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一人的军队(上)

  楼兰古国很久之前就被匈奴人灭掉了,匈奴人图南之时,没有焦躁的直接冲着大汉下手,毕竟秦汉长城横亘在双方的边境之前,这道易守难攻的城墙,几乎是撑起了整个大汉北防的基础。
  所以新匈奴崛起之后,他们第一个拿来开刀以及检验自身军队实力的对象就是西域诸国。
  西域诸国在西域土地之上就如同野蛮生长的野草一般,收割过一茬,来年水草丰美,牛羊遍地,他们又重新出现在那片土地上。
  西域的国家也不将人民当成臣民,他们只认为如果百姓能够交税,百姓就随意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是一个很没有统治的地区,当年班大家,率领三十六个人就能够纵横西域、号令诸军,这已经不是惊世骇俗所能够形容的了,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其实西域人的城池连城枪都没有,人们以为的西域诸国,他们也只有皇宫真正的兴了土木,西域人喜欢石头屋子,但是平民百姓若是没有石头的,那就是干脆露天而眠。
  曾有西域高僧来到大汉传教,洛阳曾经有的白马寺,那都是当年高僧所留,僧人在求经讲学的过程中极尽口舌,将西域鼓吹成一个牛羊遍地,路不拾遗,遍地黄金玛瑙,河中流淌的都是鲜红的美酒果浆,这样如同天神一般的国度,试问又有谁会不去向往呢?
  但是真的到了商人们一直向西打通了一条商路,他们才惊异的发现,西域人口中所说都是假的,他们是天生的骗子,将富庶的大汉商人诱骗到了西域,随后他们便成为了一波又一波马贼收割的对象。
  所以也就有了后来张班两人的故事,西域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教化的地方,不管多少次的践踏都不会让他们彻底被打进泥土之中,这是一个贫瘠的土地所应该孕育的一群子民,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百姓,西域才能在战乱不断之中,一直不断的存在下去。
  远处听闻有大食国存在,那是跨域了西域瀚海之后才能抵达的一个强大的过度,中原人对于再远的地方就没有兴趣了,更不会允许自家的军队跋涉万里走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汉还没有那种长途征战的习惯,也没有那样做的道理。
  领地概念,这个概念在大汉人心中越来越根深蒂固,故土的风气哪里是遥远的蛮夷之地能够比得上的?
  也只有那些为了生计,或者心中有着发迹的想法的商人才会愿意铤而走险,少有普通人会去往西域,商队多的都是上百人上千人,凉城是出汉之前的最后一战,这里雇佣兵与商人商贩混杂。
  秦王将此地划归出来,允许朝廷的边境司在这里再筑一府,把控边境的进出这种事情的重要性应该不用天子亲自强调了,秦王相当识趣,不给任何人弹劾他的机会,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样子,要将秦地建成一个铜墙铁壁一样的整体,朝廷现在还没有道理去阻拦他。
  边境司是一个好东西,就像市舶司一样的存在,大汉没有海禁,但是为了保证通商的税收以及各种方面的安全管控考虑,这是之前楚清忴提出来的提案,基本上是比着边境司照猫画虎,之前没有人提出主要也是很多人都没有关注海商的暴利,海商的风险远远小于路上的驼队马队。
  出了大汉,只能使用骆驼以及马骡,这种牲畜很难载动像大船那样多的货物,更要应对瀚海以及大漠难以想象的恶劣天气,更多地马贼也在虎视眈眈,光是雇佣兵的价钱就能占据一次行商的三成利润,虽然心疼,但是却无法舍弃。
  海商不同,虽然海上能够到达的国家很少,东海之外听人说没有人去过,一但向着东方行远,听人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慢慢遇到滔天的巨浪,就像是老天爷特意阻止他们远行一样,一定会将船与人打的无影无踪。
  若是向南行,似乎海路就更加的复杂,很少有人能够在海上行去太远的距离。
  所以海商能够通商的地方就很少,匈奴其实也是大汉海商通商的一个对象,除了倭国之外,匈奴就是大汉的第二海商出口国家,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
  海边的匈奴人所经营的城市都是相当开放的,他们大都是没有上前线的机会,渔业是那部分匈奴人谋生的方式,只不过,匈奴人与汉人都相当有默契的从来没有从水路进军过对方。
  大汉的水师似乎只有在内斗的时候显现出过真正的力量,譬如广陵水师,他们上了陆地之后依然也是相当骁勇的一只军队,如果上了楼船,那就是大汉最强的一座天堑,横亘在大江之上,完全由能力将整个大汉南北分割。
  官员们就是担心这个,担心楚王直接靠着广陵水师以及他王下亲卫的强悍战力就直接与大汉真正的划江而治了,这种时候,越是皇位更替的时候,就越是要防止这种藩王的夺嫡行为,因为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真的将大汉的水师拎出来,一同扔到海上,混着海商的船队,似乎真的可以直接从匈奴的东岸登陆,然后奇袭匈奴后方,这是有军队中人曾经提出来过的一个设想,不知道天子是什么态度,奏折上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过也无伤大雅,只是说大汉的精明商人在市舶司有条理的组织之下,悄悄地已经开始与匈奴人打起了贸易战。
  当年倭人横行大汉的海岸线,大汉的官员就是靠着这么一手海商价格贸易的手段将倭国的经济直接从根本上击垮,如今大汉是跟他们换什么他们也都要求大汉需要将真正的生活必须品加入贸易的清单,不然多么丰厚的利润他们都不会允许大汉的商队成群的进入各国的。
  说起来倭人如今还并没有统一,如今留在大汉的倭人大都是拖家带口而来的,因为倭国如今其实已经不算是一个能够居住的提防了,成天都有武士相争,汉人搬空了他们的物资甚至是女人,留下一群扎着小揪揪的武士们干瞪眼,相互觊觎着对方的仅剩的物资,如今倭国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与大汉对抗的实力了,更不用说出海骚扰大汉的海岸线了。
  当年大汉能够这样对倭国,楚清忴就觉得不让匈奴人也尝一尝这种感觉是很不好意思的,所以主持了市舶司的建立,并且组织了接下来大汉的商战序幕,潜移默化之间,匈奴人已经开始发掘,平日里街上的货物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那其实都是从大汉运来的东西。
  边境司管的事情就不像市舶司这么的有规划了,毕竟他们没有一个真正的大人在头顶上给他们规划方向,他们要做的事情很杂,尤其是在都护府荒废之后,西北的边境司一定程度上也承担了当年西域都护府的职责。
  不过西域都护府当年是有真正的辖区的,而边境司则什么都没有,光棍一条,还要与西域虎视眈眈的那些贼人们对抗。
  一个捧着书卷的凉城边境司官员,一但城外有战事,放下书提起刀来就能跟这西军一起上阵看马贼,这说起来还是相当有意思的一幕呢。
  事实上边城的官员都有这样的能耐,这大概就是情形所迫吧,一个文弱的书生在民风剽悍的大西北生存下去可是太难了,不是被西北的凶险踢了屁股,就是慢慢的适应了这种艰苦的环境,然后融入他们,成为剽悍中的一员。
  凉城的太守也是这样的人,他能够和边军打成一片,能够统领城军,也能够静心读书。
  只不过今日不行,今日有人需要他来亲自招待,这人他自然也认识,如今在他的面前撕咬着一条香美的烤羊腿,口中不停,太守还给他斟上了凉城特有的西风酿,这酒真要论起来,在大汉的所有烈酒中,几乎能派上前三,鲜有人能够受得了那种火烧一样的痛,但是面前这个人就如同饮水一般,一口而尽,随后又美滋滋的吃起羊腿。
  “将军慢一点……若是不够,我去找人在弄来一条给您带上……这些风干的肉块都是我自家婆娘晾晒出来的,顶饿还不占空……”太守说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他是五品的郡官,已经是西北相当难得的大吏了,他原本是十多年前的进士出身,原本也是有机会出入翰林院,然后留京任职的。
  他当年可是被同僚称作是小书库的,说的就是他的学识渊博,再加上他直径严谨,素有博士之名,翰林院特别直接要招他为编修、治经博士,将来他的道路若是没有问题,在他不断地学习过程之中,他会一步一步的往太傅那个位置走。
  只不过,他是个热血青年,说白了也是当年的愣头青,看到边关战事不利,立下了“汉关立身,方为中原好儿郎”的豪言壮语,义无反顾的便赴任凉城,凉城历任了三任长官,他则是第三任,轮到他的时候,其实他早已经在此地安身立命了,家事已有,若是再退,就无路可退了,加上熟悉此地,民风一事,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主要也是不想要折腾了。
  他也曾经想要真正的为大汉征战,只可惜他并不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能够在军营中稍微染一染气氛,他就已经满足了,将士们出城作战,他就为他们做好一切的后勤工作,说来他也是真正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奋战着呢,这样想,不能亲历战场,其实也没有什么。
  他打算就这样过去了,若是能够临走之前,让百姓记住自己些什么,那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大汉有才之人实在是太多了,轮不到他这一个平庸之人去为国家的前途披荆斩棘。
  今日只是捧卷细度,饮一壶烈酒,也是相当的惬意。
  只不过,在他接到一名神秘的驿卒的统治之后,没有任何准备时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府中已经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正在他的院子里转起来了。
  ……
  这个人他自然认识,当年发榜,殿试之人皆是有机会面见天子的,他的名次不错,退出皇城的时候就见到这个人一身白衣,好生气魄的登堂议事了。
  霍牧的大名就算他当年不见,他见了也能够意识到面前此人一定是一个百战之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是掩饰不住了。
  只是他身上的那种儒雅如玉,又是让人相当疑惑,军旅中人也能够有这样文雅之气存在吗?
  他听过大汉白袍儒将的传闻,也知道“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这样的一句天子御诗,只是见到真人,还真的没有办法将一个骑战无双的镇北大将军与这样年轻的一个男子结合起来。
  不过,这都是太守一人的疑惑。
  “杨朔?”他一抬头,口中不停,羊肉塞在他的嘴里,似乎影响了他发声,但是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问了一声。
  “下官在……”太守姓杨,叫杨朔,讲道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称呼他姓名了,没想到镇北大将军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还有多久才能准备好,我时间紧……”不一会,羊腿在霍牧的手中已经没了整根,杨朔震惊于大将军的胃口,但是也并没有失态。
  “将才吩咐下去,估计不用一个时辰,水源马匹下官都会为将军将这凉城中最好的份挑来……若是将军不介意,城中还有驼队,骆驼这种东西在大漠之中行进更是方便,要几头便给几头……”杨朔热情的很,不热情是假的……
  其实他震惊的根本不只是因为此人能够独自一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重要的是,他心里对此人还是有不少的崇拜之意的……
  “不用了,两匹战马,不需要多余的配备,多则半月,我就能回来,到时候还要劳烦杨兄接头……”霍牧称他一句杨兄,这让他感到相当意外。
  “这是单人的人物,我现在本人应该还在将军府中,莫要声张……”霍牧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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