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醉腐儒亲传百年讯 猛公差手擒后生郎

  苏立雪说:“先生尽管用,我只想问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下子就能飞越百年的事。”
  那穷酸一仰脖干了一杯酒,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子还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我身为圣人之徒,本来是不该对这些事感兴趣的。不过,我们家有过一桩蹊跷事情,这让我不得不相信神鬼之说啊。”
  苏立雪说:“先生家中有什么异常的事?”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喂,再给我上一壶酒。”穷酸给自己斟满了酒,对苏立雪说道:“鄙人姓颜,名不回,自幼饱读诗书,通晓礼义,于八股时文一道可说是颇为精通。以在下的才力,求功名如探囊取物,只不过……只不过未逢其时而已,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苏立雪忙说:“好了,好了,颜先生,您还是赶紧说说你们家里那桩蹊跷事情吧。”
  “我们家的蹊跷事情?哦,是这样,鄙人生于耕读之家,八代之内并无官宦商贾之辈,不过,我有个远房太舅爷爷他倒是……倒是也没什么大出息……”
  苏立雪问:“您那位太舅爷爷是做什么的?”
  颜不回连吃了两口菜说道:“他……他和我一样,都是圣人之徒,也和我一样,这个……这个未逢其时,所以,所以在一百年前,我的这位太舅爷爷就到扬州城来讨生活,来到了一家武馆做西宾。”
  “什么,一百年前到扬州的武馆做西宾?”苏立雪的眼睛又瞪圆了:“你这位太舅爷爷叫什么名字,他在什么武馆教书?”
  “我太舅爷爷的尊讳嘛叫做任东宾,他授徒的那家武馆当年可是大大的有名,叫做天门武馆,在当年的武林可是属得着的啊!”
  苏立雪忙道:“你说下去,接着说下去。”
  颜不回拿着一只鸡爪子一边啃着一边说道:“听我姥姥和我讲啊,说是当年我这位太舅爷爷临死的时候给她说过,我太舅爷爷说啊,说他当年教过不少的学生,其中有一个姓苏,是当年扬州城头号大盐商苏世纶的独生公子。这位苏小公子生来绝顶聪明,是个人才,可惜有一次他入深山寻访仙人从此一去不归,杳无音讯,这件事在当年的扬州城是尽人皆知的。”
  颜不回扔掉了鸡爪子又捡起一根鸡骨头,一边吮吸着一边说道:“不过我太舅爷爷对我姥姥说,他说一百年后,会有一位少年到扬州城来找苏家的下落。一百年后,苏家自然早就不存在了,那么这位少年到哪里去找呢?我太舅爷爷告诉了我姥姥一句话,要她记住,并且一代代地传下去,一定要等到那位少年来到的那一天。”
  “是什么话?你告诉我!”苏立雪一把抓住了颜不回的手腕。
  “哎,你……你便是那位来找苏家下落的少年吗?”
  “是我,正是我。我就是当年苏世纶的独生子苏立雪,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子就过了一百年,我的家也没了,扬州城也变了。”
  “哎呀,我太舅爷爷真乃神人也!”颜不回摇头晃脑地说道:“他竟然会知道百年后的事情,可见我们家还是有点根底的。唉,太舅爷爷啊,您老人家怎么没预先把这些年府试的考题传下来呀?要是传下来,孙儿我也不至于蹭蹬如此啊!”
  苏立雪说:“你快告诉我,你太舅爷爷到底留下了什么话。”
  “这个,嘿嘿……”颜不回拿起酒壶把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然后说道:“既然你是大盐商的公子,那想必家境定然宽裕。在下多年科场不利,这个……陋巷箪瓢,清贫得很,当然了,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是向来都不改其志的,只是……只是公子您要是能帮衬一下,那我也却之不恭……”
  苏立雪现在身上已经分文皆无,仅有的两块碎银子,一块给了伍小员,一块变成了眼前的酒菜,再也拿不出钱来给颜不回了,他只好说道:“在下流落荒野,现在一点钱都没有了,不过,你要是告诉了我任东宾先生的那句话,我将来一定会重重的酬谢你。”
  颜不回干笑了两声,放下了酒壶,又看了看满桌被他吃光的空盘子,对苏立雪说道:“你既是大盐商的儿子,又说身无分文,这个谁信啊?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你撒这样的谎能骗过谁呀?我看,你还是有了银子再来找我吧。”说着,他站起身拱手就要告辞。
  苏立雪哪里能让他走?一伸手就按上了他的肩头。他本来认为这颜不回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自己力量稍大一点只怕会将他弄散架,但是没想到,自己的手刚一发力,那颜不回的肩头就生出了一股反抗之力,竟然将苏立雪的手震开了!
  咦,他竟然会武功!
  苏立雪心中不觉一震,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手腕一翻,一招“晓风残月”直向着颜不回当胸袭去,同时雄浑的内力也自然而然地发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强大力量几乎将颜不回罩住。颜不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勉强招架过去,然后拔脚就想跑。苏立雪哪里容得他脱身,随即又是一招“风卷残云”,颜不回无处躲避,只好把身子一扭,硬生生钻到了桌子底下。苏立雪这一掌便将桌子打了个稀烂,“哗啦”一声,满桌的盘碗都摔在了地上,把整个酒馆的人都吓了一跳。
  颜不回还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苏立雪一把将他的衣领抓住,对他喝道:“你既是读书人,为什么也会武功?”
  “哎哟,我,我……”颜不回用力挣扎了两下,但是无济于事,只好说道:“我是从我太舅爷爷留下的武功图谱那里学了一招半式。”
  “胡说,任东宾一点武功都不会,他能留下什么武功图谱?”
  “哎哟,他确实,确实留下了……”
  苏立雪喝道:“你老实告诉我,任东宾留下了什么话!”
  “他……他说苏公子你别来无恙……”
  苏立雪手上用力,喝道:“老实告诉我!”他这一用力,颜不回就受不了了,杀猪一般嚎叫了起来。他这一惨叫,酒店里就有人嚷:“了不得了,出人命了,快报官啊,快报官啊——”
  苏立雪并不理睬这些人,只是喝令颜不回老实招供,颜不回只好说道:“我太舅爷爷说:等到那个苏公子来了,告诉他到城西烟霞观去找南冠道人,找到了这个道人,苏公子就能回到一百年前去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一点不敢有假。”
  苏立雪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忽然听得有人嚷道:“快让开,快让开,武捕头来了,武捕头来了——”接着又有人大声叫道:“是什么人在这里行凶伤人?”
  随着这声话语,只见从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几个捕快模样的人,为首的一个,年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满脸的虬髯,腰悬朴刀,进得门来又大喝了一声:“闹事的狂徒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过来一指苏立雪:“武老爷,就是这个后生在这里打人,还把我们店里的桌子都砸烂了。”
  这个武捕头看了苏立雪一眼,哼了一声:“好小子,你竟敢在扬州城里撒野,不知道我武老三的厉害吗?”
  苏立雪见有官府的人来了,便放开了颜不回,对这个自称武老三的人说道:“我们只是有点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你说的轻巧,杀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武老三冷笑了一声,对身后的捕快说道:“来呀,统统带回府衙,由知府大人发落。”
  两个捕快喝应了一声,抖开手中的锁链便向着苏立雪的头上套来。苏立雪一看这两个捕快的手法就知道他们是根本不会武功的,因此,他要把这些捕快们制服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他自幼生于富豪之家,对于官府颇有敬畏之感,要他公然和官府对抗,他一时还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因此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任由那两个捕快把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到府衙去!”捕快们架着苏立雪向着酒馆外面走去。苏立雪暗想: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索性到了府衙里去说说,没什么事就可以安心去那烟霞观了,否则要是跟官府闹起来,未免会很麻烦。
  于是,他便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跟着公差们向前走去。
  走了没有多远,前面出现了一个院落,只听公差们说:“府衙到了,把这小子带进去。”
  苏立雪仔细一看,心想:这就是一百年后的扬州府衙呀,怎么如此的残破不堪?一百年前的府衙他是去过的,相当的气势不凡,可现在的府衙看上去连个县衙都不如,简直就是个乡下的财主大院,而且还不是很有钱的那种。
  却说捕快们把苏立雪推进了院子,刚刚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屋子传来了“升堂——”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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