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某一处浓烈的视线，张书源发现了站在水清苑旁边的那个英俊的男生。
“这位是？”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水清苑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忽略了肖瑄，连忙拉住他的手，笑眯眯的给张书源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张书源早有心理准备，站在她旁边那个跟她很是登对的男生应该是他的男朋友，但是在听到她的亲自确认后，还是不自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落的情绪。
他们原是从高一开始就是一个班的，高二分科的时候当看到她选择了理科的时候，张书源第一次知道原来要隐藏自己欢欣雀跃的情绪是那么困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选择了特长生这一条路，当时在她即将转去艺术班的时候，平日里冷静克制的学生会主席第一次控制不住的鲁莽的去找了她。
还记得高二的水清苑还没有现在这么惊艳，干干净净的脸蛋，漂亮的桃花眼，简单宽大的校服，她扎着马尾辫，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事情？”
张书源一时间噎住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当艺术生？你成绩并不差啊。”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点鄙视自己了，张书源一直是觉得自己一视同仁，无论是成绩好坏，大家都是学生，并没有高低之分。
而他却说出了极大的带有个人色彩的话。正当他想要再说些什么解释时，水清苑轻轻一笑，语气很是轻松：“我妈妈觉得学艺术的女孩子有气质，就让我学了。”
也不知道她是天然呆还是给他台阶下，张书源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笑容在那一刻是那样的耀眼。
不再去探究为什么仅仅是为了气质就拿高考去赌，他衷心的祝福这个女孩子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人生。
如今毕业已经两年，再看到她，张书源只觉得内心温暖，虽然有些许失落，但并不妨碍他的开心。
“我是来找许老师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他应该还记得你。”张书源笑着说道。
水清苑点点头：“好啊，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肖瑄虽然有些不太开心她遇到了老同学，但是毕竟这也是她的回忆之一，他不能去打搅她，主动开口说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随便逛逛。”
水清苑哎了一声：“你跟我一起去啊。”
“不了。”肖瑄笑了笑，“等你看完了老师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见肖瑄的眼神坚定，水清苑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强迫他，于是点了点头，对他说道：“那师兄你就在花坛那边逛逛吧，我马上就好，再带你去看别的地方。”
肖瑄点了点头。
直到目送了他的背影离开，水清苑才将目光恋恋不舍的移开，对张书源摆摆手：“我们走吧。”
张书源笑着对她说：“你男朋友真体贴。”
“哎？有吗？”
“有啊。”张书源看着她，目光柔和，“他知道你想跟我叙旧，我们俩又不认识，我带你去看班主任，他就更加不认识了，怕你有些顾及不来，就干脆自己先到处看看，等你看完了班主任再说。”
水清苑这才意识到，原来肖瑄不跟她去看老师是这个意思。
张书源突然语气变得有有些调侃：“你男朋友很优秀啊，是哪里人？他追你的吗？”
“是清河市区的，我们没有谁追谁啦。”
张书源点点头，将手插进兜里取暖：“也是，当时追你的男生那么多，你一个都没答应。”
16岁的水清苑虽然还未彻底长大，可是五官已经长开，在学习气氛浓烈的重点高中里，她就像一株美丽青春的百合花，让这群情窦初开的少年们春心萌动，陷入了人生中的第一段朦胧的感情。
张书源带着水清苑到了他们当年的教学楼，班主任许老师今年在带高二，高二的学生们周末还要再补一天的课，所以许老师这个时候还在办公室里。
走进了熟悉的办公室，张书源最先看到了正在桌前修改教学ppt的许老师，笑着叫了一声许老师。
许老师扶着眼镜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个当年让他最骄傲的学生，些许苍老的面容上立刻泛起了惊喜的神色，眼角和额间的皱纹开始放大扩散，让他看上去更加慈爱。
“是张书源啊，你来看老师了啊。”
张书源点点头，又给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水清苑：“老师，不光是我，还有她呢。”
许老师这才仔细打量张书源身后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眯了眯眼睛，这才确定的说道：“水清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老师还记得自己，这让水清苑很是开心，三两步走到许老师面前，微微弯腰笑着和他打招呼：“许老师好！”
许老师开心的合不拢嘴：“好，好的很呢。”
之后许老师拿来了两张凳子摆在自己面前，水清苑和张书源笑笑，许老师一面看看张书源，一面又看看水清苑，嘴角处忍耐不住的笑意不断扩散，笑着问道：“你们俩现在是在谈恋爱了吗？”
这个问题让水清苑顿时就惊住了，立马使劲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就是刚刚碰到的。”
“没有啊。”不知道是不是水清苑的错觉，她竟然觉得许老师的语气里有些失望。
张书源笑着说：“我刚刚看到水清苑的男朋友了，很帅的男生。”
许老师有些惊讶的看着水清苑：“哦？水清苑你有男朋友了啊？怎么也不带过来给老师看看。”
水清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许老师也没有再追问，张书源问了问许老师最近的近况，知道他带的那群学生虽然自觉却还是会时不时的给老师添点麻烦，但是许老师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里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反而面色温和，他们都知道，学生和老师是一种微妙的关系，似长辈与晚辈，却又像是朋友和引导者。
“还记得快高考的时候我们班搞了一次茶会，我让每个学生写了自己这三年来最遗憾的事情，当时水清苑你已经转走了所以就没来参加，你不知道有的人写的话简直是要气死我。”许老师想到这里还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距离高考不过一个星期，成也好败也好，每个人心中都是对于毕业满满的期待和不舍，老师们那时候也不再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复习，也不会再阻止他们的一些在平时一定会被阻止的行为，当时越靠近6月7号，他们就越珍惜着最后能放肆的时间。
许老师开了那次茶会，每个学生写下了自己三年来最遗憾没有做的事情，师生间在那时都是朋友，没有什么话是再不能说出口的了。
还记得有学生说：最后悔三年来居然没有逃过课翻围墙去对面的网吧上网。
有学生说：最后悔长这么大了还没抓住早恋的尾巴。
有人说：最后悔高一高二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
有人说：最后悔高一的时候不听话，老让老师请家长。
有调皮的话语，也有最真实的话，许老师看着笔记不同的那些纸条，顿时就有些热泪盈眶。
毕业，又兴奋又伤感。
许老师笑着问水清苑：“你猜猜张书源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水清苑困惑的摇摇头：“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写的啊。”他三年来一直是年纪前三，各种奖项拿到手软，高考更加是有清华自主招生名额和顺利发挥傍身，要说遗憾那还真的想不出来。
张书源有些无语的看着许老师：“老师你不会还留着吧。”
许老师点头：“留着呢，都在我家里呢，我每带过一届学生就让他们写这个，然后放在家里收着，就当是收藏了十八岁的你们。”
水清苑好奇的问张书源：“你写了什么呀？”
见她眨巴眨巴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张书源突然想起了高一的时候，他被钦点为升旗手，在全校师生面前到升旗台前升旗，那时候在他身后，为他拿着旗子的女生就是拥有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的她。
日子过的如同流水账一般，渐渐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都在自己的眼中，逐渐深入到了心里。
她站在他的身后，就好像让他有了无限的勇气。
即使高二他们不再同班，他也总能在她的教室里，看到她开朗大方的笑容。
那时候，他就像心里装了一轮太阳，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
学生们自习已经下课，许老师班里有几个女同学拿着作业过来问题目，他对水清苑和张书源说道：“你们等等，我给学生讲几个题目。”
二人点点头，那些来问问题的女同学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有大胆的直接走过去问：“你们是许老师的学生吗？”
张书源点点头：“是的，比你们大几届。”
有一个女生笑了：“我认识学长学姐，你们是张书源和水清苑吧。”
居然认识？那个女生又接着说道：“你们的照片还放在学校的光荣榜上呢，而且许老师也经常说起你们。”
张书源作为当年的学生会主席，照片一直作为优秀毕业生放在光荣榜上面，之前有女生还因为长得帅还撕过好几回，最后学校加了一道不锈钢的玻璃这才消停了下来，而水清苑则是作为代表学校参加市级省级舞蹈比赛出现在了光荣榜上面。
“学姐是当年的校花，当时听说追学姐的人从马路这头排到了那头。”
水清苑不好意思的笑笑：“哪有那么夸张。”
可能是不想让他们多等，许老师干脆对他们说道：“你们今天先回去吧，等我哪天有空了叫你们出来吃个饭叙叙旧，行吗？”
老师发话了学生哪能不听，水清苑和张书源跟老师告了别之后就走出了办公室。
那些问问题的女学生们一直追寻着他们的身影，许老师瞪了瞪眼睛：“到底是来问题目的还是看人的？”
女生们嘻嘻一笑：“许老师，什么时候把他们请过来给我们做做演讲啊。”
许老师哼笑一声：“你们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
水清苑在下楼梯的时候给肖瑄打了个电话，让他在操场那里等她，接着她问张书源有什么安排。
张书源笑笑：“我准备回家了，就不打搅你们了。”
少年的笑容还是那样干净，水清苑突然很想知道茶会的时候让张书源后悔了三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她一时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张书源还是摇摇头不告诉她：“就让我保留一下这个秘密吧。”
水清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两个人走出了教学楼，水清苑老远就看见了朝她这边走来的肖瑄，她让肖瑄在操场等她，没想到他自己却找了过来，水清苑心里有些高兴，毕竟是她的肖师兄，跟她这个路痴终究是不一样的。
水清苑朝张书源道别：“拜拜，下次有空再出来叙旧。”
张书源点点头，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朝男朋友跑去。
记忆里她这样朝另一边走去，似乎是很久远的梦里了。
他当年干净清秀的字迹里，写着她的名字，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三年来的遗憾：
我后悔没有对水清苑说出我喜欢她。
许老师笑而不语，收起了那张纸，也收起了张书源当时有些躁动不安的心。
他高考的顺利发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纸条被收好了，如今在遥远的帝都，偶尔想起那个被他默默暗恋了三年的女生，也是种难得的回忆了。
她那么幸福，他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