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

  岸边有人举起旗帜挥舞喊话, 然而对方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傅恒当机立断:“立刻准备开-炮!”
  副将担心道:“要确实是商船,听不懂汉话, 可能会给大人惹来麻烦。”
  毕竟皇帝最近十分重视商道, 苏叶也是如此。
  要是杀了无辜的商人,其他国外商人很可能就不愿意来了,好不容易打开的商路要重新关上了吗!
  傅恒却不以为然道:“如今哪里有我们这里的好东西, 他们会不来吗?西洋商人在路上的船队死了不知道多少, 他们就因为害怕不来了吗?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没什么能让他们退却的。”
  所以哪怕误伤了商队, 其他商人最多抗议一下, 担心自己的安全, 却绝不会真的放弃来大清做生意的机会。
  他举起手道:“开始瞄准……”
  副将的哨声一起, 炮台上的将士就立刻动手。
  海面轰隆一声, 对面的船队可能也没想到岸边说动手就动手, 有一条船被打中左翼,开始摇摇欲坠。
  其他船只也反应过来,掀开了遮遮掩掩的大-炮, 慢慢对准了岸边。
  副将顿时紧张了, 没想到真是来者不善:“大人, 他们人多势众, 每条船上都有大-炮。”
  岸边的人根本不能移动, 这不就是个死靶子, 必然会被打中, 伤亡惨重!
  傅恒没回答副将,扭头吩咐士兵道:“对准他们的船头,谁能打中, 谁就有奖赏, 还能升为炮-兵组长!”
  原本将士们跟副将一样有些忐忑不安,听见傅恒这话立刻瞪大眼精神抖擞起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眸里是战意昂然:组长必然是我的!
  傅恒很满意将士们的精神面貌,又问道:“他们虽然在海面上,移动却不快,跟死靶子差不多,你们有信心尽快击沉来敌吗?”
  “有——”将士们异口同声,手下动作不停,他们平日合作训练,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他们的炮台转向不同的方向,对准每一条不一样的大船。
  有人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刻应和,同时动手!
  大船的人操作并不是那么熟练,他们掉转炮口慢慢对准这边,有人甚至失了准头,只打到岸边偏一点的方向。
  副将依旧担心,催促道:“这里交给他们,大人先去后边指挥吧。”
  傅恒摆摆手道:“不必,我相信将士们肯定能把对方击沉。”
  在他们这个炮台被打中之前,他们就已经能赢得胜利!
  将士们听见傅恒的话更有信心,又有点紧张,却也更加兴奋。
  上峰如此信任他们,将士们怎么能辜负傅恒这番话?
  第一轮只击沉了几条船,第二轮很快开始,工匠改良过后的炮筒更容易散热,不必等许久才能继续,不然就容易炸膛。
  但是显然对方的大-炮依旧是旧式没有改良,只能等着冷却后才能继续,这个时间差就足以把胜利的天平偏向傅恒这一边!
  第二轮一声令下,余下大船都被击中,而且位置都击中在船头。
  轰隆声不断,火焰四起,大船的火烟冲天,对方只能很快放弃大船,放下小船来逃难。
  将士们还想继续,被傅恒拦下道:“让人去岸边截住他们,不要太靠近,带上火铳对着他们,有反抗和偷袭的就地处置。”
  这些人不问自来,还来者不善,傅恒当然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他们。
  傅恒倒要看看,究竟谁要跟他们公然作对!
  那些人坐着小船狼狈而来,果然手里还带着火铳,刚靠近岸边就动手。
  幸好傅恒之前提醒过,将士们都躲在石头后面,一轮过后进行反击,直到对方叽歪乱叫摇着手里的白旗要求投降,他们依旧不敢放下戒心,用火铳指着这些人慢吞吞上岸,然后抢了他们手里的武器,才敢让人彻底站在岸上。
  傅恒很快赶来,身后还跟着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一瞥就见到熟人,立刻躲在傅恒的身后小声道:“大人,这是大英帝国的人,该是以为这里还是西国的地盘所以想偷袭。”
  谁想到遇到傅恒这个硬茬,一言不合就打,还被打得那么惨烈呢!
  傅恒这些时日没事就跟尼古拉斯学习语言,大约也能听出对方叽里呱啦说的什么:“他说自己是公爵,是个贵族,放他回去就给我们一大笔金币?”
  尼古拉斯尴尬地点头,他是见过这位公爵,却没这么狼狈的时候。
  要遇到别人,这公爵肯定能全身而退,只要付出一大笔钱就行。
  但是这次他就惨了,遇到的是傅恒,傅恒缺钱吗?那必然不缺啊!
  果然傅恒摆摆手道:“你告诉他,我不缺钱,他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尼古拉斯不得不提醒他道:“尊贵的大人要真扣下这个公爵,以后大英帝国很可能会用这个为借口再打过来。”
  在他看来,跟一个帝国直接对立起来实在没必要,还不如干脆把这个公爵放回去。
  傅恒看了尼古拉斯一眼,明白他依旧不是自己人,想得也就没那么周到。
  作为商人肯定要息事宁人,才能和气生财。
  但是对傅恒来说,这种事上是绝不能退让的!
  他让副将压着这位公爵和其他侍从先关押起来,就带着尼古拉斯一边回去一边道:“放虎归山这个词,你应该听说过。”
  尼古拉斯在大清生活多年,汉话说得还可以,脑瓜子又不差,一听就明白傅恒的意思。
  确实这个公爵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真把人放回去,他肯定会说这里的地理位置有多好,有多少好东西什么的,怂恿其他人一起过来攻打。
  大英帝国要倾巢而出,那可不得了,傅恒这点人哪里够看?
  就算加上大清的水师,打一场只怕耗费量多,要赢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人只能扣下,绝不能放回去的。
  于是尼古拉斯不明白了:“尊敬的大人,既然不打算放那位公爵回去,那么为何还把人留下?”
  既然不想留,直接杀掉不就解决了,还不必养着这位麻烦的公爵?
  傅恒笑道:“我也想知道他怎么突然跑过来,是巧合还是必然。”
  他让手下去询问,那个公爵还挺嘴硬,就是不肯说,只嚷嚷要回去。
  公爵得知这些不是西国人,而是大清国的,顿时十分疑惑。
  这个地方原本是西国占下的,竟然拱手让给别人了吗?
  让是不可能让的,所以这些人竟然打退了西国,抢了这个地盘?
  公爵一时后悔趁着西国跟大英帝国打得不可开交,还以为绕道过来后方能率先把地盘吃掉,他就发财了。
  谁想到西国人看着是无暇顾及后边,因为后边压根就已经不是他们的地盘了!
  可恶的西国人,难怪能给他们绕道过来,原来等在这里!
  公爵气不过,却也更气傅恒完全是油盐不进。
  不过他后来才得知这位傅恒的身份不一般,姐姐是这里最尊贵的女人,身后又是百年大家族,确实一点都不缺钱,于是公爵就开始给出其他条件了。
  “我可以让帝国女王给你爵位,到时候就有封地,封地上有无数子民,还有各种矿产。跟这里不一样,那些都是彻底属于你,可以让你支配的!我能承诺你,放我回去就能得到这些!”
  傅恒听懂了公爵的话,忍不住好笑道:“那么远的封地,我要来做什么?还特地坐船过去管理,等上岸的时候被人宰割吗?你当谁是傻子呢?”
  让他只身去大英帝国要所谓的爵位和封地,估计刚上岸就给人刺杀了。
  而且只是一个公爵就能允了这些封地之事,不是信口开河吗?
  公爵顿时急了:“我可以承诺,因为……”
  他嘀嘀咕咕说一通,语速太快还含糊,让傅恒有点听不懂,就看向身边的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的表情一言难尽,小声解释道:“他确实可以承诺,因为他是女王的情人。”
  怕傅恒听不明白,他又绞尽脑汁想出更适合的词汇:“就是面首?入幕之宾?”
  傅恒打断尼古拉斯道:“我能听懂,不用继续解释了。不过区区一个面首,竟然就能替女王做承诺了?”
  尼古拉斯点头道:“大英帝国跟这里不一样,女王的权力很大,封地的话要是偏远一点的贫瘠地方,确实没什么人能反对,公爵也能承诺得了。”
  傅恒是听明白了,反正公爵只说封地,在什么地方就他们说了算。
  一般人可能会被打动,觉得能得到土地就绝不会吃亏,傅恒却完全不会。
  公爵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傅恒实在抓狂了,好在他身边的侍从有认出尼古拉斯这个商人的,就打算从尼古拉斯这里下手:“我可以承诺你到大英帝国做买卖,税收只要原来的四分之一。”
  要是以前尼古拉斯肯定心动啊,但是他如今都是皇家采买了,大英帝国的税收原本就比大清要高,四分之一也高啊,他何必舍近求远?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在大清做买卖十分快活,暂时没有换地方的意思。当然公爵要是不想要我带去的漂亮绸缎和美丽的瓷器,还有可口的茶叶,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尼古拉斯这话让公爵差点气吐血了,什么玩意儿,还反过来威胁自己了?
  但是公爵还真不敢得罪尼古拉斯,毕竟如今他确实是输送茶叶、瓷器和绸缎最多的大商人,船队越来越壮大,在欧洲各国穿梭,谁都要卖他几分脸面。
  毕竟真把尼古拉斯得罪了,那些好东西都没了,要是别人有自己就没,公爵哪里丢得起这个脸?
  哪怕他能从别人那里得到,或者被女王赏赐,怎么都不如自己买得又多又自在!
  公爵憋红了脸,尼古拉斯索性劝他道:“尊敬的公爵大人还是说说究竟怎么来的,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他又压低声音道:“我来这边多年,最明白这里跟大英帝国不一样,他们也不在乎公爵的身份。”
  尼古拉斯比划了一个手划拉脖子的动作,把公爵吓死了,连忙一股脑把事情都说了。
  傅恒才知道这人贪心,绕道过来想抢西国的地盘,然后作为自己的封地。
  他送折子禀报皇帝此事,皇帝看后还惊讶道:“真够贪心的,好在傅恒发现得快,不然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占下的南边一片土地要被别人抢了,皇帝心情就不太美好。
  确实此人放回去就是麻烦,实在不必留下。
  毕竟留下的话被人知道,谁知道会不会成为对方攻打的借口?
  只是在旁边的苏叶听见皇帝这个顾虑就叹道:“皇上,大英帝国想打过来,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只要他们想打就打,借口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所谓?”
  “他们只要想占下我们所有的土地,然后就能拥有源源不绝的茶叶、丝绸和瓷器了。”
  那么一块肥肉在面前,谁能不心动?
  那个公爵他以为自己占便宜了,第一个跑过来,估计就是个试探的棋子。
  棋子能赢,带回去不少消息,那是最好。
  要是输了,那也没什么,再派人去就是了。
  皇帝深以为然:“看来那一片需要多方戒备,让水师轮流巡逻才行。”
  武器的配备也是问题,消耗实在太大了。
  若是对方不断过来,那么弹药方面就得不停运送。
  天冷还好,天热的话在路上弹药就不太安全了。
  若是把武器制造挪到云贵那一片,皇帝又不能放心。
  苏叶倒是有个想法:“皇上不如把最重要的一道工序留在京城,其余不太重要的再送去云贵那边?有和亲王盯着,那些虽然不太重要却依旧不能泄露出去的工序也不必担心会传开了。”
  皇帝对这个弟弟还是信任的,他摸摸鼻子,想到自己抢了弟弟的女儿到宫里。
  和亲王离得远暂时还不知道,要一直在云贵那一片当差,就没机会回来京城找自己算账了。
  “也好,暂时就让弘昼在那边试试。”
  和亲王接到密折的时候正切完面条出来,他感觉这活计做多了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如今军粮所已经上轨道了,几乎不必他每天都盯着。
  收到密折后,和亲王就得开始着手弹药所的建造了。
  这地方得偏,没什么人能经过,不好发现,还要易守难攻,免得被人抢去。
  弘昼物色了几个地方,还写信给傅恒参详一番。
  掌管缅甸、暹罗和其他几国的官员已经到了,大多是礼部和理藩院的人,因为他们熟悉各国语言,更能够沟通。
  另外对这些南边国家也熟悉,又有这些国家曾经上贡的记录,对物产什么的也清楚。
  只要过来把官员们配置好,开始抓紧种水稻就行,于是身边还有曾在各地种水稻的好手跟着一起来。
  文官都有了,武官自然也有配置,皇帝特许他们能拥有一小队侍卫。
  毕竟在那边天高皇帝远,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要被谁袭击肯定自身难保。
  当然也有官员是文武双全,却也双拳难敌四手,需要有人帮忙。
  另外这些侍卫也算是监视这些官员,若是他们有异动,皇帝必然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水师也赶了过来,接到皇帝密折会在海域周边巡视,绝不会出现像之前傅恒被偷袭的事。
  然而海域太大,要联络起来却不容易,绕一圈需要很长时间又容易被谁钻了空隙,只能在岸边的哨所建起很高的瞭望台,上面用各色小旗帜来作为联络暗号。
  旗帜不同颜色的位置代表不同的意思,各地哨所之间也用旗帜来联系,真有急事来不及层层传递消息,再远一点就直接点燃狼烟,隔着很远不必人过去就可以。
  苏叶知道后还遗憾自己不会做无线电,不然有对讲机联络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傅恒也终于可以带兵凯旋而归,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总算在过年前赶回来。
  皇后面色红润了许多,翘首以待弟弟的归来。
  他这次大败南边各国,让大清版图扩大,自然是大功一件。
  尤其傅恒不恋权,皇帝送来接手的人都规整妥当,他就立刻回程。
  皇帝对傅恒十分满意,大为嘉奖,又允许他去后宫见皇后一面。
  傅恒满脸欢喜来谢恩,皇帝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瘦了许多,等会让院首来把脉看看。”
  他连忙应了,院首很快过来给傅恒把脉,却微微皱眉。
  傅恒急着去见皇后没注意到,皇帝就发现了。
  等傅恒离开,皇帝才问道:“怎么,傅中堂的身子骨有什么问题?”
  院首就道:“傅大人几度征战,精力消耗厉害。虽然军粮不错却到底不如京城的吃□□细,虽说大人还年轻,也需要好好温补回来才是。”
  皇帝不免有几分担心:“怎么回事,不是有御医一路随行,还让傅恒的身体不如以前了?”
  院首忙答道:“御医一直有写信回来,医案都有记录,御医们都参详过方子,并没有不妥之处。主要战事突然,饭可能吃一半就得离开,回头也没能睡个好觉,再是厉害的身板长时间下来总归有些损耗的。”
  他这话回答得慎重,生怕皇帝不高兴,又解释道:“御医已经想尽办法让傅大人能多休息,又送上温补的汤药,可惜总无法如愿。”
  不是傅恒不想休息,而是根本没这个机会,御医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让吃不好睡不好的人大半年后还能活蹦乱跳一点毛病都没有!
  御医要真是这样,那就必然说的是假话了。
  皇帝点点头,也觉得院首的话相当实诚了:“也罢,就让傅恒回去后好好休息,暂时就不必来上差了。”
  那边傅恒去跟皇后见面,刚行礼抬起头来看见皇后就大吃一惊:“娘娘瘦了许多,要多保重才是。”
  皇后就笑道:“没事,之前苦夏吃不下,于是消瘦许多,最近慢慢养回来,却也吃不多了。”
  她不想傅恒担忧,又道:“你一路风尘仆仆的,路上都顺利吧?”
  傅恒笑着点头:“一路顺利,那边交接也妥当,娘娘不必担心。”
  两人不好提起战事,只寒暄一会,傅恒又关心了皇后几句,让身边人照料得更精心一点云云。
  皇后心里妥帖,笑着都应下了,才目送傅恒离开。
  云言很快回来贴着她耳边禀报道:“皇上有意让少爷回府休息一段时间,请御医过去府上调理身子骨,暂时不必上朝。”
  什么时候傅恒好了,什么时候他才回来朝堂。
  听着更像是皇帝觉得傅恒的功劳太大了,暂时想冷一冷他的样子。
  就不知道皇帝这冷着是一时的,还是打算一直冷下去。
  皇后微微颔首:“放心,这对傅恒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傅恒如今功劳太大了,正如日中天的时候,朝堂不少大臣在早朝都使劲夸皇帝有眼光,傅恒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云云。
  刚听的时候皇帝肯定高兴,听久了皇帝心里估计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那些大臣可能真心夸,也可能别有用心,想要捧杀傅恒。
  傅恒被赞许推得越高,就很可能从云端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没有比皇后更明白捧杀有多可怕,尤其傅恒年纪轻轻就走到如今这个高位,实在是太高调太显眼了。
  树大招风,有多少人想砍掉傅恒这棵树呢?
  他如今退一步,对此并非是一件坏事了。
  傅恒听说皇帝让他回府调理身体,还让两个御医跟着自己回去,谢恩后二话不说就回府了,乖乖开始了调理。
  傅夫人担心了许久,见自家夫君全须全尾回来,提起的心才落下了。
  只是傅恒瘦了一圈,脸色看着还好,就是松口气后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躺下后就睡得昏天地暗,叫都叫不醒,把傅夫人吓坏了。
  好在御医就在府里,傅夫人请御医过去把脉,才得知傅恒是太累了,长久以来无法睡个好觉,在战场上一有点动静就得跳起来,浑身紧绷,哪里能睡好?
  回到熟悉的地方,傅恒自然睡得起不来。
  御医说是好事,让身体能够彻底休息,傅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打仗必然还会受伤,南边那片地方瘴气大,对伤口恢复也不好。
  于是傅恒的伤势反反复复的,始终没能彻底痊愈,如今御医就一边着手调理他的身体底子,一边照顾他的外伤。
  一边敷药一边要喝汤药,傅恒感觉自己从来没喝过这么多苦涩的汤汤水水。
  傅夫人还在御医的指点下开始让厨房做药膳,把药材添加到饭菜里。
  刚开始药材的味道还没完全弄掉,傅恒感觉吃什么舌头的味道都是苦的。
  后来傅夫人锲而不舍改良,自己又不停尝试过,终于让药材彻底融入菜肴之中,没有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苦涩味道,傅恒才吃得更多了一些。
  调理的日子傅恒自己感觉无所事事有些不自在,但是看自家夫人围着自己忙忙碌碌的,人都瘦了,又觉得心疼,握着她的手道:“我出外多时,只有你一人操持家里,还要为我担心。如今我回来了,你还得如此辛苦,不如交给御医和厨房的人忙着就好。”
  傅夫人就笑道:“能为爷忙碌,我怎么会觉得苦?只要爷尽快好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傅恒微微一笑,只觉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既然在府里养伤,也有时间看看几个儿子。
  三个儿子一排站在傅恒跟前,他一个个考校,看着儿子们的脸都板得紧紧的。
  长子福灵安为人稳重,平日都帮着傅夫人照顾两个弟弟,是个细心的好兄长,在学识上不错,就是不太懂得灵活用。
  傅恒认为长子是只要守成不必攻,却也颇为合适。
  次子福隆安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了,有些活泼好动,却也会帮着照顾最小的弟弟。
  学习更是飞快,被先生都一再夸奖过的。
  只是傅恒担心次子太过于骄傲,就让先生不要继续夸了,别只看他的出色之处却看不见其他还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样福隆安就容易骄傲却不知道进步了。
  最小的儿子福康安还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因为和亲王家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他就隔三差五过去玩,玩得心有点野了。
  傅恒回来之前他才被两个兄长压着读书,这会儿有点结结巴巴的背不起来,小脸通红,小手放在后头不敢看傅恒,生怕被阿玛训斥。
  傅恒叹气道:“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不进则退,如今不好好努力,以后被人说你们不像是富察家的人,那就太丢脸了。”
  他环顾一周,尤其看了么子一眼:“只此一次,好好读书,别辜负了我的期望。以后福灵安会继承爵位,你们两个就只能靠自己了。”
  爵位只有一个,自然会是长子的,那么次子和么子就需要更努力为自己挣一份体面了。
  次子福灵安连连点头,表示会更努力的。
  虽然么子福康安年纪最小,却也明白自己不努力,以后长大了要是没出息就要被赶出门,顿时紧张道:“阿玛,儿子也会努力的。”
  傅恒伸手摸了摸么子的脑袋,对福康安的回答很满意,不管年纪多小,对以后也懵懵懂懂的,起码有这份努力的心就好。
  而且听说长子会继承爵位,其他两个弟弟可能什么都没有,他们也没露出一丁点怨愤的神色,只觉得理所,当然以后要靠自己,而不是埋怨傅恒偏心,或者觉得大哥只占了一个长字之类的。
  多少家里内斗叫家族渐渐衰弱,傅恒绝不会允许看见这个,才会在这时候说出这话来。
  好在他仔细看了,么子可能还懵懵懂懂不太明白,次子却是已然清楚,依旧目光清明,丝毫没觉得自己受委屈了,也不会认为自己比兄长优秀,为何爵位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呢?
  傅恒又拍了拍福隆安的肩膀道:“你心里可有想法,以后打算做什么?”
  福隆安看着自家阿玛的双眼亮晶晶的:“自然跟阿玛一样到处杀敌,开阔疆土。也想要更多厉害的武器,能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
  傅恒听得失笑:“那你是要制造武器的工部,还是打算去领兵的兵部?”
  这就叫福隆安为难了,疑惑道:“阿玛,这两个儿子可以都去吗?”
  “那不行,只能去一个。”
  被傅恒说得满脸纠结的福隆安很快道:“阿玛,儿子想好了,要去兵部。”
  傅恒好奇地问道:“怎么,不是说想造武器,又不想了?”
  福隆安乖乖点头:“想,只是武器是外物,将士们越是厉害,才能驾驭这些武器。”
  “不错,”傅恒就是担心福隆安太重视身外之物,要是将士不堪大用,一个个懒惰得很,不愿意积极掌握技术,磨练自身的意志,再有厉害的武器也没用。
  他对几个儿子十分满意,只觉得傅夫人教导得好。
  傅夫人自然不敢居功,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起了团圆饭,十分欢喜。
  只是夜里两夫妻在寝室里说话,傅夫人就满脸忧心道:“皇后娘娘之前病得厉害,后来虽然好了,却断断续续一直在养病。宫里的事务都交给两位贵妃和娴妃去办,皇后大多已经不粘手了。”
  在她看来,后宫的权力开始分散在这三个嫔妃手里,皇后渐渐仿佛要被架空一样,如何能不担忧?
  傅恒却知道苏叶对这些权力不在意,高贵妃就更不说了,因为高家的事她越发不爱沾这些,性子原本就因为被皇帝宠得有些娇憨,更不爱俗务。
  估计说是三个嫔妃统领宫务,最后干活的只有娴妃一个,另外两个就是打酱油的。
  这些宫里的事傅恒不好跟夫人解释,只含糊道:“放心,娘娘心里有数,皇上也绝不会叫娘娘委屈的。”
  有傅恒这话,傅夫人也就不再多想了,却提起另外一件事:“和亲王的女儿被接到宫里去抚养,王妃因为怀孕也一并进宫养胎,如今又生下一位小阿哥。我带着几个孩子进宫庆贺,皇上见着福隆安似是十分喜欢。”
  傅夫人都忍不住担心了,皇帝抢了和亲王的女儿,不会还想抢傅恒的儿子吧?
  傅恒失笑道:“放心,皇上不至于这样。”
  抢女儿是因为皇帝舍不得自家女儿去抚蒙,抢别人的儿子干什么啊,皇帝自己又不是没有!
  傅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了,又觉得吴扎库氏实在厉害,前前后后都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足见和亲王对她的宠爱。
  那位章佳氏侧福晋去了之后,余下的那位崔氏就安分多了,却不怎么受宠,还不爱出门来。
  尤其章佳氏的事情一出,崔氏就更低调了,恨不能在屋里宅个天长地久,和亲王都快要忘记有这么个侧福晋了。
  皇帝原本还想给弟弟另外挑个侧福晋填上,却被和亲王拒绝了,说是有吴扎库氏就足够了,想必是被章佳氏之前的骚操作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既然弘昼不要,皇帝也就没勉强了。
  他因为见着福隆安夸了又夸,夜里还跟苏叶说道:“这孩子不错,举一反三,反应迅速,还过目不忘,朕问什么都能立刻回答出来。”
  相比之下,他的兄长福灵安要年长一些,却不如福隆安那么会来事和聪明了。
  苏叶还奇怪皇帝对傅恒这个次子挺喜欢的,夸了又夸:“皇上觉得这个福隆安小小年纪是个可塑之才?”
  “这是自然,”皇帝点头,又笑着道:“当初朕承诺过,和珍不必去抚蒙,驸马那就要早早开始相看起来。朕瞧过京城里许多勋贵人家的子嗣,就色布腾和福隆安不错。色布腾年长一些,正适合和敬。”
  至于福隆安的话,当然是为和珍相看的了。
  苏叶心里暖暖的,没想到皇帝居然一直记得当年的承诺,还特地早早为女儿开始物色。
  她有些后悔今天没多看两眼福隆安,只记得是个身材硕长的少年郎,回答的时候声音沉稳,丝毫没一点慌乱,小小年纪确实有大将风范,的确是个好孩子。
  就不知道福隆安的品性如何,不过大富察家的子嗣,又是傅恒家的孩子,该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另外这位色布腾的身份也不一般,奶奶是清顺治皇帝的义女固伦端敏公主,爷爷是达尔汗亲王博尔济吉特,还是科尔沁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
  可以说他既是蒙古亲王之后,又是公主之后,是难得的双贵了。
  皇帝为两个女儿挑的夫婿都极为不错,还叫苏叶和皇后亲上加亲的。
  两人正说着话,李玉却来敲门道:“皇上,张明有事禀报。”
  皇帝知道张明该是查出点什么来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就没必要让苏叶听见,索性打发苏叶去泡茶:“你泡的茶水尤为好喝,朕许久没喝还感觉缺了点什么。”
  苏叶自然听出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继续听了,于是笑着应下,顺从地去隔壁泡茶的。
  张明进来后低头道:“回皇上,那些宫人有说自己是嘉嫔娘娘的钉子,有说是金贵人的,还有菀贵人,甚至有说是哲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的。”
  “一派胡言!”听着前面皇帝还眉头紧皱十分不悦,听到后头就勃然大怒了:“他们既然不说实话,那就直接处置便是了。”
  要说愉嫔宫里有嘉嫔、金贵人和菀贵人的钉子还说得过去,诬陷苏叶就太过分了!
  苏叶身边有恭嬷嬷和秋夕,又有小应子,在皇帝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她要放钉子去永和宫,怎么可能瞒过身边人瞒过皇帝?
  所以根本就是对方故意想要把苏叶拖下水,满嘴没个实话,留着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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