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杏花疏影(2))

  晚晴蓦地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钰轩,踉跄倒退了两步,薄斥道:“轩郎,你,你,你怎可这……这般轻薄晴儿?”
  晚晴究竟是闺阁少女,之前虽然因为不得已和钰轩有过身体的一点接触,但这般公然亲吻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要知此时虽然接唐之余风,但是女孩子的名节还是万分重要的,怎能在婚前便被轻薄了去?
  钰轩往前走了一步,轻握住晚晴的手,柔声道:“晴儿,是我……是我孟浪了,不过,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的。”
  晚晴羞得一张脸如同着火了一般,那泪只在眼眶中打旋,身子兀自颤抖不已。
  钰轩心中有些悔意,觉得自己举止的确太过轻浮,吓着她了,眼见她这般柔弱,怜惜之心抖生,他轻声道:“晴儿,你若气我,便打我两下可好?别生气啦。”
  说着便拿着晚晴的手,一下下打向自己。他温柔似水,一双眸子里满满全是爱意,晚晴刚才那一丝被冒犯的感觉立刻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见他失措又狼狈的样子,她忍不住嗔笑道:“谁要打你?你这样的登徒浪子,就知道欺负人罢了。” 说着便要将手抽出来离开。
  钰轩见她终于笑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堪堪放下,此时哪里肯让她走,往前一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低声道:
  “晴儿,认识你之前,我做过许多荒唐事,你……可能也听说了,……你可还乐意接受我?”
  晚晴被他揽入怀中,只听到他心跳如擂,忽然想起夜探祠堂那一夜,他那日的心跳,也是这般激烈,不禁莞尔低笑。
  又听到他说前尘事,便羞怯地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不要再犯了,不然……我可要生气啦!”
  裴钰轩听了她的话,良久未言,只是一下将她拥得更紧,许久许久,晚晴徐徐抬头,见他眼中全是泪水。
  晚晴心中一颤,踮起脚尖伸纤纤嫩指待要替他去揾那眼看就要滴落的泪珠,却被他一把捉住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叹息道:“我终于有亲人啦!”
  晚晴听他这般说,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甜蜜,往日那些辗转思恋如潮水般涌上,自己为此曾躲了又躲,藏了又藏,可是何曾躲得过?藏得过?
  那些午夜梦回后的相思,那些隐瞒在心里连自己都骗过的爱慕,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此时此刻,就随着心吧,随着心吧,心若要飞驰,谁能阻止得了?自己总要听心做一回儿主。
  她颤声道:“轩郎,你说得可都是真的?你真的……爱慕我?”
  “我不仅爱慕你,我还要娶你为妻,同你生儿育女,和你过上热气腾腾的日子,这是你应了我的。”
  钰轩有轻轻捧起她的脸,心中涌动着一种今夕何夕的惶惑,又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微甜,他的吻又落下来,如三月的春水,惊荡处划出一片片心的涟漪;又如五月的飞絮,漫天飞舞的甜蜜洋溢上心头。
  晚晴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用手轻敲他的胸口,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花瓣般的樱桃唇。
  晚晴轻轻往后退了一小步,用手捂着唇,薄嗔道:“哪有你这么孟浪的?万一肿了,明天还怎么见人?”
  “见别人做什么?见我就好了。”钰轩霸道的又将自己的心上人拉入怀中,喃喃道:“晴儿,你爱慕我吗?”
  晴儿轻轻啐了他一口,道:“轩郎现在才记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不嫌太晚了吗?你明知道的。”
  她娇嗔的模样,像极了破蕊的迎春花在春风中荡漾,钰轩意乱神迷道:“我要你说,我要你亲口说。”说着便又一次捧起她的脸来,声音旖旎而缠绵:“对着我的眼睛说。”
  “我……我若不是爱慕你,又怎会今年又到府上来?”
  晚晴略低一低头,不敢对接那如火般的眸子。见钰轩还不罢休,那目光那般炽热而浓烈,她低声羞怯道:
  “我自然是爱慕你的,我日里夜里都……忘不掉你。”
  裴钰轩眼中一下蓄满了泪水,他拦腰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向天喊道:
  “娘,秦妈妈,你们看,这是我的姑娘,这是我的姑娘!她说爱慕我,你们为我开心吗?”
  “轩郎,轩郎,悄声,被人瞧见啦。”晚晴手忙脚乱的将小手捂在裴钰轩的唇上。
  “我就是让他们都看见,我裴钰轩找了一个世上最美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做娘子啦!”钰轩放她下来,拉开她的纤手,脸上显出桀骜不驯的神色。
  晚晴只好又将手压在他的唇上,轻叹一口气,道:“好好好,轩郎,可是不要这么大声呀,咱们还要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你还要计议什么?”裴钰轩眸子中寒光一闪。
  晚晴恨铁不成钢地敲一敲他的胸口,嗔道:“当然是禀报两家的家长,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以呀。”
  裴钰轩沉思片刻,忽道:“晴儿,如果他们都不同意,所有人都不同意,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晚晴满眼都是诧异,她怔怔看着他道:“不会吧,我家世虽微寒,但也不是不能议婚吧,伯父,伯父不是一直都……”
  “我不是说我爹,我说的是你,晴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天地都不容我们在一起,你会变心吗?”钰轩紧锁眉头道。
  晚晴心念一动,神色微变,不过她知钰轩的脾性,此时只好哄他道:“自然,轩郎,我爱慕的是你,始终都是你。”
  “那我就放心了” ,裴钰轩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这次的吻又霸道又蛮横。
  晚晴隔着衣衫,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火热的肌肤,自己心里却有一点点不安,深感钰轩敏感易怒的性格还是要好好磨一磨。
  “晴儿,你放心,此生你若不负我,我绝不负你,若我负你,便让我孤独终老……”抬起头,钰轩对偎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儿深喟道。
  不料话还未说完时,晚晴却早已捂上他的嘴,声如蚊蚋般道:
  “轩郎,莫要胡说。我只望着你好。若是日后你……真负了我,只要你过得幸福,我……我也没有怨言。”她的眼前略过了那一丛杜若草。
  钰轩听到这话,倒怔住了,他犹疑道:“晴儿,你……你为何这般说?”
  晚晴低头,用手绞着裙带上的如意绦,良久方道:“我悦慕你,只盼着你能幸福。不要像裴伯父那般,半生何等赫赫扬扬,却连一个知心人也没有。”
  钰轩用手抬起她的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晴儿,你听我说,我不是我爹,我也不可能做他,如果非要在你和富贵之间选,我选你。”
  杜晚晴的心一下漾了起来,她将头埋入钰轩的怀中,娇羞道:“你又说这些,我不听。”
  “不听?听不听?”钰轩将她的腰肢一点,她在他怀里咯咯笑着求饶。他咬着她的耳朵:
  “你还有什么要求,快点提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要听我的规矩,现在先听你的。”
  晚晴听到这话,忽然直立起身子,严肃地望着他,嘟着嘴,不说话。
  裴钰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眼前的姑娘为何忽然严肃起来。“怎么啦?要反悔了?”他调笑道,拿手去缠绕她落在襟前的发丝。
  “你知道,我……我心胸也不宽大……所以,日后,成亲之后,不许你纳三妻四妾,我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再加一个,我……我容不得。”
  晚晴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略有点心虚地说:“你快点想想答不答应,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钰轩笑道:“嗯,还知道自己心胸不开阔,也算进步了,那知错要改呀我的杜姑娘。”
  晚晴径直抬头盯着钰轩,她的目光那么倔强而又执着,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钰轩见她这般模样,似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啦,我的傻姑娘,日后你是正经主母,那些人不过是咱们的下人,你那么在意么?”
  “我在意。”晚晴一点都不躲避裴钰轩的眼睛,她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
  他有一丝不快,却笑着掩饰:“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为我裴家开枝散叶的下人罢了,你看看你,醋坛子都快翻了。”
  晚晴歪一歪头,撅着嘴说:“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贵为帝王都发誓绝不出异生子。轩郎若做不到这一点,那咱们之前所说的,就算不得数了。……若说开枝散叶,我们自己来就行。”
  她前面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后面的话便也罗贯而出,岂料说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不禁飞红了脸,下意识地,拿袖子遮了遮脸。
  钰轩岂会不知她的所想?只是没想到她这般果决,现下又见她这般娇怯不胜,刚才浮起的那点儿不满便烟消云散,一丝笑意浮上来,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用手指点着晚晴的额道:
  “知道你醋,不知道你醋成这样子,好好好,都依你,不过说好了,你可得给我生三个儿子二个女儿才行。”
  “为什么那么多?”晚晴惊讶地抬头问。
  “不是开枝散叶吗?有枝有叶才行啊。隋文帝和独孤后共生了10个儿女,我给你减半……”钰轩戏谑道。
  “不要,两个,一儿一女就够了,我不要生那么多。”晚晴低声说,手指一直在划着钰轩那件湖蓝色锦袍的金色绣线。
  “为夫遵命,就听娘子的。”钰轩柔声道,“我得马上去禀报父亲大人,最好明天就把你娶进来,赶紧开始开-枝-散-叶。”
  晚晴心内一块巨石落下来,见钰轩的唇又要压下来,她忙忙转头,避开了,又见缝插针道:“逢场作戏也不行,我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好好,都依你。”钰轩有点哭笑不得,“你以后盯紧一点,让她们都离我远一点。”
  “哼,你的爱慕者可不少,我当初就因为你桃花太多,我才……”晚晴还要说,嘴唇轻轻被堵上了,深深一吻后,钰轩道:
  “好啦,放心吧小娘子,你的教诲,我可都记下了。那今后你也不许和那些男人拉拉扯扯,你知道,我的心胸也不宽广。”他意味深长地说。
  晚晴笑笑,道:“胡说,我哪和什么男子拉扯了?你可要记住你今天的承诺。”
  “好啦好啦,我的醋娘子。”钰轩道:“你放心,有了牡丹,谁还会喜欢蔷薇?”
  晚晴娇嗔道:“可是人家也喜欢蔷薇。”
  “你不是喜欢桂花吗?”钰轩笑着刮了一下晚晴的鼻头,道;“既喜欢桂花,以后就不许喜欢什么玫瑰、蔷薇了,要从一始终。这不是你对为夫的教导吗?”
  “你这是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晚晴撅起小嘴道:“再这么着,不理你了。”
  钰轩却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晴儿,我这儿,从今后,只住着你一个人,我发誓,这一生对你,不离不弃。
  但是你也要保证,终身都爱我一人,决不能背弃我。我从小见惯了背弃与欺骗,希望我心爱的女人,能对我始终如一。”
  晚晴见他说得郑重,不由道:“轩郎,你放心,我会始终做你黑暗中的灯盏……除非哪天你不需要这盏灯了。
  “晴儿,你还不知道吗?你不仅是我暗夜中的灯盏,你还是我白日里的阳光,我可以不需要灯火,难道我还能不需要阳光吗?”
  钰轩说得情深义重,晚晴的眼睛湿润了,她沉默了许久,又忍不住道:
  “轩郎,我觉得此时咱们倒要多想想,怎么去向伯父和我爹爹禀明此事?不然一旦事有变动,便是咱们再情深似海,也无法了。”
  钰轩听她轻叹一声,知道她对这事尚有疑虑,不由笑道:
  “好啦,今天良辰美景,怎得又为这事担忧了?放心,过两天我找个空儿禀明爹爹,爹的心意你难道不知?他绝不会拂逆了咱们的意思。
  前几天你回家去,我便带他去参观了丹桂苑,他看见了我卧房内你的画像,也没有作声。只要他同意了,我马上去你家提亲。”
  晚晴见他提起那副画像,脸上一红,也没说话,又见他如此信心满满,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世间的事,都是有变数的,咱们怎好不提前做准备?”
  钰轩深情款款道:“世间的事虽有变数,可是晴儿,只要咱俩的心不变,就算是天崩地坼,又怕什么?”
  晚晴笑笑,不再说话。
  二人举头见天上的一轮明月,皎皎如玉,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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