但也是一代宗师,眼力极高,见他使过这一招之后,脑中不及思索,便自然而然的想出了这等破解之法。
  可是齐御风此时身上运气,使得乃是天下第一等刚猛绝伦的降龙十八掌,他这路武功的要义,便是处处与常理相反,决不随势屈服,齐御风向前方挥出的一掌力尽,功力一消,竟然向后一仰,就算跌倒,也也跌得与众不同,与用力方向相反。
  余沧海一掌打出,却见这小子仰天跌倒,似乎使了一招类似“铁板桥”似的功夫,可是怪模怪样,看起来又有些不对,当即不由得一怔。
  齐御风借此良机,当即运起太极柔劲带动腰肢,翻身一挺,便如同翠竹御风而弯,风停则挺立如昔一般,站定了身子,随即他想也不想,当即又是一招“见龙在田”,双臂挥出。
  余沧海不明他刚才怪招之理,也不知他还有什么妖法未使,急忙向旁窜出数尺,但右臂已被他掌缘带到,*辣的甚是疼痛,心下不由得暗暗惊异。
  当即他不由得心道:“想不到只隔了数月,这小子的武功竟然jing进如此,莫非他又什么奇遇不成?
  他想到自己三十岁年纪,也没能练到这等武功,不由得越想越恼,纵身又上,谁知齐御风一招“见龙在田”尚未使完,双掌一变,竟然又使了一招“见龙在田”。
  这“见龙在田”一招右拳左掌,直击横推,直击为攻、横推为守,齐御风方才右拳出击,尚未使完,接着却左右手反使,左掌也化为拳招,双手一前一后,一起攻向余沧海。
  他这后拳推前拳,双拳力道并在一起,登时大添威势,直如排山倒海一般。
  只一瞬之间,余沧海的心情便由气恼变得有一丝丝恐惧,觉得双拳袭击而来,自己的气息竟然为之滞涩,对方掌力之中,竟然如怒cháo狂涌,似乎势不可挡,又犹如长龙出海,向自己疾冲而来。
  他大惊之下,哪里还有余裕筹思对策,只觉得自己若是单掌出迎,势必断臂腕折,说不定全身筋骨尽碎,当即身形连转,使出玄门功夫旋鹤提纵功,一连旋转了几个圈子,才躲过了这一击。
  青城派松风观的武功传承,乃是源于正一派天师教,与北宋年间武林第一大宗的全真教并不是一家,这正一派在修持方面,较为放松,不似全真派那般严格,是以余沧海身为道士,才能喝酒吃肉,娶了一堆小妾,还生了儿子。
  他这旋鹤提纵功,便是天师教的一位散人段不正所创,一使出来,如疾风旋转,姿势虽然不雅,却极为轻捷灵巧,按照玄天罡步之顺序一气呵成,任凭敌人武艺再高,也绝难摸到他半点衣袖。
  齐御风见他突然陀螺一般转出几丈开外,当即不由得一呆,心说我只发了两掌,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么?
  余沧海使这旋鹤提纵功,需得逆运内功,当即停住脚步,也不由得面sè发青,脸sè十分难看。
  只因为他这路武功,已由正入邪,使的不是纯阳正气。另外一个原因却是他这旋鹤提纵功,乃是青城一派的保命绝招。他自三十岁以后,武功大成。已经十余年没有施展,没想到在这客店里又一次遇见这个嘴上没毛的少年,竟然逼的他一出手,便不得已使出这门多年不用的功夫。
  他定了定神,不由得张口骂道:“臭小子,你就只会这一招么?”
  齐御风方才左右交错,双掌同时使出“见龙在田”,乃是他灵机一动,想起了一段前人典故。乃是在华山之巅,一代奇人张三丰年少武功未成之时,只用了西狂杨过当面教习的几招简单拳法,便胜过了一流高手尹克西,用的便是这左右对调之法。
  他既然已经学得了“独孤九剑”,便已然深明了行云流水,任意所致的妙处,出手不拘泥招式,这掌法剑理练到高明之处。武学理念都是一样,是以他出手随意,便一举建功。
  齐御风之所以领悟到这般的境界,也是跟他随xing的xing子有关。许多人学了jing妙高深的剑招,便是一板一眼,千锤百炼。唯恐不能跟前人一致,对剑法的创始人视如神明。对剑招更视为金科玉律,便如同后世一些研究力学的匠人视某牛氏伟人所创之三定律。一些以电磁为生之人看到了某麦克斯韦一般。
  齐御风虽然对降龙十八掌心怀景仰,却也深知招死人活,临敌之际,只有不拘泥于招式,才能克敌制胜,是以他虽然初学乍练,刚学会了这一招,便已然想出了变通之法。
  当即他喘一口气,笑道:“便只是一招,你挡的住么?”
  余沧海听闻,登时怒火上冲,一时之间,似乎头上的的帽子也高了许多,当即不由得几步上前,伸手yu加以强攻。
  齐御风也多话,当即又是一招“见龙在田”,余沧海向旁边纵跃一闪,斜身攻向他身后,齐御风回过头来,待再进攻之时,却见余沧海如插花分柳,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竟然绕着他不断转起了圈子。
  齐御风只觉得眼前一花,当即有些苦恼,不断瞻前顾后,左支右挡,累的手忙脚乱,心道:“我若是有剑在手,何惧他这个三寸丁谷树桩,此时他早已败在我的手下了。”
  而余沧海也惧他那一招威力奇大,不敢下死手强攻,当即只是不断游走,寻其破绽。
  正当此时,突然一人清脆喊道:“齐御风,接剑。”
  只见一道青芒弥漫开来,曲非烟威风凛凛,擎出长白神剑,已然站到了他二人身边。
  余沧海见识过这柄长剑的锋利,又见这女孩一出现,中气十足,轻功显然不弱,当即不由得心中一凉,手上招数不由得一缓。
  齐御风乘隙上前强攻,掌随身起,使一招“时乘六龙”一掌拍了出去,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jing妙招数,一掌之中分为两股力道,一向外烁,一往内收,形成一个急转的漩涡,余沧海只觉得一股吸力,似乎要将自己拖曳过去,急忙一个翻身,让出去半尺。
  这一下齐御风形势得以解脱,当即他不由得对着曲非烟高叫了一声:“你为我观敌料阵,我再与他打一会儿。”
  说罢他双足足跟不动,足尖左磨,身子随之右转,面向余沧海,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半个圆圈,呼地一掌,便向外推去,这一掌气凝如山,掌势之中,有若长江大河,正是降龙十八掌最为jing要的一招:“亢龙有悔”。
  原来他见曲非烟现身,当即便心中一缓,不似先前那般焦急,心中不由得想到,我刚练这掌法,眼前便有这样一个大高手为我喂招,岂不是绝妙良机,不能就此错过。
  倘若是过些ri子,寻些亲朋故友与其对练,其实也未尝不可,但华山派众人武功未免有些低微,又倘若寻了恒山派三定等高人,却又不知人家是否有空隙,而且这般友好切磋,不使真力,这掌法之中的刚猛,便无所体会,这余沧海冲了上来,岂能放过了他,反正若是打不过,他再与曲非烟双剑合璧,便是三五个余沧海也能料理干净。
  当即他心中有底,便将这两ri习练的七招掌法接连使出,心中存着胜亦欣然败亦喜的念头,一掌接着一掌,接连向余沧海攻来。
  方才余沧海手上一缓,让他得了空暇,便想出了使“亢龙有悔”这一招对付他的法子,他虽然新学未熟,但毕竟掌法jing妙,余沧海又存了顾忌之心,两人便斗了个不胜不败之局。
  齐御风越使越有心得,起初余沧海起手反攻,还有些手忙足乱,觉得似乎无从招架,只能狠着心与他对攻,但数招一过,发现了降龙十八掌临敌之际的种种妙处,不禁越来越是亢奋,出手之际,虎虎生风,威势越来越大,只觉得体内真气如cháo水般涌出,沛然无伦、雄浑豪壮,直有裂石破云之势。
  他他这数年来所吃的什么灵丹妙药,蛇血蛇胆、天才地宝、灵狐仙果,已然积攒的不少内力,只是不得其法,是以才不能尽数发挥,此时得这等无上jing妙的掌法,他这身内功,此时才一点点全数发挥了出来。
  两人交手了近百招之后,齐御风只觉得越打越是兴奋,神采奕奕,一点也不疲惫,他平素所战,那一次不是妙着迭出,花团锦簇,奇幻百端、变化莫测,唯恐有一招重复,但这一次却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只使这七掌功夫,只不过却是一掌比一掌高明,一掌比一掌jing妙。
  余沧海见这小子一掌比一掌刚猛,以此七招掌法抵挡他的“摧心掌”,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越斗似乎越是挥洒自如,不由得惊怒交集;又见他掌势jing巧,委实是名家耆宿的风范,哪里是一个少年人的身手?不由得更是心惊肉跳。
  其实这数年以来,齐御风勤学不辍,虽然没有学过降龙十八掌这等盖世绝学,但却习练过“闯关东”一路拳法,那穷家帮的“闯关东”拳法,也是走的刚猛一路,动作紧密,大开大合,动作舒展刚劲、猛烈、朴实、干脆,是以他虽然对这降龙十八掌新学乍试,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根基。
  余沧海斗得急躁,突然身形滴溜溜一转,掌势一变,使了一招“松风叠影”,掌影飞舞,霎时间齐御风四面八方,便仿佛都是余沧海的双掌。
  齐御风此时心智空明,澄澈无暇,当即也不思索,心随力至,身腰左转,双掌举过头顶,左手虎口与右手虎口遥遥相对,双掌交替拍出,使一招“密云不雨”,这一招凝重如山,敌招不解自解,不论余沧海从哪一个方位进袭,全在他这一招“密云不雨”的笼罩之下。
  余沧海一个不及,被齐御风一掌拍中胸口,登时身体如箭一般飞出,他仰躺在地,只觉得胸前好似爆炸了一般,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哇地一声吐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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