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9章

  康熙愣了一下, 诧异胤礽:“你摇头做什么,不要?”
  “不要不要!”
  “为什么?”帝王神色莫辨:“权力不好吗?”
  “是汗阿玛说, 儿臣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胤礽镇定答道:“儿臣就想好好学习,别的都不管。”
  康熙笑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是读书人会干的事, 保成不是单纯的读书人, 又岂能像民间那些读书人一样,只学习而不管其他呢?你是储君, 早晚要接受这些的。”
  康熙似乎感觉到了胤礽隐藏起来的抗拒, 帝王笑着, 将那颗东珠强硬塞到胤礽手中, 意思也很明显:你要也得拿着, 不要也得拿着!
  胤礽抱着那颗烫手的掌上明珠, 见身边趴着绝望的小美,陷入了沉思之中。
  “汗阿玛,现在是不是太早了?”胤礽弱弱地说道:“儿臣七岁还没到。”
  “过了年你就七岁了, ”康熙温声道:“以保成之资质, 已经读通《资治通鉴》, 想来其他课业也不会难倒你, 朕八岁登基, 十四岁亲政, 十六岁除掉专权弄国的鳌拜, 保成比朕当年学的更快,比朕儿时更优秀。”
  帝王暖融融的手掌拍了拍胤礽肩头,沉甸甸的重量令胤礽心中一沉, 直觉不妙!
  汗阿玛该不会知道他不想做太子的小心思了吧?
  胤礽心中踹踹, 握着东珠,悄悄去瞧康熙的表情:不太像是狼外婆的感觉,倒是有点像大老虎。
  康熙见胤礽偷看他,又低头发呆,皱了皱眉,心中忧虑更甚。
  从胤礽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这孩子天生就没有对权力渴求的“欲、望”,比起权力,他宁愿去追寻知识,去探索真理。
  一国储君若如此,岂不是没有了野心,那还如何成事?
  康熙反思起了自己的教育是不是错了,暗暗烦恼:朕都已经将索额图给派去保成身边了,为何索额图那么不顶用,丝毫没有影响到保成一丝一毫,还尽被使唤地团团转?
  胤礽记住了康熙的那句话:无论帝王做出何种决定与妥协,其根源在于手中的权柄,无论是对满、汉还是对蒙古都是如此。
  “汗阿玛,这东珠太沉了,儿臣要是戴它串成的朝珠,会被压得长不高,”胤礽苦恼地说道:“您能不能再过几年给儿臣这个?”
  他比了比自己只有一米一的身高,很担心自己以后会长得像阿珍一样矮。
  康熙身长八尺,肩宽腰窄大长腿,他见胤礽跳下椅子比划自己个子,顺着孩子的注意力去摸了摸他的头顶,也跟着忧上了。
  “好像是比这个年龄的孩子要矮一些,”康熙喃喃道:“朕在你这个年岁,都快长到这儿了。”
  他指了指御书房柱子边上装饰,他年幼时就曾以此为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身高。
  保成若是长不高变成小矮子太子,康熙就又要愁了。
  “还不是你挑食所致?”
  “儿臣已经不挑食了!”胤礽反驳道:“为了长高儿臣什么都吃,青椒、洋葱、白萝卜,他最讨厌的三样东西都入口了,就为了小美说的营养均衡。
  “汗阿玛总不可能现在就叫儿臣去上朝,不如还是放在您这儿,等儿臣成年了再说?”
  “成年,你莫不是还想拖到及冠再接触朝政?”康熙拧了拧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疲懒!”
  【小美要提醒小朋友,您所说的“一条道路走到黑”,“掏空太傅与汗阿玛肚中墨水”的终点就是接触朝臣,您要不就学习,要不就去接触政务,好像没别的选择。】
  白虎小美举起爪,悲伤地告诉胤礽事实。
  【因为您是太子。】
  胤礽:“……”
  康熙默认已经将东珠给胤礽了,这就命人去定制太子的朝珠与服装,正式的服装还是秋香色的,比起帝王龙袍来就稍稍暗了一个色度而已。
  “待你再大一些,就可以接触政务了,其实现在就能接触一些,朕会让你慢慢熟悉起来,将你带在身边好好教你,”康熙沉吟着该从哪里教起,思索起了之后对胤礽的安排。
  胤礽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为了尽快将学习给学完,却反而让自己距离成为社畜又近了一大步。这会儿别提出阁去给朝臣讲学了,说不准会因为太过优秀,提前踏入工作岗位。
  康熙对太子的学习天分非常满意,他时常对太皇太后夸奖胤礽的天分卓绝,说自己后继有人。
  当天晚上胤礽做了个噩梦。
  梦里,汗阿玛就在前面向他乐呵呵地招招手,慈祥地对着还是小孩子的胤礽道:“保成已经长大了,快来接了朕的位置,大清日后就交给你了,朕要退休颐养天年。”
  说完,他的汗阿玛就把他往如山一样高的政务里一丢,自己逗鸟遛狗、游山玩水,徒留下他一人被如狼似虎的朝臣包围。
  “皇上,外面发大水、降雪灾、闹饥荒了……”
  “皇上,外面又有人造反了。”
  “皇上,监狱里逃跑了几十位杀人的逃犯,现在在各地烧杀抢掠。”
  “皇上,蒙古闹起来了……沙俄那儿,还有沿海外敌入侵了,皇上您后宫的女人们斗起来了……”
  胤礽被这梦吓得一身冷汗坐了起来,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汗阿玛还年轻力壮呢就想要偷懒了,外面那么多的难题汗阿玛自己解决不了却想要推给他来做,这怎么可以?!
  康熙送给胤礽的东珠,吓得孩子更加沉迷进了学习中,唯恐被汗阿玛从学习的海洋拎到朝堂上,胤礽用实际行动告诉康熙:学习使我快乐,我爱学习,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学习。
  之后一段时间的学习内容,逐渐从《资治通鉴》转变为各朝律法,尤其是大清律法的钻研,而后是儒家经义的深入了解,满文、蒙文与汉语等课程的融会贯通。
  不知不觉,又到了新的一年,冬天里寒冷不适合练字,胤礽勉强就着碳火写了几张,手指都冻僵了,于是他将练字的计划推迟到了天热一些的时候。
  之后,他又学习起了先帝命人修订的训戒与策问,兵法也摸了一些。等到初春到来,京城的雪开始融化,前朝有喜讯传来,说是佟国纲监察整改了京城南郊外的“医馆”,那座专用来给人们医治不孕不育的“医院”开始对外正式开业了。
  此前在朝臣之间引起莫大误会的“不孕不育研究室”改头换面,成了男人们都面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悄悄惦记追捧的“好地方”。
  康熙告诉胤礽:“佟国纲得知是佟国维弹劾索额图,致朕命他彻查京城南郊,险些耽误了他治病后续的恢复,回家去怒斥了佟国维一顿。京城南郊外的‘男科医馆’暂时就这样开起来了,每日里接诊最多的就是上了年纪,尿不尽的男子。”
  “朕也没有想到,原来得隐疾的男子竟有这么多,”康熙感慨一声,而后对胤礽道:“曹珍的疾病有进展了,最迟到明年年末就可以让人为他动‘手术’,如今大夫们在钻研如何减少‘手术’后的其他顽疾,若能做到伤口复原,疼痛减轻,无后遗症就好了。”
  这是胤礽学习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他忙去告诉曹珍,两个孩子算了算,到明年年底,曹珍就要就九岁了。
  胤礽又担心上了:“九岁会不会太晚了。”
  【会影响一点点发育,如果他做了手术恢复发育,可能等他长大以后,小鸡会比寻常男孩子要小。】
  小美说完以后发现自己没有被雷劈,开心地告诉胤礽。
  【等小朋友到了八岁,就是8-的未成年保护,可以看到一些七岁看不到的画面了。】
  其余上书房的阿哥联系不到胤礽,问了则是“太子殿下在闭关读书”。
  胤礽一连好几个月都表现的那么好,甚至超出康熙与太傅们的预料,他以惊人的速度学会了更多的内容,本该安排给太子殿下之后两年需要学习的书目,却被太子殿下发了狠得在半年内给刷完了!
  太傅们被他问得头大,每天都回去钻研次日的课业,力求能完美无缺地讲授给太子知识,饶是如此,仍然架不住太子发散思维的提问。
  康熙见他果真将全身心都投入了学习中,又心疼上了孩子这半年来没能好好休息。
  帝王将胤礽叫到跟前,问他要不要去玩。
  胤礽又要摇头:“汗阿玛,儿臣的心中只有学习!”
  他真怕狡猾的汗阿玛会把他骗上贼船。
  “朕将要去北巡,”康熙淡淡道:“二十日离京先去遵化,那儿有座温泉,恰好能带太皇太后去歇息一下。”
  帝王轻描淡写的话令胤礽一下子竖起了耳朵,眼眸发亮地注视着他。
  “保成近半年来学习表现深得太傅们肯定,朕心甚是宽慰,此番北巡带上你,也是带你去放松片刻,免得真在皇宫中学傻了。”
  上一次康熙北巡的时候,胤礽还未满三岁,错过了去遵化温泉玩的机会,这会儿帝王主动说要带上他,他就像是咬住了鱼饵的小鱼,轻易就上了钩。
  北巡、泡温泉,那不就是胤礽看动画片后梦寐以求的“春游”嘛?
  “儿臣要去,”胤礽大声道:“要去泡温泉!”
  瞧这兴奋的,就像是憋狠的小王八终于能去水里游了,尾巴晃地欢快。
  康熙哑然失笑,告诉他:“但是这次北巡你得待在朕身边,不能带鹅。”
  胤礽点了点头,有史以来第一次“春游”令他兴奋,幻想中的春游有美景与温泉,享受大自然,享受与众不同的生活,还能各种玩乐,见识到不同的人。
  可惜的是,汗阿玛不准备带兄弟们一起去,这一次只带了他一个人。
  临到了出发前,胤礽晚上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带上了出行必备的玩具与防身用具,弹弓、辣椒水,还有三姥爷给他的“望远镜”,还在自己的小包裹里塞了一颗苹果,俨然一副小学生春游的模样。
  次日一早,因为兴奋很晚才睡着的胤礽被宫人们拉了起来,他们为他换上了偏正式的太子旗装,戴上帽子与玉佩,将小太子打扮得光鲜亮丽。
  从京城到遵化温泉的几天游玩特别舒服,汗阿玛会享受,也带胤礽享受了一下什么叫“泡温泉”。
  胤礽给康熙的糖衣炮弹塞得晕晕乎乎,每天都玩得很乐呵,在温泉那几天没有人盯着他学习,天天睡觉玩乐享受,倒让胤礽不习惯了,反而自己主动去拿了本书研读。
  待离开遵化,一路再往北面去,气温也渐渐地降低了,随行的徐嬷嬷给他换上了缓和的冬衣,戴上棉手套。等到了三屯营城南,胤礽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皇太后留在了温泉庄子等他们,而他的汗阿玛带着他又往北走,到了拜查、巴尔汉,这一走,就到了大草原……
  康熙牵着胤礽给的手,将他带到文武官员与皇室宗亲围绕圈中,对蒙古各部王公介绍起了胤礽:这就是我引以为豪的儿子,大清如今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一下子被几十双眼睛注视着,周围一圈都是不认识的蒙古人。他们扎着粗粗的辫子,王公们大多是大胡子、高鼻梁,衣着也与众不同,他们的长相与京城中的人都不一样,那么魁梧高大,粗犷又野性。
  胤礽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上贼船已经晚了!
  康熙望着胤礽,眼神严肃,眼底带笑:傻孩子,真以为朕北巡只是来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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