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金贵奇贵嫁妆

  苏夫人皱眉问:“你说什么?我不进去怎么查案!嬷嬷你为何拦着我的路?”
  竟嬷嬷犹豫一下说:“夫人容禀,老奴在庙里侍奉老太太几天,回来才知道那些丫头们造反,把整个园子弄得乱糟糟的,屋里更乱,不如夫人您先回去歇着,等我和七奶奶对好了失物单子,再报官去查。”
  苏夫人天性奔放,自有一股闯劲儿,皱眉哼道:“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没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里面就是一个狗窝,我也得进去勘察失窃现场。”
  她绕过竟嬷嬷继续往里走,不料竟嬷嬷又一把扯住了她的水袖,焦急地阻拦说:“夫人别进去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您上七奶奶屋里坐坐,喝盏云雾茶?”
  竟嬷嬷这样大胆的作为,连商氏和陆氏都感到惊讶了。这竟嬷嬷虽然是太太的陪嫁,但太太当年从江北嫁过来时足足带了陪嫁一百,竟嬷嬷在其中的地位不算高,她敢对太太如此无礼,是谁借她的胆子?
  竟嬷嬷越拦,苏夫人越要进去一探究竟,众人都随着进了园子,见西边回廊下立着两名丫鬟,从拐弯往左数的四间屋子,全都大敞着屋门,大约就是失窃的房屋了。苏夫人一个箭步冲进去,看见满地都是缠着红缎带的红漆挑担,四间房屋彼此有互通的小门,四间连成一大间,全都摆满了这样的挑担。
  王姨娘和四奶奶刘氏都讶异不已,她们的嫁妆自问已经够丰盛的了,可也摆一间屋子就满了,本以为这个清宁郡主空有个郡主的名儿罢了,没想到她的嫁妆数目如此惊人,真正的郡主也不过如此吧。
  “哪里失窃了?丢了什么东西?”苏夫人皱眉问,“竟嬷嬷,你一心拦着我,是怕我看见什么?”
  竟嬷嬷扯着嘴角笑道:“没丢多少东西,先前只是老奴的误报,使夫人和七奶奶受惊,全是老奴之过,请夫人降罪责罚。”
  苏夫人更疑惑了,在红漆挑担中间踱了半圈,伸手打开一个挑担盖子看,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碎花撒金红纸包银锭子,再开一个挑担,里面是六匹上好的水滑杭绸,从水红色到深红色都有。苏夫人又做出一个掀盖子的动作,却猛然一个回身看向竟嬷嬷,捕捉到她一个紧张兮兮的表情,苏夫人更加深了对这些嫁妆物品的疑惑。
  “你们几个。”苏夫人一指随行的几名嬷嬷,冷冷说道,“把所有木箱的盖子全都打开,我要亲自点查少了什么。没丢多少东西?这里有金有银,却无人看守,现在连门锁都砸开了,他们居然空手而回?天底下哪有这么愚蠢的贼。”
  嬷嬷领了命,上前来掀挑担的盖子,动作十分麻利,一会儿就翻开了一大片。何当归在旁边静静看着事态发展,不作置评,也没有立场拦着不让查。毕竟作为被偷盗的失主,急着去点查损失有多少,才是正常反应。看苏夫人的言行表现,是疑心她的这些嫁妆有问题了?不都是按豪华规格采买的衣饰衣料和家常日用品,能出什么问题?她才不怕别人来瞧。
  等第一间屋中箱笼的嫁妆露出来,众人跟着苏夫人上前点查的时候,不禁都愣住了。
  当先是几箱药材,诸如羚羊角牛黄麝香鹿茸冬虫夏草熊胆藏红花玳瑁野山参雪莲等论两约着卖的珍贵药材,在这里竟然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后面三十几箱除了两箱足锭的银子,全都是绸缎布匹和新做的被褥,用料之豪华,着实令人咂舌,石青金钱蟒引枕金心绿闪缎大坐褥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而且被褥上的那些纹绣图样……乖乖隆地咚!竟然是蜀绣第一高手矜红娘的手艺!就算是苏夫人屋里用的被褥,只怕也挑不出一条可以与之媲美的吧?
  众人之中,王姨娘受到的震撼最大,因为她在王家做姑娘那会儿,曾下苦功夫练过女红刺绣,为了讨一块矜红娘的蜀绣手帕当样子,她的娘亲可是托了几层关系才弄来一个角料。而这清宁郡主,竟然能用上矜红娘亲手绣制的被面,这是何等的奢侈!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就算堂堂公主,拥有这样的被褥也得打两个幸福的哆嗦吧,而朱清宁居然将这等宝物丢在无人照看的房子里,任盗贼随意出入?
  等到众人一步步往里面推进,看见箱子中整齐码着的出行衣物和吉服,每一件都不是凡品,那些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软颢毛织锦披风织锦镶毛斗篷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铰下一片衣角都抵得上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了!何当归也暗吃一惊,她的衣物储备中竟然还有镂金丝蜀锦?晚上非好好研究研究,这玩意到底贵重在哪里。
  至于那一整箱的首饰,菊花纹珐琅彩步摇珊瑚珠排串步摇丽水紫磨金步摇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飞瀑连珠,不光材质是难得的,更难得的是那制作手艺,店翠的手法,一看就知道绝对的名家手笔。像这样的头面,随便拣出哪一样,都能成为一名公侯小姐的压箱底钗饰,这么满满一箱上百件珍品,突兀地闯进众人的视野中,刘氏胸口突然极度不适,差点儿就要晕过去。
  何当归粗略加了一下,这一屋子的物件儿,至少价值一万五千两银子,而且每一件都是她没见过的新东西,那也就是说,这些不是聂淳置办的,就是燕王妃赏赐的。而聂淳曾说过,他来京城置田置产之后,只余了八千多两银子,就算全拿出来,他也办不出这样一套嫁妆。难道都是燕王妃给的?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干女儿,王妃她过分大方了。
  众人眼神复杂地看向何当归,头上只戴一支成色普通的金流苏步摇,身上穿的是半旧的家常衣裳,没有半点儿出众的地方。这么一个小丫头,坐拥一套豪华得难以想象的嫁妆,敌得上皇帝的任何一位公主出嫁时的嫁妆,她却一件都不穿出来显摆显摆。
  众人又羡又惊的目光轮番落在她鼻子尖上,她还是冷冷淡淡的神色,也没有抓着礼单查查数目是否对得上,仿佛屋里这些宝物,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
  苏夫人瞧了一遍,没瞧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再看向竟嬷嬷,疑惑地问:“你刚才故意拦着不让我进,却是何缘故?看这屋里的情形,的确不像曾经遭过贼,你的‘误报’也误得太大了吧?”
  竟嬷嬷面有难色,期期艾艾地说:“夫人恕罪,老奴进园子的时候,的确见这几扇门都敞着,而屋里搁的全是七奶奶的嫁妆,老奴怎么能不慌张?于是就让丫鬟去报告太太,我自己则进来看情况……后来一看并不像少了什么,老奴怕虚诳太太一趟会受罚,所以拦着不让太太进。老奴让太太七奶奶受惊,请太太责罚。”
  苏夫人听后将信将疑,竟嬷嬷是个稳重的人,像今天这样失仪,还是头一回。她的说辞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她的眼神……透着股子慌张劲儿。竟嬷嬷为什么慌张,她碰见了什么?
  竟嬷嬷见苏夫人不说话,显然不弄个明白就不愿意走。竟嬷嬷咬咬牙,又说:“还有个原因,是老奴随便看了看七奶奶的嫁妆,贵重得难以想象。老奴就寻思着,今天虚惊一场,下次难保不会出事。现在这些嫁妆还没入库,也没人看过,就先招来了蟊贼……太太带来的人多,人多口就杂,一旦传出此事去,以后就更难平安无虞了。”
  苏夫人听了这话,才完全打消了疑虑,心想道,财不露白,有超过两万两的嫁资,谨慎一些也是应当的,竟嬷嬷的忧虑十分有理。
  商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尖酸地笑道:“哎呦,合着竟嬷嬷是拿我们当贼,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了?那我往后可不敢沾你们三间园子的边儿了,莫名其妙摊上这么个罪名。”
  竟嬷嬷忙分辩说:“大奶奶宽心,老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奶奶们带的丫鬟多,小丫鬟爱热闹,嘴上不牢靠……”
  “那就是说我的丫鬟是贼了?”商氏不知从哪里吃的炮仗,气势前所未有的足,噎住竟嬷嬷的话头,执意跟她对着干。而刘氏也酸溜溜地补充了一句:“难怪七弟妹开口向婆婆讨七房的独立理事权,肯定是打着把嫁妆私自入库的主意喽?七弟妹的父母对你疼爱有加,真叫人羡慕。”
  王姨娘则是笑嘻嘻地说了句最阴险的话:“七奶奶就去索要理事权,竟嬷嬷就守着门口不让大伙儿进,主子奴才一条心,才最叫人羡慕。”
  何当归微笑道:“各人的父母都疼爱女儿,不在乎东西多少。其实我从扬州带来了一些嫁妆,我生父生母说图个喜庆吉利,才又准备了两千多两的绸布药材,我已经是感激父母之恩不已了,没想到在我出嫁当天,燕王妃又送来挑担说给添嫁妆,匆忙间也未及看一眼,就全都送到这儿来了。这些挑担,我一样还未打开看过,听大嫂四嫂的口气,想必是很贵重的了?”
  “不是吧!妹妹你还没看过你的嫁妆?也不知有多贵重?”陆氏讶异地睁大眼睛。
  “嫂子们恕罪,我眼界窄,没见过多少好东西,所以不大识货。”何当归淡淡一笑说,“既然嫂子们都说贵说好,那可能全是燕王妃赐下的王府之物,东西如此贵重,我断断不敢留着自用,就请婆婆为我保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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