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潜伏
孙队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开口说道：“证据都在这里，就这样吧，撤掉陈威的刑警队第一大队队长的职务，停职反省。”
“还停职什么，就应该直接扒了他这身衣服，实在是抹黑人民警察的形象！”副局长声色俱厉，字字诛心，看他那个表情，恨不得将我生生撕了。
我站在一旁不说话，面色平淡，只是目光不时的扫向屋子内的那个年轻人。副局长说的话没错，这么大的纪律性错误，如果不考虑冤枉的情况下，确实到了辞退的边缘。
孙队先开口也是为了保护我，毕竟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相信我的人品。只是现在证据摆在了桌面上，又惊动了两大领导，我估计陆老爷子应该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除了先退一步，没有其他的办法。
青年看着我，露出一抹冷笑，对着我做出一个口型：“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呸！”这是我的回应。
他瞪着我，眼中喷着怒火，恨不得将我吃了。
“好了，就按照孙队长所说的吧，先停职反省，其他的以后再说。”局长开口，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掉以轻心，被对方摆了一道。
“从现在开始，任命邹旭为刑侦队第一大队的队长，孙队长，没问题吧？”郑局长看着孙队。
孙队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去，这才开口，声音沙哑，重重的说道：“好。”
我看了青年一眼，原来他叫邹旭，难怪他对我的敌意这么大。是的，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邹明的弟弟。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找真正的凶手，而是来找我，莫非他也不知道他哥哥的死亡原因，而我被当做了替罪羊？
越想越有可能，对方既然杀死了邹旭这个狼群的核心成员，不可能没有后手。根据我的了解，任何一个组织，核心成员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员。
一旦核心成员死亡，他们肯定要追查到底，凶手会是谁，张成才吗？
我感觉不像，张成才不会做这种唇亡齿寒的事情，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我心底浮现，她的手掌翻开，一抹寒光刺痛了我的双眼。
会是她吗？
目前她是最有可能的一人，但她给我的感觉，比狼群还要神秘，追查了这么久，只知道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陈秀。
和我是同姓，并且在交手时，我又知道了她的性别，这是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
会是她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凶手不是她，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邹明，她的动机是什么。还有之前的刘成等人，杀人的手法一模一样，难道都是她杀的？
我认为不太可能，这件事或许有些巧合，但办案不是依靠直觉，而是讲究直接的证据，目前我所掌握的，所有的矛头都在指向她。
“就这样吧，小陈，你的事情我暂时不会公开，但明天也也不要来警局了。”郑局长这句话说的很客气，但也很冷漠。
我低声道：“我知道了。”
我在心里苦笑，一个月之内被停职两次，恐怕也只有我了，并且两次还都是被冤枉的。不是我粗心，而是对方太缜密，谁能想到一个大学生会是他们的人呢？
无论是邹明，还是季佳玲，隐藏的都非常好，并且也都给我提供了重要的线索，赢取了我的信任。
然后再最关键的时候，在最要命的地方，捅了我一刀。经过这次，我也长了教训，或许以后身边的，除了个别的几个人，其他的都不能相信。
郑局长和副局长离开了，邹旭也跟着离开，孙队给我个眼神，我立刻会意，走在他们的后面，把门关上。
在外面绕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我又回到了孙队的办公室。屋子里的烟雾更加浓厚，呛得我一阵咳嗽，我注意到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孙队的烟灰缸里又多了几根烟屁股。
将门关好，我低下头：“孙队，对不起。”
孙队摇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他们要想搞你，你根本防不住。”
我敏锐的注意到，孙队说的是他们，问道：“他们是指……？”
孙队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花板，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因为吸的急了点，眼睛通红，眼泪都呛出来了。
我立刻明白了孙队的意思，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你说的是省……”
“嘘！”孙队制止了我说下去，指着旁边小声道：“隔墙有耳。”
我刻意压低声音：“邹旭难道不是狼群的人？”
孙队摇摇头，肯定的说道：“不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除了他哥哥是狼群成员外，我想他们和狼群应该有一定的联系。”
我张大了嘴巴，被孙队说出的消息震惊到了：“也就是说……”
说到这里，我生生止住，孙队面色凝重，慎重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还只是猜测。”
“那……”我走到桌子旁，拿起笔在纸上写：“局长和副局长。”
“那他们……”
“我不知道。”孙队再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晚秋的冷风吹进屋子，清爽的空气让我为之一振。
我拿出打火机，将写着这两个名字的纸张烧毁。
抬起头，注意到孙队的两鬓已经斑白，他才四十多岁啊，正值壮年。孙队为江城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如今眼看着心血付之东流，他怎么能坐得住。
他转过头，直视我的眼睛，目光如箭，刺得我不敢与之对视：“关于狼群的事情，我安排了吴猛去秘密调查，你停职后可以去他那里。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这群只会在暗处搞小动作的鬣狗给我翻出来！”
孙队说的字字有力，可见他的心里憋了多大的一股怒气，我很理解他，这也是我为什么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彻查下去的原因。
我悚然一惊，连忙问道：“任何代价？”
孙队点头，目光中透露着一股狠劲，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任何代价！”
我捏紧拳头，又放松，又再次捏紧，咬了咬牙，最终才用力的点头：“好，我明白了。”
“你今晚连夜将关于狼群的资料全都销毁，我想邹旭上任后，这些都会成为他们搬到我的帮凶。”
我点头，示意明白，不由得想到了孙队那天说的话。
“不行，绝对不行，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不可能把江城交给你们！”
或许邹旭当天是找孙队谈什么条件，而条件之一就是江城，听了孙队当时的语气和话语，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才是我认识的孙队！
孙队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哪怕你捅破了天，我也能帮你兜得住，放心去做吧，江城的未来……”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目光迷茫：“就交给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此事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如同乱麻一般，一方面是信任，一方面是危险。我不怕危险，却害怕辜负了孙队对我的这份信任，能够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做好了晚节不保的准备。
身为人民警察，孙队无疑是合格的，身为刑警队各大队的总队长，他无疑是失败的。
孙队更加适合冲锋在一线，而不是勾心斗角，从他刚刚的目光中能看到，那是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是的，他对江城的上层失望，对省厅的几个吃里扒外的失望，对那些身穿警服，却干着猪狗不如的事情的人失望！
唯独，他没有对我失望，这份信任，让我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烈火，是孙队全部的寄托。
我能失败吗？
不能！
我可以失败吗？
不可以！
我的身后是江城的百姓，我身后是整个江城的安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成为管理江城的一员。
我咬紧牙齿，手指关节已经被我捏的发白，深深的朝着孙队鞠了一躬。此时我们二人没有说话，一滴泪水滑落，滴落在我的脚下。
孙队哽咽着：“好，好，后继有人啊。”
起身，敬礼，转身离开，我没有去看孙队的表情，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回到办公室，我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轻轻的抚摸着，就像在对待一个熟悉的老朋友。关于狼群的所有调查资料全都握在我的手中，我深深叹了口气，或许这次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从孙队说出任何代价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必须要隐藏在黑暗中。与孤独为伴，与黑暗同行，默默的忍受着所有的不解与恶意，只为寻找那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真相。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的好听点，叫做地下工作者，说的不好听点，叫做卧底。
只不过我这次有些特殊，是潜伏在自己人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