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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可不在乎别人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待自己, 索额图是太子亲信,亦是明珠的死对头, 与他之间本就立场不同, 可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什么?是两国交战!他与太子皆是汗阿玛的儿子,索额图与明珠皆是大清臣子,关起门来怎么斗, 那都是他们内部的事儿, 面对罗刹的敌意与警惕是必须的。
“孤也觉得,若沙皇当真有心与大清合作, 应当亲自来色楞格斯克与孤商谈。”
胤礽深以为然:“诸位大人觉得呢?”
索额图暗道:比起明珠来, 大阿哥更加头脑清醒。
能够不为私利所制, 在大事上保持足够的理智, 足这一点, 大阿哥就比明珠不知要高明多少了。
想到曾经与明珠“合作”的那段过往, 那是他最为憋屈的一段时间,同样的,明珠老匹夫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索额图道:“殿下所言极是, 我军抓住了罗刹将领戈洛文, 此外捕获罗刹军士约一千人, 人质在我军手中, 应当是罗刹前来求见殿下, 而非殿下不远万里前去见他。即使那是罗刹国主, 也当不得令殿下以身涉险。谁又知道敌军是否奸诈会留下埋伏?”
胤禔补充道:“我军俘虏之中还有尼布楚前督军, 罗刹将领副将伊凡及其秘书官谢苗。”
罗刹的名字太长了,那伊凡姓氏竟长达八个字!当初翻译时差点没愁死德柱。不过从姓氏来看,无论是戈洛文还是伊凡, 其家族皆在莫斯科地位显赫。
胤礽问道:“沙皇可有要求我军归还俘虏, 或是为赎人而做出退让?”
胤禔看向了德柱。
德柱走上前来,对诸位大人鞠躬道:“消息暂时还未确定,派遣去罗刹国内的探子已许久未有消息。最后收到的消息,是布里亚特人传来的,据说出自一位传教士之手,消息言明,罗刹国正在全力为克里米亚战争增加援兵。”
“大清派往的罗刹国的探子,已经折损了大半,那沙皇彼得继位后,探子传递来的消息纷纷断绝,”胤禔遗憾道,那些人手,可废了明珠好多手段才布置下去的,全都是耗费良多培养出来的死士啊!
德柱与胤禔一唱一和,已是将敌国动向纷纷掌握:“沙皇阿列克谢是沙皇彼得与摄政公主索菲亚的父亲,曾有过两任皇后,第一任皇后出身米罗斯拉夫斯基家族(1)。为其生育二子一女,二子皆是天愚,唯索菲亚智慧惊人,且野心勃勃。”
“第二任皇后出身纳雷什金家族,为其生下现任沙皇彼得。”
德柱懂得罗刹语,在当地既有布里亚特人的支持,更有当地的达斡尔族人帮助,加之胤禔为其大开方便之门,使来往探子传递消息皆经其手。这位在两国交战中起到重大作用的“军师”,掌握的情报之多,令在场诸臣皆惊呆了。
传教士这条线是胤礽布下的,他自己知道,倒是没有那么的吃惊。
反观索额图,看到大阿哥身边竟有这等少年英才,眼中精光闪烁,以审视的目光看了德柱许久:此人是谁?竟熟悉边境事务至此,大阿哥身边有此军师岂不如虎添翼,难怪在边境之战中大放异彩!
佟国纲、艾尔尼、马齐等人皆一脸懵,犹如听天书般听他将敌国皇室及家族信息以罗刹语念出。
谁都不知道大阿哥身边的神秘军师出身为何,因在两国交战的紧要关头,他被保护得太好了,大阿哥时刻将其带在身边,一旦其被敌军探子刺杀,那定是大清的巨大损失。
唯一知道德柱身份的关键人物萨布素将军正在色楞格斯克,就连留于雅克萨等待接应他们过江的统帅勒德洪都不知其从何而来。
从德柱的口中得知,罗刹国对他们的皇室秘闻并未过多隐瞒,在他们的首都莫斯科,皇室之间闹出来的“丑闻”人尽皆知。
两任皇后各自家族争斗起来,先是扶持天愚的大皇子继位。谁知大皇子没多久就死了,第二任皇后母族趁机扶持幼子彼得上位,其势力没多久便被手段狠辣的摄政公主连番打压。
从此,令人啼笑皆非的二帝并立局面诞生了。
摄政公主扶持其次兄为第二位沙皇,在母族的帮助下于莫斯科独断朝纲,而彼得与其母亲,现任的皇太后,离开莫斯科躲避入小村庄中,直到彼得长大,而国内已在摄政公主的执政下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众人听那罗刹皇室争权夺利,如同听天书一般,索额图啼笑皆非:“到底是蛮夷之地,长幼不序,嫡庶不分,就连沙皇之名,都能与其他臣子重复。”
可不,第二沙皇名伊凡,戈洛文的副手也叫伊凡,伊凡遍地走,仿佛不值钱。
在大清若是有人敢叫福临、玄烨,早就因此获罪满门抄斩了。
索额图说这话是无心之言,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刺耳极了。
艾尔尼与马齐一同看向了大阿哥,却见大阿哥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清为了得到这些消息已经将前几年流入罗刹的探子尽数折损,与众位分享这些情报,并非是为了对蛮夷之地评头论足,而是为我军进一步动作继续做准备。”
“别看沙皇彼得初继帝位,其母族纳雷家族在吞下米罗家族后壮大至独揽朝纲,其舅父手段通天。”
沙皇彼得年纪多大?
与胤禔同年!
沙皇回来边境的原因是为了大将军戈洛文?还是因莫斯科权柄被舅父把持皆不得而知。
“克里米亚,是在罗刹西边,”胤礽对照着地图,在小美的世界地图中,那边有奥斯曼帝国,还有一个叫做克里木汗国的地方。
“看来,罗刹西边的战局陷入被动,也难怪在与大清的对抗中,他们的军队人数实在拿不出手。”
两国之间皆有寻求合作的打算,这是既定的局面,那么在合作以前能够定下多好的局面,吃下多少蛋糕,则是议和使臣们需要努力的地方了。
索额图心中有了定论,寻问胤礽意见:“殿下,不如由臣差遣使臣,传信去令沙皇彼得前往色楞格斯克来?”
佟国纲与马齐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
佟国纲还以为,太子殿下从小在索额图的教导下长大,会深受索额图的影响,怎么到头来,索额图事事都要先询问太子的意见?
马齐轻咳一声,抬头望天:平日里朝会上殿下的自信与能言善辩,显然不是索额图教的,既然不是索额图教的,那就是皇上亲自教的。
太傅可不会教太子在朝堂上折腾大事,只有皇上会这么干。
从太子小时候到大,皇上用太子用的还少吗?
佟国纲一瞅他望天的动作,心中一震:是了,还有皇上呢!
“不,再等等,”胤礽人已经到了龙兴江城,这会儿却是一点都不急切了:“咱们又不赶时间,为何要差遣使臣去给他们面子?”
他信步走到沙盘前,手指略过之处,以鲜红的标志将地图之上的敌人皆指明出来。
“等沙皇接到孤已到达龙兴江的消息,孤继续按兵不动,急的就是他了。”
胤礽气定神闲:“要感谢奥斯曼帝国在另一端为大清与罗刹友谊做出的巨大贡献。”
“用不了多久,罗刹便会派使臣前来。”
索额图看见了胤礽所指的位置,脑海中灵光一闪:“殿下可是要助土谢图汗一臂之力?”
“土谢图汗虽未正式向大清投诚,有意在大清与罗刹两国之间独立自主,但到底,他已经在两国之间做出了选择。”
派遣人前去围困驻守了哥萨克人的乌丁斯克,对待色楞格斯克却按兵不动,可见土谢图汗心中仍然将大清作为“退路”。
“大哥可能联系上土谢图汗的人?”
胤禔闻言,愣了愣,点头道:“可,车臣汗诺言诸可以联系到土谢图汗身边的温都尔格根。”
车臣汗诺言诸的领地位置位于喀尔喀蒙古东部,能与大清军队在短时间内进行沟通交流,且生活所需,牛羊买卖皆靠着龙兴江城至盛京,是外蒙古诸部之中与大清关系最亲密的部族。
最终他们商议下来,太子这边先按兵不动,等待沙皇差遣使臣前来相邀。胤禔前去联络车臣汗,有意助力乌丁斯克之战,最好能与位于色楞格斯克的萨布素联合夹击,将乌丁斯克的哥萨克尽数消灭。
会议结束后,天色将黑,胤礽与杜恭俊商议:“现在还有时间,德柱也回来了,不如让此行跟来的十位翻译官加强突击,将罗刹语运用熟练,为此后的‘议和’做准备。”
杜恭俊手底下那十个人,可全都是文人出身,文章功夫厉害,嘴皮子更厉害的战斗型选手,以文会人,以言伤人。他们之中不仅有人会罗刹语,还会法兰西语,葡萄牙语,更有人缠着从葡萄牙而来的传教士徐日升,交流起了拉丁文的书写。
这群人聚在一起,胤礽也没让他们干别的,就是研究能够“威慑”到敌人的话语,将大清语言与各种语言相结合,琢磨出更具有语言艺术的话语,为外交场面做足筹码。
索额图对胤礽的安排并无意义,其余臣子掌握情况不如他们多,见大阿哥、太子与领衔前来商谈边境事宜的索额图皆已赞同,也皆顺从而为。
索额图见大阿哥走了,其他人也纷纷离去歇息,唯独大阿哥身边那神秘军师留了下来,还笑着用欣喜的目光与太子殿下打招呼!
“殿下,奴才终于又再次见到您了,一别多年,殿下长大了。”
索额图闻言,迟疑道:“殿下与大阿哥的军师从前认识?”
德柱愣了愣,面对索额图审视中暗含警惕的目光,他好笑又谦虚地躬身问道:“索相不认识奴才了吗?”
索额图摇头道:“确实不认识,本官若是遇见过你这样的少年英才,应该不会毫无印象才是。”
就他那令人一见差点晃花眼的脸,还有那气度,自信挺拔的脊梁,若是索额图真遇上这样的人才,定会下手将其收入麾下!
他看向了太子,等待太子解答。
德柱听索额图对他评价如此之高,笑意更深。
再也没有比曾经惧怕的人以全新的态度待他,夸他一句“少年英才”,更令人有成就感的了。
胤礽:“咦,三姥爷不记得了吗?他是孤的哈哈珠子德柱啊!您之前来给孤授课之时,德柱还给您倒过茶水。”
索额图:?
“德柱?”老臣灰灰的胡须都因惊讶被他吹了起来!
德柱?那过于秀丽,唯唯诺诺低头跟在殿下身边服侍的包衣奴才?
他仔细打量,除了依旧秀丽,面若好女,这哪还有几分过去的样子,俨然是变了个人啊!
“三姥爷觉得,以德柱的能力,回去后可有资格入朝为官?”
索额图目光一闪,顿时就想到了此人回京城后能够为殿下带来的好处。
他斩钉截铁道:“资质已够,却无根基,最佳安排,是令其入外交部。”未来可顶替纳兰性德之职!
待明珠老匹夫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外交部又回到太子殿下手中,索额图心里头顿时就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