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林戚的身体一顿, 看向缠在手腕上的头发。
头发黏糊糊湿哒哒的，还带着水草, 甚至还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她的眉心猛地一跳, 脸色渐渐难看下来。
而头发的主人并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猛地向下一拉，林戚和闻弋钦向前踉跄了一步, 两人直接撞在一起。
闻弋钦下意识伸手扶住林戚的腰, 让她站稳，而他被头发缠住的那只手绕了一圈, 反握住带着韧性的头发。
手中滑溜溜的触感让他也蹙起眉。
而那绺头发的主人像是察觉到闻弋钦的想法, 瞬间从井底再伸出一绺, 将两人的手腕紧紧地绑在一起。
两人本就站的近, 现在因为手腕被捆在一起, 林戚直接钻进闻弋钦的怀里。
他们手背相对, 闻弋钦的手突然转一圈，张开手指顺势包裹住林戚的手。
林戚下意识挣扎两下，可是没等闻弋钦有所动作, 手腕上的头发越缠越紧, 直接把她的手往闻弋钦的掌心里送。
剩下六个围观的人的嘴角都抽了抽, 如果不是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角度看, 就像是一顿小情侣在搂搂抱抱。
他们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个女鬼怕不是个助攻吧！
林戚完全贴在闻弋钦的身上, 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凉气和肌肉的轮廓, 还有他放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掌让她无法忽视。
闻弋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头小声道：“现在怎么办？这个女鬼应该就是那段记忆中的女鬼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有些含糊, 林戚只感觉他呼出的气喷在自己的耳根处，痒得的她有些暴躁。
她猛地抬头看向闻弋钦，“你别说话！”
两人的距离本就近，她突然的抬头让闻弋钦没有反应过来，嘴唇擦过他的下颌。
闻弋钦挑了挑眉，眼中的笑意渐浓：“好，我闭嘴。”
林戚手腕一转，握住两绺头发，猛地向后一扯。
女鬼没想到林戚的力道这么大，还没等反应过来，半个身子挂在井边，头发也从他们的手腕上耷拉下来，散在地面上。
林戚还是感觉到手腕上残留的湿黏触感，就像是摸到了泥鳅一样。
女鬼刚想躲回井中，只见林戚的手指微动，耷拉在地上的头发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在旁边的树上打了个结。
下一秒，头皮处传来一阵撕扯感，女鬼发出一阵凄惨地叫声，她捂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瞪着林戚。
林戚也瞪了回去，“你还瞪我？不知道自己头发多黏多臭吗？”
女鬼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是有爱美之心，听到这话，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头发。
不闻还好，还没等贴到头发上面，她直接被自己的头发熏得翻了个白眼，差点又死了一次。
看着她的表情，林戚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了吧。”
围观的四个玄门男孩直接看傻了，完全没想到制服鬼魂还能是这种办法。
而两位便衣警察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副现场追星的样子，“来了！戚姐的绝招，薅头发！”
“果然这样的戚姐才是我们认识的林戚！”
而头皮的剧痛也让女鬼恢复了一些神智，她的表情渐渐从狰狞恢复正常，“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便衣警察也顾不上害怕，问道：“前几天来这里探险的三个学生在哪里？”
女鬼愣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并不相信女鬼的话，乌路言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逃走？快把那三个学生交出来，否则让你感受一下魂飞魄散套餐。”
女鬼有着着急，“我真的不知道，前几天确实看到三个学生来探险，可是之后就……”
她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然后突然哭了出来，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居然对着他们磕起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她吧，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这一跪大家直接懵了，除了林戚和闻弋钦之外的六个直接后退了一步，“哎，你在做什么？”
女鬼像是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一直都很乖很听话，即便是日子苦她也从来没说什么，就算是在幼儿园被欺负她也从不抱怨，一直相信着爸爸会回来，可是，可是……”
女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血，表情再一次变得狰狞起来，“那个男人！他在外面装作单身和有钱家大小姐结婚就算了，污蔑我出轨也算了，但是他不应该连自己的女儿也杀！”
说着她仰起头，向林戚的方向跪着走了两步，然而却忘记自己的头还被绑在树上，再一次感受到头发与头皮的撕裂感。
她脸上的狰狞顿了一下，变成了真切的痛苦。
撕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村子格外清晰，围观的几个人也都倒抽了一口气，自己的头皮也跟着疼了起来。
但是头皮再痛也没有女鬼承受的痛苦多，她仰头看着林戚，眼中流出血泪，“她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没有生在好人家才会变成这样，她太孤独了想要别人陪伴才这样，我……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无法让她恢复正常。”
“求你们帮帮她，帮帮她。”
林戚和闻弋钦对视一眼，这才明白，这个村子想要镇压的恶灵并不是眼前的女人，而是她的女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的清脆笑声传了出来。
“嘻嘻，今天好多人啊。”
玄门的四个男孩瞬间戒备起来，看向周围，但是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声音的主人。
小女孩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太好了，一起陪我玩吧。”
话音落下，一个小身影一闪而过，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裙子，两个小辫子上是粉色的小花花。
她的声音再一次想起来，“你们也来陪我玩捉迷藏吧。”
“之前的模式有些玩腻了，这一次，我来藏你们捉，捉不到的话……”她猛地回头，稚嫩的脸上带着阴森，一张小脸惨白，眼底乌青，“你们就要永远在这里陪我哦。”
说着她又笑起来，嘻嘻嘻地声音传遍整个村子，让人汗毛直立。
她一边笑着一边想前跑，乌路言想都没想道：“追上去！”
小女孩的速度很快，明明马上就要追到她，但是下一秒却发现已经在不远处，就像是在故意逗他们一样。
直到跑到一个废墟中，小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
他们都停了下来，看着周围，这里的村子更加荒凉，杂草丛生，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甚至看不清眼前的建筑究竟是什么。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树枝的影子倒影在墙上就像是摇曳的鬼影。
“这里是哪里？怎么阴气这么重？”
“哇，这里的阴气可比村子里重得多，不会是案发现场吧？”
林戚突然抬手指向他们的头顶，“这不是写着呢嘛。”
听到林戚的话，六个人齐齐抬头，就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
莜花幼儿园欢迎您。
明明已经知道了他们处在哪里，但是他们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表情越发凝重。
这几个字模模糊糊，在夜色中扭曲着，红色字用白边勾勒出轮廓，红色的字异常的清晰，甚至还泛着光，仿佛向下流着液体。
两个便衣警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站在林戚和闻弋钦身边。
“那个，我们真的要和她玩捉迷藏吗？还是先找那三个学生吧。”
林戚瞥了他一眼，“没用的，没听到她说了吗，让我们也去陪她玩游戏，之前的模式她玩腻了。”
便衣警察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三个学生之前就和她完了捉迷藏，然后失踪了？”
林戚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只要我们抓到她，友好的问一下就知道了。”
林戚在友好两个字加了重音，这让其他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对待女鬼的手法，默默后退了一步。
这可真的太友好了。
林戚没有理会他们，抬脚走了进去，闻弋钦跟在她的身后。
乌路言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晦暗，旁边三个小弟小声道：“言哥，估计胖子没说谎，这个女人确实有点厉害，她刚才制服那个女鬼甚至没有用法术，这也太狠了。”
“是啊，我们还是别惹她了，我怀疑真的对上了，我们的法术还没用出来，就直接被她扇飞了。”
乌路言瞪了他们一眼，“谁让你们和她对上了，我们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打架斗殴的。”
说着他也走近幼儿园，剩下三个小弟都挠了挠头，“还不是言哥你总挑衅人家。”
踏进幼儿园的大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中都是杂草和碎玻璃，还有丢在地上的脏兮兮的玩具。
墙壁都是破旧的瓷砖，上面贴着简陋的卡通画还有歪歪扭扭的涂鸦，这些涂鸦看上去像是小孩子刚学习写字，无法控笔，每个字写得都像是小蝌蚪一样，带着童真。
然而当他们走近看清这些字是什么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寒气从背后涌了上来。
墙壁上的笔记虽然带着童真，但是这些指向性很强的文字却让人格外不舒服，尤其是这些字还是用红色的笔写在上面，看上去就像是用血写得一样。
“头，断，吃，人，死……”
“谁教小孩子写这些字啊，这个幼儿园怕不是有毒吧！”
乌路言蹙了蹙眉：“别看了，继续走，别在没用的地方耽误时间。”
这个幼儿园并不大，因为村子比较贫困，所以也只有一层，但是每一个教室都足够宽敞。
林戚随手推开一间教室，里面比院子稍微整洁一些，但依旧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整个教室的布置都很有年代感，桌椅四处散落，黑板上的字也有些模糊，看不清写了什么。
教室，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鞋架，上面凌乱得摆放了十几双儿童的小凉鞋，看上去就像是玩具一样。
林戚的目光在某双鞋子上停顿了一秒，又移开目光。
乌路言四个人跟了上来，其中那个戴眼镜的男孩第一眼便看到那双鞋子，咦了一声，“哇，这双鞋好好看哎，和其他鞋都是不同一个画风，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个年代啊。”
鞋架的角落放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它在灰秃秃的小凉鞋中格外显眼，它摆放得规规矩矩的，完全不像是其他鞋子那样凌乱，而且它也比其他鞋子干净，一点灰尘没有，就像是有谁刚刚穿过一般。
“也不知道淘宝有没有这个款式，我想买一双给我妹妹。”
说着他稍微摆正了一下鞋子，然后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在昏暗的教室中亮起来，余光中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角落看着他们。
而她的脚上穿得正是那双红色的皮鞋。
“卧槽！”戴眼镜的男孩的手猛地一手，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教室中再一次恢复昏暗，他们再看过去，角落中一个人都没有。
戴眼镜的男孩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这个鞋不会是她穿过的吧？”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表情异常复杂。
乌路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手欠，不知道这里的东西不能乱碰吗？刚才你还告诉人家，结果现在自己又手欠。”
“我们走吧。”
他们继续往下一个教室走，幼儿园的学科并不多，所需要的教室也并不多，每一个教室中间都隔着很长一段路。
走着走着，其中一个便衣警察的声音突然想起，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那个，你，你为什么要戴着那双鞋啊？”
戴眼镜的男孩一愣，“啊？我没有啊。”
说着他低下头，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什么鬼！我根本没拿它啊！！”
那双红色的小皮鞋就穿在他的手上，小女孩的鞋子很小，他的手在里面已经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但是他居然毫无察觉。
他用力地甩着双手，但是小皮鞋就像是黏在他的手上了一样，不管怎么甩也甩不掉。
看到他这样，其他几个人也围了上去，用力向外拔着鞋子，可是依旧纹丝不动。
乌路言突然道：“都让开。”
他在鞋子上贴了一道符，手中掐诀，几声咒语过后，只见纹丝不动的鞋子终于微微松动，可还是拿不下来。
乌路言的脸色难看，他们才刚刚进来，居然连一双鞋子都搞不定吗？
就在他们对着这双小皮鞋无可奈何的时候，林戚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
“你们不解开鞋带，当然脱不掉啊。”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看着小皮鞋的鞋带。
他们试着解开鞋带，小皮鞋直接自己掉了下来，戴眼镜的男孩的手也随之恢复正常。
众人：“……”
林戚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本来以为这次玄门终于派来几个有用的人，没想到居然是智商盆地。”
说完闻弋钦还很配合地轻笑起来。
乌路言刚想反驳，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处，说也说不出来，咽了咽不下去，差点气得背过气。
林戚又鄙视地看了他们几眼，继续往前走，走两步又回头看着他们，转头和闻弋钦说了两句悄悄话，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让乌路言四个人的脸涨得通红，十分憋气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个便衣警察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忍心，“戚姐真的很厉害，只要抱她大腿什么事都能解决，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说着他们小跑跟上林戚的脚步。
只留下四个人依旧站在原地。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翻看了几间教室，但是都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而且也没有再遇到刚才那样奇怪的事情。
后面的教室基本都是游乐室，走廊里摆放着各种玩具。
其中有一辆红色的火车状的玩具摇摇车，它和其他的摇摇车不同，别人都是对着外面，只有它是对着墙壁，而且墙壁上还贴着一张红色的纸。
纸上什么都没有，火车头的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地看着红纸，分外诡异。
突然，火车状的摇摇车突然闪着光，播放起音乐摇了起来。
几个人被吓得都后退了一步，恍惚中，好像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坐在上面摇晃。
他们都没发现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化，周围的颜色渐渐褪去，变成了黑白色。
小女孩正坐在摇摇车上玩着，几个老师突然站在她的不远处大声地说着：“哎呀，有的家长还不交学费，都要欠两个学期了，不知道小孩子的早教最重要吗？”
“是啊，明明别的家长都按时交学费，为什么只有他们家没钱啊，我看不一定拿钱做什么了呢。”
“而且啊，我还听说，她家那口子在外面打工，她留在家里和别人不清不楚的呢，啧啧。”
小女孩在摇摇车上依旧笑呵呵的，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几个老师说了几句有些没意思，看向她呵斥道：“都上课了还玩，赶快回去！”
说着她们快步离开，小女孩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跑来几个小孩子，他们身上都穿着新衣服，和小女孩的一比，她身上的又脏又破，看起来就像是小乞丐一样。
几个小孩子嫌弃地看着她，“你快下来，我们想玩这个。”
小女孩的脸上没有笑容，直直地看着他们：“我先来的。”
几个小孩子直接对着她吐着口水：“小乞丐还配玩玩具吗？你还是回家帮你妈妈捡垃圾吧哈哈！”
“我爸爸在大城市给我带了巧克力，你吃过吗？要不要我把巧克力纸给你舔舔啊！”
明明只是几岁的小孩子，但是他们已经学会了大人之间的攀比和伤人的言语。
小女孩还是不说话，依旧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被盯着有些生气，直接动手把女孩子从摇摇车上推了下来。
小女孩的头正好磕在旁边破碎的玻璃上，血瞬间喷涌而出。
几个小孩子都被吓傻了，转身就跑。
小女孩依旧坐在地上，头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流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又恢复破败荒芜的样子。
几步之遥的摇摇车还在响着音乐，前后摇晃着，音乐声在空旷的幼儿园中异常刺耳，音乐声还夹在着尖叫声和啜泣声，让人听着就忍不住蹙起眉。
突然，其中一个便衣警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哎，你做什么去！”
旁边的人下意识拉住他，但是却被他用力挣脱，他走到摇摇车旁边跨了上去。
成年男人坐在小孩子的瑶瑶车里十分拥挤，但是便衣警察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就像是被附身了一般。
另一个便衣警察求救地看着林戚，“戚姐，要怎么办啊？”
林戚挑了挑眉：“抽他一巴掌就好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看着同事的样子咬了咬牙，上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那位便衣警察猛地惊醒过来，“卧槽你打我做什么！”
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被吓得够呛，“我怎么在这里！”
说着他想要从摇摇车上下来，却发现他一动也不能动，就像是被黏在座位上了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火车头突然转了过来，发出奇怪的咕噜咕噜声。
那张圆滚滚的脸对着他，扬起诡异的微笑，吐出来的声音和小女孩的声音一模一样。
“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