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三)
“龙哥,我……”
成功破坏掉了盛、张两家之联姻,于庄啸天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可这一见盛乾盛怒而走,庄啸天却又不免有些个患得患失了起来。
“无妨,加紧时间操练队伍,接下来的大战恶战怕是不少,去吧。”
用不着问,盛家龙也能猜到庄啸天的心思之所在,只是眼下显然不适合谈论此事,盛家龙自是不愿在此时多言罗唣,只一压手,便已将庄啸天打发了开去,至于他自己么,则是缓步跟着也转进了后堂去了。
“唉……”
盛乾一生好强,最讲究的便是体面,正因为此,哪怕明知张浩并非盛宁馨的良配,也自不愿作出悔婚之事,却不料最终竟是闹成了眼下这般地步,这叫盛乾情何以堪,方才一回到后院书房,盛乾便即跌坐在了椅子上,满脸愁苦地叹息不已,哪怕是瞧见了盛家龙的跟来,也自不打算搭理。
“爹,您莫生气,且听孩儿说,那张家上下皆数典忘祖之辈,投靠鬼子,为虎作伥,残害百姓,丧尽天良,我盛家世代书香,又岂能与之为伍,与之决裂乃势在必行之举,百姓闻之,只会拍手叫好……”
不管是身为人子,还是统战之需要,盛家龙都断不能让盛乾心情郁闷难解,出言开道也就属题中应有之意了的。
“龙儿不必多说了,这些道理,为父又岂能不知,只是如今已将张家得罪死了,张家又岂会甘心,怕是必会引鬼子前来报复啊。”
没等盛家龙将话说完,盛乾便已是一压手,双眉紧锁地便将心中的担忧道了出来。
“爹,您说反了,此次张家之所以挑在这么个时机来议亲,背后十有八九就是鬼子在耍阴招,这是怕我武装委员会壮大呢,小鬼子亡我之心不死,前来扫荡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中华男儿又岂会怕了小鬼子的猖獗,爹,您只管放心好了,孩儿心中有数着呢。”
成立武装委员会的根本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肃清那些不堪一击的湖匪,而是为了抗战大业,从此意义来说,就算张家不来找麻烦,武装委员会也迟早会发起掐断敌大运河运输线的战役,与张家决裂乃是必然之事,既如此,盛家龙又岂会怕了鬼子的报复。
“龙儿既是已有成竹在胸,那就放手去干好了,爹支持你。”
尽管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顾虑,可这一见盛家龙表现得如此之自信,盛乾也就没再多问,伸手揽了揽胸前的长须,语调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半城镇,安河口村刘家祠堂中,一张长桌的两旁歪歪斜斜地坐着二十余号人,不止是陈佩华、高铸九、魏友三等洪泽湖上威名最盛的匪首尽皆在列,更有着刘乃香、赵小根等众多的后起之秀,但凡在湖区能叫得上号的匪首几乎都来了,绝对堪称是洪泽湖区的土匪头子大串联。
按理来说,如此多刀尖舔血的主儿凑在一起,吵嚷对骂怕是难免之事,可今日却是怪了,众匪首们除了一开始的寒暄之外,自打入了座,就很少再开口了,祠堂里的气氛自不免便显得格外的压抑。
“特派员到!”
土匪们的耐性通常都不太好,等的时间稍稍一久,一个个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虽尚不曾开口骂娘,可大多数匪首的脸色都不免有些发黑了,好在外头总算是有了动静,随着一声呼喝响起中,盛家豪已然出现在房门处,那一身崭新的国民党军校官服饰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说是熠熠生辉也不为过。
“哟,盛老弟总算是来了。”
这一见盛家豪已到,三大匪首的反应各不相同,个中魏友三反应最快,表现得也最是亲热,至于水警队的陈佩华么,仅仅只是矜持地略欠了下身而已,而高铸九则根本没向盛家豪看上一眼,不仅如此,其口中更是含糊其辞地嘀咕了几声,显然没啥好话。
“诸位,抱歉啊,盛某约请诸位前来,本该先在恭候诸位才是,只是呢,韩主席临时召盛某前去,不得已,盛某也只能让诸位多等了会,海涵,海涵啊。”
盛家豪能力虽是平平,可毕竟在官场上打滚了近十年,那些官话套话的,说起来倒也顺溜得很。
“盛老弟不必如此,公务要紧么,我等左右无事,多等等也没啥大不了的。”
魏友三本就有着笑面虎之称,眼下又正自有求于盛家豪,说起奉承话来,自然也就是一套接着一套了的。
“特派员有啥指示就赶紧说好了,高某家中还有婆娘等着呢。”
魏友三在众匪中人缘素来不错,有了他的带头,刘金然等匪首们自都乐得跟着一道捧臭脚,一时间阿谀奉承之声便响成了一片,这可就把高铸九给惹恼了——高铸九可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与韩德勤一方虽在反共一事上有着共识,可毕竟还是彼此敌对之关系,此番他之所以肯来参与这么场聚会,并不是盛家豪面子大,也不是冲着魏友三这个召集人来的,完全是因着本田一郎的密令之故,正因为此,高铸九自是怎么都看不惯盛家豪的得色。
“九爷家的婆娘多啊,回了家怕是都不知该上哪炕了。”
“哈哈……那九爷可得悠着点啊,莫要淹死在裤裆里才好。”
……
高铸九小气而又凶残,黑吃黑的事儿可是没少干,在道上的名声极差,只不过因着其所部装备精良,又有日寇为靠山,众匪们对其一向是敢怒不敢言的,至于而今么,自忖有了国军的靠山,大家伙又都已抱成了团,众匪首们可就不像往昔那般对高铸九又敬又畏了,竟是全都不管不顾地拿高铸九来开涮了。
“哼!”
高铸九可不是啥好脾气的主儿,加之本就瞧众匪们不起,受激之下,心火顿时大起了,但见其霍然起身之余,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便要就此拂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