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会有福报

  也合该是陆清霜倒霉,府衙的捕快赶去陆家的时候,陆自强恰好出门了,而陆夫人早早吃了饭回房休息,故而能主事的也只有陆诗瑶一人罢了。
  听完捕快的话后,陆诗瑶淡淡一笑,敛容看他。
  “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人去过大牢?”
  小捕快心里顿时一咯噔,“陆小姐怎么会这么问?”
  陆诗瑶抿唇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了解清霜的性子罢了,她素来高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缢的,再说我二叔已经被曹大人放了,对清霜来说就是有了逃出大牢的希望,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自杀的,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杀了。”
  小捕快显然没料到陆诗瑶居然会这般聪明,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四下看看,只得对她说了实情。
  “陆小姐,实不相瞒,二小姐确实是被人害死的,不过这跟我们府衙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她是被青山书院的白院长毒死的,许是料到自己杀了人之后难以逃脱罪,所以白院长也一并服毒自杀了。”
  陆诗瑶闻言,神色淡淡地摆了下手。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秦捕头,陆清霜做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辱没了陆家的颜面,她早已不是陆家人了,至于她的尸骨该如何处置,全凭府衙断绝吧,与我们无关。”
  小捕快愣愣神,犹豫道:“陆小姐,不管怎么说,这二小姐也不是故意杀死白秀才的,就这么葬在乱葬岗,是不是有点儿可怜啊?”
  “可怜?那白院长凭白失去独子,难道他就不可怜了?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应当也听说了,有道是杀人偿命,无论陆清霜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犯了错,就得受罚,我们陆家绝不留这种人。”陆诗瑶顿时冷了音调。
  小捕快瞧见她这副神色,冷不丁抖抖肩膀,而后赶忙点头。
  “陆小姐说的是,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待回去后自会向秦捕头说清楚,时辰也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告辞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跑,好似陆诗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陆诗瑶抿唇笑笑,转过身,见管家正在前厅收拾茶具,便踱步走了进去。
  “陆叔,吃饭的时候就没见到我爹,他去哪儿了?”
  管家端着茶具颔首道:“老爷说他心情不大好,去梅园听戏了。”
  陆诗瑶侧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禁皱眉,“都这么晚了,戏班子还唱戏?”
  “过了酉时就结束了。”
  “我还是去找找他吧。”陆诗瑶不放心道。
  管家却抬手拦住,“大小姐,您还是别去了,陆家这两日出了太多事,让老爷好好静静吧……”
  陆诗瑶当然明白管家话里的意思,爹只怕还是为了二叔的事在伤神,只是再纠结再痛苦又有什么用,这种虚无缥缈的兄弟情就得当断则断,由始至终,二叔只不过把他当成了一块可以换取荣华富贵的跳板罢了。
  陆诗瑶抿唇叹口气,随后去了后院。
  与此同时,灯火辉煌的梅园内,一片夺目的红梅正含苞待放,一阵夜风袭来,林内瞬间下起一阵漂亮的梅花雨,只可惜这是在夜晚,瞧不大清楚,若是放在白天,这样的景致一定会让人心旷神怡。
  距离梅林不远的一座亭台楼阁上,陆自强孤身坐在里面喝酒,夜里来听戏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梧州城的普通百姓也没他这么大手笔能包下整座阁楼。
  对面高台上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段《武松怒打西门庆》,但陆自强根本就没有细听,满心只觉得讽刺。
  戏文终究是戏文,放到这俗世之中,感情再深的兄弟也会因为那一点蝇头小利而反目成仇,他竟是不知道,这些年,二弟竟然会为了陆家的掌家权而如此害他,他心里岂会不失望不悲痛,可是他又能如何,要他亲手杀了二弟吗?
  莫说他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何况族中长老们顾全着陆家的体面,不愿闹得太难看,否则二弟今日又岂会活着离开陆家?
  陆自强苦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静谧间,身后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陆自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柳若水,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柳姑娘,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已经回到柳家班了……”
  “陆老爷心情不好?”柳若水见他手边的酒坛已经空了,不禁苦笑。
  陆自强叹气道:“我来送送我那个可怜的二弟……”
  柳若水闻言,眸中不禁闪出一抹困色来。
  “陆老爷难道就不恨二爷吗?”
  陆自强恍然怔了一下,一杯酒入喉,突然苦笑起来。
  “怎么可能会不恨呢,若不是他,如今我的儿子也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我会好好栽培他,让他跟着我学管账,他会像瑶儿一般聪明良善,可如今,这一切就只能成为奢望了……”
  他说着说着,语调渐渐沉重起来。
  “我对不起夫人,我们的孩儿在她肚子里四个月,做娘的总比我这个做爹的感情要深厚的多,她一天天盼着他快些长大,盼着他能早日出世,可没想到这个孩子与我们竟是有缘无分,我本该把二弟杀了以解她心头之恨的,可我亦有自己的无奈,这一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柳若水瞧着他哀痛的模样,抿抿唇,轻声宽慰道:“都会过去的,陆夫人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至于孩子,以后一定还会再有的,陆老爷和陆夫人都是心地纯良之人,你们做了那么多善事,此生一定会有福报的。”
  “不会有了,”陆自强苦笑着摇头,“木大夫先前说夫人滑胎时身体亏损得太严重,这辈子很难再有子嗣,这些年虽然喝了不少补药,但其实我们都明白,她不会再生了。”
  柳若水闻言,抿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陆自强也不过是觉得心里太憋闷了,才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来,他现在根本就不敢面对夫人和瑶儿,他知道她们心里对他有怨恨,他也不求她们能谅解他,毕竟确实是他伤了她们的心。
  只是他心里的苦又该对谁说,男人到了他这般年纪,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无人说道,所以只能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待酒醒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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