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乐暮成
十月十一，网络上有照片流传出来，BY执行人程北尧近日频繁出入‘菲林’。
‘菲林’经理阿曼达亲自接入送出。
男人单手撑着车子大吐特吐，身边有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在给他拍背。
他将一叠粉色的钞票摔在女孩的脸上，随后开车疾驰离开。
身边不见特助王泽，车窗降下是他冰冷的侧脸。
……
近些年已经很少见到堂堂程先生这幅样子。
这个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目光下的男人，在公布恋情后，难免令人揣测怀疑。
是分手了？是恢复单身了？
可以理解，恋情复合这件事一向容易重蹈覆辙，更何况分开这么久，怎能还和从前一样。对方的那些好不过是在岁月里一遍遍回忆后美化出来的，分开的这些年，各自身边也都有不一样的人，你怎么确定你还是爱着她。
很多诸如此类的言论，这次许知非看到了。
对腾越的联合调研会，间隙中林志担心她一人前往会觉得枯燥无聊，给她发来许多八卦新闻，图片弹出来，当下吸引住许知非的视线。
一字一句浏览过，她是有些蒙的。林志只给她发来浓妆艳抹的女孩子给程北尧拍背的照片，配上大段唯恐天下不乱的文字，成功扰乱正在开会的许知非的心智。
她突然宁愿做枯燥无聊的会议记录。
她葱管似的纤细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打字：林特助，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其实林志不是八卦，是许知非的性格太清淡，很多时候他不知说些什么引起她的注意，只能用现下大部分的女孩子的爱好去揣测她的。
好像……行不通？
林志不发了。
许知非摘下工作时用的眼镜，揉揉太阳穴，心里无端生出些郁气。
林志换了个话题，“我父母已经说服了我舅舅和舅妈，他们想见你一面。”
许知非回神，有点不敢相信事情进行这么顺利。“时间、地点。”
“别急，他们将会回国。”
“替我谢谢你的父母。”
“白色衣服的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想问的？”
台上的人拔高音量喊了一句，场下只有许知非一个人穿白色衣服，于是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朝她看来，感受到注目礼，许知非仰头，张了张嘴，下意识比了个“啊”的口型。
再次全场瞩目。
三秒后，反应过来了，这是提问环节。
今天同时也是腾越那位神秘经理人公开露面的发布会。
许知非临危不乱接过话筒，不紧不慢重新将眼镜戴上。
她不近视的，在那个男人的影响下不知何时也养成了戴眼镜的习惯。一戴上，视线也清晰了，这一清晰，瞬间看清台上那位神秘经理人的真面目——
两年的时光，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非要说的话，变得精神了，眉目轮廓棱角分明，点漆的眼睛发着奕奕的光，看着她嘴角往一边勾起，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礼貌，还有……一点亲切。
许知非是真的没有想到是故人。
目光看向他背后的大屏幕，上面打着一行字：腾越职业经理人，乐暮成。
是他……
许知非忽然觉得这波可能没法稳。
“乐、乐先生你好，我想问，腾越成立至今在市场占据一席地位，其主要风格沿袭贵董事长浓烈的个人特色与倾向，假定，将来贵董事长退居二线，腾越是否会继续沿袭这种市场风格，在与BY结束合作后，两家公司是否会成为对立面？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
这个问题很辛辣也有趣。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小姐从提问到问完，经历了好几个情绪变化，紧张——放松——
台上的男人闻言淡淡一笑，“请问小姐贵姓？”
许知非一愣，“……我姓许。”
“许小姐，你今天提的这个问题非常漂亮，但是很可惜，在今天这个不太漂亮的场合下，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这个回答非常巧妙，既没有驳回许知非的面子，也让自己的位置退了一步。
全场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可见这位经理人确实有实力的。
许知非也摸摸鼻头，不好意思笑笑。
实际却是在心里给这个人记上了一笔。
她这个时候没有反应过来，调研会上人物云集，免不了有记者，有记者就有摄影机，在将今天的联合调研现场直播。
此时的BY高层会议室内，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腾越的调研会，乐暮成回答完女孩子的问题后，会议室内的诸位高层同样善意笑笑，原因之一是这位许小姐反应着实可爱，莫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
王泽站在主位之后，使眼色的轻咳一声，于是所有人都回头看到了程北尧的表情，男人双手握拳放在身前，长腿架在长桌上，面部表情宛如冰山。
轻颤一下，纷纷噤言。
想到最近他们这位执行人屡屡爆出来的新闻……避免迁怒，还是谨言慎行吧！
而看着大屏幕，连王泽都看得出来，许知非今天这套神情不自然，甚至还有羞赧的意思……这……
他家老板这样为她伤神，她竟还能如此轻松，实在是……任谁都不会开心啊。
程北尧那双眼睛多清明，多了解自己这个妻子。商场谈判，许知非其实是个中翘楚，乐暮成如此明显的设局，她竟没有第一时间识破。再有，如今性格，一向以封闭自己为主，对谁都具有防备之心，今天在外场合，能让她笑出来的，想必是现场有认识的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
男人心中遽然升起一股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怒意。
*
许知非是独行离开的，娇小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手边拎着电脑包，眉目自信好看。
乐暮成在马路对面的车内，垂头单手点燃烟，亮起点点星火。
很好的，他本以为这个女孩出狱后会变得颓靡，很好，出乎意料了。
车子疾驰，拦在了她面前，乐暮成没回头，许知非走过去，光看后脑勺便看出来了，上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乐先生，方便载我一程吗？”
乐暮成回以温暖的笑容，“许小姐好久不见。”
“我没有想到你还会继续金融工作。”
“一样，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灯红酒绿下，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响声。
相视一笑，充满鬼魅的熟悉。
许知非在这个人面前不设防，因为他让她感到舒服。
杯底搁下，男人嗓音温润：“嫁了？”
知根知底，亦不用隐瞒。
许知非此时实在不是很愿意提起那个男人、那段婚姻。不过沉吟点头，“嫁了。”
乐暮成察人何其敏锐，看她如今再结合以往，多少猜出几分，只是在得到这个答案后，心底微微有些扼腕可惜。
乐暮成从来不问别人过的幸福与否，成年人自己选的路，冷暖自知，自己负责。
只是有趣的喟叹：“那接下来的商场，可是有意思了。”
“为什么选择入职腾越？”
她知道这个人的本事实力，腾越不是很适合他，他值得更好的栖身之所。
乐暮成道：“不然去BY么？我对一开始就是龙头的公司没兴趣，腾越会有十分好的发展前景。”
他的话里带有浓浓不屑。
也间接回答了许知非今天提问的问题：两家公司是否会成为对立面？
无疑，会。
乐暮成这个样子，就是冲着程北尧去的。
他一向乐于挑战。就连从前也是因为这个而坠入牢狱。
是的，乐暮成就是许知非与程北尧坦诚时说的，与她一起坐牢的那位——商业诈骗本人。
许知非闪过一丝不安。
她伸手敲敲桌面，“那么你呢？你是怎么回到这个行业的。”
商业诈骗的罪名，可比她的罪名要深许多。
这个问题乐暮成没有回答她。
之后两人交换社交软件账号，许知非眼尖看到，上面的区域名赫然刻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许知非大概懂了。
乐暮成最后亲自开车将她送回南桥，许知非看着夜魅般的车子快速驶离，联想到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她站在夜色中无声想到从前看古龙的武侠小说，里面讲到一个人物西门吹雪，一身江湖豪情，此生冷漠行走于世间，为剑而生，最后却还是没闯过美人关，败于孙秀清裙下，从此随身带着的剑上不只有戾气，染上了柔情。
无数次为这样俗气而意外的爱情感动到折服。
乐暮成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再回头，看到灯火通明的别墅，叹息一声。
距今她已有三天没有见到程北尧，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天气开始冷了，连带没有人气的房子里也清清冷冷。
林志发过来的照片被她可以遗忘，却依然免不了成为肉中刺。时不时刺一下，忘不了的。
也是，本来么，他身边女人众多，婚后无法清心寡欲，意料之中。
那么之前他对她说的那些信誓旦旦，又算什么？
许知非猛然摇摇头。令她无法摆脱的现实是，那些宠爱将她的感情唤醒了。
星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