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外甥女的情事

  罗川谷吓了一跳,出来外面一看,果然见花厅里空空荡荡,保定侯的位子空了!连忙紧声问:“侯爷人呢?他去东厕了?”
  其二叔罗杜松气得破口大骂:“东厕东厕,你的脑袋是浸到东厕里了么!混账东西,听过你说的那些不找边际的话,还有谁能坐得住?人早就走了。”
  罗川乌见罗杜松如此激动,心里不由奇怪起来。二老爷对营救湖州罗家的事不大上心,前日来他的府上落脚,全都是冷遇,让二老爷下个帖子请保定侯过府,二老爷也是一番推诿之词。隔天,二老爷收了一封扬州托寄的家书,不知是哪一位写来的,二老爷态度才好了些,但也没多热心。怎么现在保定侯一走,二老爷又这样起来?
  但见罗杜松摇头叹气,口里嘀咕着“冤孽,冤孽”,再定睛一瞧,罗杜松右手边的高几上搁着一封黄皮信,信纸也散落到地上一张,这大概就是罗杜松突然面色大变,连带改变态度的原因了!
  二老爷罗杜松老谋深算,喜怒一向不形于色,什么事把他吓成这样?罗川乌索性上去捡起信纸来看,读了两行,他不由愣住了。
  这是扬州罗西府连夜让人送来的信,上面说,湖州罗家眼见自己家说败就败了,多少子弟不甘心,纷纷想起扬州罗家来,指望他们出头,能给同族中人谋个活路。湖州罗家一纨绔,跟罗川乌有血亲的一个罪囚,费力打点了一百两银子的路费,买了一个飞毛腿上扬州罗西府求助。谁知西府三老爷罗杜衡不欲招惹是非,直接让人乱棍打了出去。
  那名罪囚闻讯后大为光火,骂遍了扬州罗家这群没有心肝脾肺肾的亲戚,等到了主审官和宁王过堂时,那罪囚胡说八道,污指扬州罗东府罗西府都有参与谋反一事。
  宁王面如寒铁,钦差大令八百里加急送到扬州府衙韩扉手中,让他好好跟扬州罗府掂一掂锅子。
  既然有宁王牵头,韩扉还有什么顾忌?他拉着府兵二话不说就抄了罗东府和罗西府,多少金银古董全抬了出来,却也没找到什么确实谋反的证据。然而,另一件事爆出来:三老爷罗杜衡的几十美妾里,居然有十个人结伙告状,说她们本是良家女子,不幸被罗杜衡这个色魔相中,强行非礼后掳进罗西府为妾,后来还被大爷罗川乌侮辱过。
  罗川乌看到这里,面上一阵白一阵红。他的养父罗杜衡虽然阳事不举,但床笫爱好十分变态,这两年,罗杜衡人越老就越荒唐,有时候,还会将身为养子的他叫到房中,跟老爷的一众姨娘行那苟且之事,专门表演给老爷看。
  每到那时候,罗川乌少不得依从,养父叫他怎样他就怎样。姨娘之中有顾及廉耻,不肯做违背人伦之事的,全都让人牙子卖去勾栏等地。后来,罗川乌回家回得少了,罗杜衡又找了几名清秀的小厮替代他,将阖府弄得秽乱不堪也无人管束,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罗西府的女人们住得忐忑,要反抗,又奈何没人给她们做主。这一回官府来抄家,看阵仗很大,虽然没落实“谋逆”的罪名,但所有人都知道,罗家败落了。就算最后查无实据放了人,罗家也复不了元气了!
  三老爷罗杜衡的姨娘们将罗西府聚众淫乱的事一告,罗家几辈子的老脸没地方摆,往后想再在扬州充名门望族,可不会有人买他们的面子了。
  信纸飘落地上,罗川乌跌倒在圈椅里,聪明的脑子罢了工,没料到短短几日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置身事外的东府西府都被卷进来,就连他自己,也从西府大爷,一落千丈地变成了“在逃案犯”!可他这边儿仍在辛辛苦苦为湖州的族人奔波游走着哪!那些人的心也未免忒歹毒了!
  “哼哼。”二老爷罗杜松冷笑一声,道,“好侄儿,这回你看清真相了吧,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这下全喂了豺犬了吧?!古书上就有东郭先生与蛇的故事,枉你读了二十年圣贤书,还这么不明事理!罗西府自从过继了你来,多少年只将你当成正经主子看待,现在你光想着湖州那帮人,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
  罗川乌嘴唇发白,讷讷不能言。
  罗川谷也抢过信来看,见有“罗东府被炒”的字样,他第一关心的居然是:“二房的女眷呢?现是关押进牢里了,还是被扣在府里?花姨娘的肚子有九个月了,诊脉后是个男胎,生产就在这几天了!”
  罗杜松冷笑一声说:“这话你跟我说不着,你真的关心,何不就连夜赶回扬州看看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句不问家中老母,倒记挂着一个低三下四的姨娘!东府教出来的好儿子!罗老太君年轻时也是个有作为的女人,怎么生出这么不堪的儿子来!
  罗川谷被噎得无话可说,他还庆幸自己如今人在京城,没亲眼目睹那鸡飞狗跳的乱世情景,否则他还不得吓病在床。他瞧一眼罗杜松,心里盘算开了,现在东西两府算是完了,可依靠的人,也只有这个在京为官的二叔了……
  “扑通”一声,罗川谷向着罗杜松直挺挺地跪下去,哀求道:“二叔,好二叔,亲二叔!您可是我的亲叔叔,我父亲死得早,家里几个兄弟都是不成材的,出了事儿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如今又被栽赃了谋反的罪名,虽然我们是清白的,可那些当官的只顾着贪功,未必肯听我们申辩。求二叔你看在死去父亲的面上,好歹疼我一回,给我们做一回主吧!”说完又是“咚咚”几个响头磕下去。
  提起十二年前亡故的大哥罗杜仲,罗杜松的心意外地变得柔软起来,要说东西两府还有一个让人念声好的人,就只这一个大哥了。当年自己能在太医院站稳脚跟,也多亏大哥帮衬,只可惜……
  罗杜松叹口气,睨一眼地上伏着的罗川谷,收敛了火气说:“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朽,又是个给人看病的大夫,一无钱财二无权势,我能做什么主?不过,东西二府里哪一个不是一个祠堂里烧香的血亲,要是不管他们的事,我也没脸拜见老太爷了。川谷,你起来说话吧。”这回,他是不得不管了。湖州罗家出事,对他而言只是皮肉之痒,挠一挠就过去了;扬州那些人却是宗亲,他们一旦完了,对京城罗府而言,将是唇亡齿寒,心惊胆战的体验。
  罗川谷一听有门儿,爬起来扑扑灰尘,捧过茶来问主意:“我也知道二叔艰难,可是老太爷过完年就下不了床了,也不肯搬回府里住,如何敢劳动他老人家!现在除了您,我们还能指望谁去?好在两位内兄都是有办法的人,尤其是彭大人,天天都得面圣,全家谁不承望他。二叔,您就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原来,这罗杜松的子息不旺,只有一个庶子川军,也是个没作为的人,然而,罗杜松的两名嫡女都嫁得不错,长女川贝嫁去彭家,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很得公婆的意;此女川香嫁去北直隶,做了顺天府经历伍临的正妻,也将丈夫握在手心里。所以说,罗杜松指望不上儿子,却能指望上女婿。
  话虽这么说,但罗东府和罗西府的事牵扯着谋反,与其让两个女婿去趟这泡浑水,罗杜松心中有更妥当的考量……
  “川谷啊,你说孟七公子的夫人,是你的亲外甥女?是川芎的女儿?”
  罗川谷一愣,点头道:“是呀,千真万确!当年川芎被打发回娘家,她也不愿喂那个小女孩,往东府的庄子上一丢就改嫁了,后来还是老太太疼小丫头,留在身边带了两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丫头心里藏奸,狡猾得很,完全不像‘木头’川芎生出来的。”
  罗杜松眯眼道:“我恍惚听谁说过,这丫头的经历倒奇,嫁给七公子为妾,却有办法让皇上封她做郡主,又籍着这个身份,一跃成了正室。现在孟家文在内武在外,京中几位王爷都肯买他家的面子,与其去托关系使银子求别家官员,何不就通过你的这个外甥女,去求一求孟家?”
  罗川谷听后有些为难,回过神的罗川乌也说:“孟家拔一根汗毛,都比我们的腰粗,这固然不假,可刚才老二说话没体统,气走了保定侯,那一边已经冷了脸,这是一。还有就是,那个郡主外甥女虽受了罗家些恩,奈何她从小儿没有爹娘管教,性子不和顺,如今又飞了高枝,她哪里还肯认我们这些落魄亲戚?”
  罗川谷连忙点头附和:“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小逸逸出阁前可混账着呢,眼里没长辈的!”
  罗杜松不动声色,话锋一转,笑问:“我外孙渐儿读澄煦时,好像口上心上一时都放不开一个‘三妹妹’,说的可是这位逸小姐?”
  “……”罗川谷愣了愣,“或许吧,彭时彭渐两公子的洗畅园离桃夭院很近,小孩子们成天一处玩闹。”他脑子转的慢,不明白谈论着罗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又扯几个小孩儿的屁事干嘛。
  罗杜松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猛然一拍案头,面带十分喜色,连声问:“他们还住一起?住了多长时间?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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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保定侯孟善为夫人寻药,寻上了罗府,也明白他们不会轻易交出药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走路心不在焉,撞上人也没反应。一抬头,才看清他撞的人是安宁侯段晓楼,连忙道歉。
  段晓楼跟他一向只属于点头之交,连同席吃饭都没多讲过话,今天却奇了,搀住他的臂膀,关怀地问东问西。孟善心里愁闷,几句话就把罗家拿“宝药”讹诈免死金牌的事说了出来,叹气道:“老夫不愿用强权压人,可那罗家人也太不知进退了。”
  段晓楼淡淡一笑,说:“不过是几丸药而已,世伯何用低头去买他家的账,我今日闲得发慌,正好帮世伯这个忙。”
  于是,段晓楼隐身之术一催动,跟着孟善进了罗府,顺利找到了暗格中的“宝药”。他用普通的黄芪丸换出了五丸药,传音通知孟善,药已经到手了,于是孟善二话不说,起身告辞。
  出得罗府来,段晓楼显了行迹,将药交给孟善,孟善攥着药瓶千恩万谢。段晓楼趁机说,他有几句闲话想跟孟善说说,请孟善移步雀金楼,用一杯水酒。
  孟善心里一百个记挂着家中的夫人,想回去喂她吃治百病的宝药,可段晓楼刚帮了自己天大一个忙,怎好连这点邀约都不允?
  两难之际,孟善突然在街头看见了五儿子孟宸,腰佩长剑,往这一处走过来。孟善连忙将药瓶交给孟宸,仔细嘱托,让他把这个药交给家里的大夫,分辨出个好坏再喂夫人服下。孟宸领药而去。
  另一方面,芭蕉院的小屋里,何当归几针解决了炕上的病美人,出屋见一口深井,于是就摇出水桶,打了水洗手。
  其实她的云岐针法对内伤的疗效一流,有十分把握能治好那位胡杨姑娘。可她完全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知道孟宸和胡杨的母亲是什么身份,也不晓得胡杨跑进孟家后宅,怀的是什么意图。
  今天晌午,孟宸将她领到这里来,一个生命垂危的伤者摆到她面前,她心里当时想着,救人是一定得救的,不过,孟宸看着有古怪,不能不小心。于是她故意将救人的难度夸大,一方面让孟宸支她一个情,另一方面,拖缓治疗进程,把孟宸的姐姐胡杨掌握在手里,弄清楚胡杨对苏夫人做了什么。
  忽然,院里吹过一阵风去,何当归疑惑地回头看,院里空空荡荡。若不是闻见了一种极淡的薄荷香气,跟孟宸衣上沾的味道相同,恐怕她真的要以为,那只是一阵风了。
  推门进屋,就见孟宸从一个描金细颈瓶里倒出一枚龙眼大的药丸,往胡杨嘴里送去,何当归瞳孔骤缩,厉声斥道:“住手!你在喂她吃什么?这是哪儿来的药?我不是让五爷去找公公么,他如今人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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