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包子?女包子?(三)
凤鸾心里清楚前世轨迹,眼下还早,皇上不过是借机给太子一个小小警告,而太子的反应也很迅速,壮士断腕的斩下了臂膀长史。然后跑到皇帝跟前一通哭诉,说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到底年轻不经事,还请父皇再派一个妥当的长史过来。
一则向老父亲示弱,二则情愿主动被父亲的人监视。
前世里,太子这一手玩得漂亮,成功打散了老皇帝的疑心猜忌。
可惜,有的事情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
在以后的几年内,老皇帝的疑心不断被人挑起,不断被人刺痛,渐渐和太子走到了两相决裂的地步。自古以来,太子就是天底下最难做的职业,特别是老皇帝和年富力强的太子,最后很难有好下场的。
这件事,自己已经跟大伯父分析过了。
因为眼下并不想暴露锋芒,引得权势还不稳的萧铎猜忌,所以有关前世的轨迹一字都不提,只道:“事关重大,还是请大伯父过来说话吧。”让大伯父和萧铎慢慢分析,自己可以继续扮演娇娇女,同时还能显得大伯父高瞻远瞩。
萧铎颔首:“是要和国公商量一下的。”
等凤渊过来,两人便去了外面偏厅单独详谈事宜。
凤鸾则起身观看水晶缸里的小金鱼儿。
这是母亲传授的一个保养眼睛的法子,她道:“你不要总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免得时间久了,眼睛就跟鱼眼珠似的木呆掉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去看看游动的小鱼,眼珠常动才灵活,水汪汪的透着灵气儿。”
母亲年逾三十,依旧养得一双翦水秋瞳般的明眸。
凤鸾一则看看小鱼活动眼睛,做做保养,二则肚子笨重娱乐有限,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小金鱼儿,算是赏心悦目的一件美事。
她看了一会儿鱼,又摆弄了半晌的新鲜插瓶碧水白莲,萧铎方才回来。
正好赶上饭点,就让丫头们传了饭菜。
凤鸾知道他肯定要急着走,没敢要酒之类,也不多劝,只是让人拣了几样他爱吃的菜,看着他吃了两大碗饭下去,方才道:“刚吃了饭,不宜剧烈的活动,王爷别急,慢慢出去坐马车来得及。”
萧铎点点头,说道:“你好生养着。”然后喝了两口消食茶,便起身走了。
次日早朝,弹劾东宫长史的折子呈到御前。
太子一句话都没有为下属分辨,而是一脸义愤填膺之色,“朝廷命官,留连勾栏烟花之地,成何体统?!儿臣请求父皇严厉处置!”
他这么一说,让那些想给太子泼污水的人都闭了嘴。
若是太子替下属求情,少不得要跟着被牵连一二,湿不了脚,也得弄脏脚底儿。但既然太子已经壮士断腕,这个时候再赶着强扯太子不是,就太过明显算计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严查!”
太子心头紧了紧,----自从前段打了胜仗回来,就不断有人夸自己,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总之是自古以来最好的东宫储君。开头听着自己还觉得得意,渐渐听多便觉得腻了,并且渐渐发觉不对味儿了。
自己再好,那也是太子啊!能好过皇帝么?
他们把自己越夸越大,叫皇上心里作何感想?哦,儿子能干了,年富力强了,隐隐已经是一代未来的圣君了。
这不是找死吗?!果不其然,没多久东宫就开始出乱子了。
而父皇,竟然下旨严查!
真是可笑了,朝廷官员去烟花之地的人只有东宫长史?要是全部上下查一遍,至少有一半的官员要中招!父皇怎么不都查一查,却只盯着自己的长史来查,还是严查,其中意味着什么,用脚趾头想想都清楚了。
太子心情复杂的上完了早朝,然后领头出去。
心下琢磨着,今天这样简单撇清只怕还不够,少不得,晚点再去父皇面前痛哭流涕一回,说自己识人不清,求他原谅,求他重新派个长史过来。自己只有活在父皇的监视之下,父皇才能够心安呐。
太子心中一阵冷笑,回了东宫。
刚进门,肃王就赶着找来了。
“大哥,你真的打算不管东宫长史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除了肃王,别人都不敢喊太子为大哥,肃王也只敢私下喊,他惋惜道:“可是长史替大哥打理东宫十几年,功劳苦劳不说,难得他为人忠心耿耿,就这么丢弃岂不可惜?”
“可惜?”太子萧瑛一阵嘲笑,“你还不明白吗?”指了指上面,“是他要削弱我的臂膀,让我服软,难道我还能跟他顶着干啊?”若是朝臣攻击自己,还能反击,可是皇帝压下来,自己反抗就是个死!
肃王闻言顿时沉默了。
两兄弟正在相对无言各想心事,外面跑来一个小厮,“端王殿下来了。”
“他怎么来了?”太子一怔,看向肃王也是满脸不解。
庭院门口,有人领着萧铎往里过来。
他的身量是兄弟中最高的,当得起“颀长挺拔、高大俊朗”八个字,特别是一身团龙纹皇子服饰在身,更添几分天潢贵胄的高华气度。
太子嘴角微翘,“老六越发一表人才了。”
萧铎手里拎了两壶玉瓶酒,很快走近,笑道:“没别的事,我来找哥哥们喝个酒。”
眼下东宫长史出了事,太子这边正是人人回避的时候,见他来找自己喝酒,不管真情假意都是高兴的,笑道:“好啊,咱们兄弟三个今儿不醉不归。”
肃王点头道:“正是,我也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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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们的举动,哪里能够瞒得过皇帝的耳目?特别是,皇帝最近还特别让人留意东宫的动静。听说了萧铎去找太子喝酒散心的事儿,皇帝颔首道:“老六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敦厚、稳重,心里头还记挂着安慰兄长呢。”
要说皇帝的心思颇为微妙。
一方面,不希望太子的声势超过自己,要大力打压;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太子的地位变得不稳固,引得皇子们生出夺嫡的心,到时候可就大乱了。
因而萧铎的举动,让皇帝心下十分满意,问了一句,“记得老六有个侧妃怀孕,躲在凤家养胎的那个,生了没有?”至于魏氏,皇帝那里会知道宫女出身的妾怀孕?根本就没人在他跟前提啊。
蔡良回道:“还没有生,不过应该快了。”
皇帝沉吟,“唔……,等生了,记得提醒朕一声。若是皇子就给个名字,连带老六的嫡长子一并起了。”
“是,奴才记下了。”蔡良心道,好嘛,这位小主儿还没有生出来,就先得了皇上御赐名字的荣耀,连带前面嫡长的哥哥都压了过去,让哥哥成了捎带的。别说,没准儿这位是个有福气的,将来能成大气候呢。
不顾继而又是摇摇头,凤侧妃能成气候也是有限,顶破天,她生个儿子,将来熬死王妃,自己扶正爬上去。可是前头已经有了嫡长子,她就算有儿子,想要越过去,只怕端王府又是一番风浪。
罢哟,不关自己的事儿,不操闲心。
几天后,萧铎刚散了早朝,就有蒋恭嫔那边的人过来请去说话。
“凤氏是不是快要生了?”
萧铎回道:“还没有,要到下个月去了。”
蒋恭嫔还没有老糊涂,心里其实是记得凤鸾产期的,不过是起个话头,接下来便说道:“你府里王妃生下了嫡长子,凤氏、魏氏也都有了。”目光锐利看向儿子,“我不求你偏宠蒋氏,至少让她怀个孩子吧。”
萧铎一阵尴尬,“儿子有去蒋氏屋里的。”
蒋恭嫔皱了皱眉,“许是她年纪稍微小了点儿?可是凤氏也大不了多少啊。”不免对侄女有点埋怨,“怎么这般没有福气。”
萧铎清了清嗓子,劝道:“母妃别急,蒋氏毕竟年纪还小,过几年身子长开了,应该会更容易受孕一些。另外,儿子会记得常过去看望她的。”话说到此,已经算是说到尽头了。
蒋恭嫔虽然有点不满和失望,亦不能再抱怨。
毕竟根据打听的消息,儿子的确算是做到了雨露均沾,并没有特别冷落侄女,也没有让她喝避子汤。怀不上,实在怨不得儿子。再说了,娘家是要提携,但没有为了娘家得罪儿子的,----自己将来还要靠着儿子呢。
因而得了儿子的保证,便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公平公正的人。”稍微提了几句意见,“凤氏虽然出身不凡,长得好,但到底是个侧妃,你可不要太过偏宠于她,让王妃心里不平衡。”
“母妃放心。”萧铎回道:“儿子心里有杆秤,不会妻妾嫡庶不分的。”
“嗯。”蒋恭嫔点点头,又道:“凤家和穆家都很不错,你能得到两个世家女是你的福气,只是这福气大了,当心溢出来。你平时不要在兄弟们面前太过轻狂,惹得他们嫉妒了,当心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儿子明白。”
蒋恭嫔不能天天传儿子过来说话,偶尔见一面,也怪想念的,说了正事便让人拿点心出来,“都是你爱吃的。”闲暇的时候,她还是很有一副慈母心肠的,看着儿子,“老六,你多吃点儿。”
萧铎啼笑皆非,自己都多大了?母亲居然还拿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哄?难道自己还会为了几块糕点欣喜不已?他心下叹气,自己要的东西,母亲和蒋家根本就给不了。
只是面上不敢流露出来,努力把点心吃了大半盘子,连声道:“好吃,好吃,还是母妃这里的糕点味道正,和别处不一样。”他笑道:“母妃若是还有多的,儿子带几包回去放着慢慢吃。”
蒋恭嫔被儿子哄得十分开心,连连道:“有的,有的,专门给你准备的呢。”
萧铎拎了一盒子点心去了凤家。
毕竟是母亲给的东西,虽说吃不下了,也不能扔了,干脆捎带给凤鸾,“从母妃宫里带回来的点心,好几样,味道都还不错。”
凤鸾甜甜笑了,“让我尝尝看。”
心下有点啼笑皆非,恭嫔娘娘的赏赐一直都没有变啊,前世今生都是点心,说真的她自己就不觉得寒碜么?儿子都多大了,都做爹的人了,怎么会喜欢吃这些东西?况且萧铎本身就不是爱吃甜食的人。
这坏家伙,自己肯定是在宫里吃饱了,吃不下,便来找自己消灭了。
“先吃这个。”凤鸾对恭嫔的点心没太大兴趣,故意挑了一个最大的,像小耗子一样细嚼慢咽,一面跟萧铎说话,“今儿恭嫔娘娘找你了?”心下打定主意,剩下的糕点回头让丫头们分了。
萧铎颔首,“嗯,过去说了几句话。”
凤鸾轻轻一笑,“什么好话儿?让我也听听。”
萧铎咳了咳,“吃你的点心吧。”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凤鸾又不是傻子,娇娇声道:“娘娘是不是问你,怎么还没有让蒋侧妃怀孕呀?你要多过去看看你表妹,让她早点为你开枝散叶,让王府热热闹闹的,对不对?”
萧铎“哧”的一笑,“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
凤鸾假装吃醋的样子,趁机把点心一放,嘟着小嘴,“你一准儿听进去了。”不说恭嫔多事,只说萧铎花心,“我知道的,现今我不能在府里服侍你,你贪新鲜,蒋侧妃又年轻貌美,肯定是脚都拔不出来。”
“怎么这般大的醋性?”萧铎笑道:“说什么年轻貌美,哪里比得上你?”搂着她的小脸亲香,“乖乖,你才是我的年轻貌美贪新鲜。”
两人卿卿我我,凤鸾一面假意迎奉他,一面叹气。
真是不叫人消停。
蒋恭嫔那边的确是一个麻烦,还动不得,少不得打起精神来防备。心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前世自己难产……,会不会有蒋恭嫔的影子?毕竟端王妃要顾及主母贤名,萧铎跟自己多少有几分情意,而蒋恭嫔却不然,她肯定嫌弃自己坏了儿子的名声,又只是一介宫女罪奴,当然是死不足惜了。
想到这儿,凤鸾心里轻轻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