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双喜临门

  颜如舜的工作和收入一直就是老妈的心病,以前老妈还遮遮掩掩,避免在婆婆妈面前谈起,尽量给女儿保留几分颜面。
  这回听这个“在家上学”的意思,女儿不知道要在家呆多少年才能脱手,顿时急了,干脆把这个问题当众捅出来。
  其实,倒不是她不给女儿留面子。
  拖了这么些年,颜母对女儿也有点儿死心。眼看年纪越来越大,要找到好工作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小。好在这么些年,女婿一直踏踏实实的守着女儿过日子,让她的焦虑也减轻不少。
  但是,辛微扬不说话,不代表辛母就不会嫌弃。
  所以,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当着亲家母的面亮出来。不管最后,是辛母强过了女儿,还是女儿强过了辛母,那都是婆婆妈参与了、表了态的。以后,女儿若真的长年累月呆在家里,那当婆婆妈的也没理由再说三道四了。
  然而,颜如舜这一时还没有想通老妈肚子里的弯弯绕。
  她当即争道:“我怎么没有事业?我以前做多做少都是给老板做的,那叫工作,现在码字写文,写多写少都是我自己的,这才叫事业好吗?只要我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总有一天会发达的。”
  颜母简直要被气笑:“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迷之自信。这么多人码字写文,也没见有几个发达了的。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可以成为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拨人中的一个?我还担心你哪天写着写着就江郎才尽写不出来了,连每个月几千块钱都赚不到,那时候怎么办?”
  刚好在这个点上,辛微扬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所有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争论顿了一秒。
  颜如舜催他:“赶紧把电话接了吧,万一人家找你有要紧事呢。”
  辛微扬只得避到一边去接电话。
  辛母不急不慌的给颜母帮腔:“是啊,舜舜,你妈是为你好。这些事,你年轻的时候可能不觉得是个问题,老了就知道锅儿是铁打的道理。你今年也不小了,不能总是无所事事的对不对,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啦。”
  颜如舜答:“首先,如果我真的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到时候我再出去找工作也不急,其他的不说,销售工作不论学历年龄,只管业绩,我怎么都可以试一试。”
  做销售?颜母一听就觉得掉价,刚要开口,就被女儿抢话:“其次,我觉得我别的没有,但是对生活的好奇心一直没有少过,现在我就有十七八个点子可以开文,只是暂时写不过来而已。所以,写不出来是不大可能的。最后,我要说,我的书可能要出版了。”
  颜母先被辛母的话刺到,本来还垮着脸,准备说几句重话。
  结果最后一句话却令得她由忧转喜,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啊?”那由衷的欢喜劲跟简简听到要去游乐场一个样。
  颜如舜微有感怀,重重点头:“真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出版社的编辑才刚给我留了言,还没有落实呢。我本来准备等到一切落实了再告诉您们的。”
  辛母也一改先前的奚落,十分热切的问:“能拿多少钱啊?”
  “周一才能联系到编辑,到时候再说吧。”颜如舜答得有点儿心虚。
  说起来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她在网站写的小说虽然订阅成绩一直在稳步上升,但因为照顾孩子的缘故,更新量上不去,始终没有进入月入过万的层次。所以,人气啊影响力啊一直达不到她想要的程度。
  倒是记录育儿心得的博客写了这么三年,积累了不少粉丝,引起了出版社的注意,留言要给她出版。
  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然而,据梅白说,现在出版也赚不了多少钱。
  一本书算六十万字,五千册起印,算下来拿到手里了不起能有一万上下。
  这令得她对于出版的份量有点儿信心不足,谈起版权收入的时候自然就不免有些躲闪的意味。
  幸好,两个妈两个爸并没有纠缠版权收入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一本书能够出版就是对于作者水平的充分肯定了。颜如舜也从不入流的网文作者一下子晋身为能够出版的作家。
  作家嘛,那就得额外高看一筹了。
  一时间,四个老人家都喜笑颜开的祝贺颜如舜。
  颜如舜不由松口气,暗想:这个出版还真是及时雨啊。
  辛微扬接了电话回来,正好听到个尾巴,也是由衷的为老婆高兴,一下子把她抱起来转圈:“老婆,我就知道你能行。”
  “哎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颜如舜急道——四位长辈还在场看着呢。
  终于被放下来,她赧然的抬起头,却对上辛微扬亮晶晶的眼眸,像是用钛合金做成似的。
  “不过是一个出版而已,也不用这么高兴的啦。”她小声地嗔怪了一句,其实心头甜得能溢出香气。
  “以后说不定还能拍成电影电视剧呢,然后你就是大作家了。”辛微扬已经替她憧憬未来了。
  大作家至少得获些奖什么的,她还差得远呢。
  颜如舜刚要说话,腰侧却一震。
  低头一看,又是辛微扬的手机来了短信。
  而且,不止一条,接二连三地震动好些次。
  她不禁觉得奇怪:这不年不节的,仅仅一个冬至用不着发送这么多短信吧?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不要说她了,四位老人家也早注意到这一点,辛母尤其担忧:“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不是麻烦。”辛微扬说得平平淡淡,“是我有一篇论文要在《Naturecommunication》上发表了,同事朋友发送短信恭喜一下。”
  颜如舜眼睛瞪得老大:“是那本科技期刊《Nature》吗?!”
  辛微扬微微颔首,又摇摇头:“确切地说,那是《Nature》杂志的子刊。”
  就算是子刊,那也是《Nature》啊!
  在《Nature》面前,她出版一本小书算得了什么啊?亏他听到她出版的事情还多与有荣焉的样子,真是让人汗颜!
  辛母、颜母和颜父还不太明白,但是辛父是知道《Nature》的份量的,就简略跟其他三人说了说。
  这下,全家人都乐呵起来。
  辛母刚才听到颜如舜的好消息还只是欣慰一下,现在简直意气飞扬,一把抓住儿子问:“有多少奖金啊?”
  “这个……”辛微扬为难了一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几十万大概会有的。不过,这是我的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所以还要分下去的。”
  分不分下去,辛母其实不在意。他们家的情况,多几十万虽然好,少了这几十万也不怕。
  关键是颜如舜的出版书肯定赚不到这么多钱,她儿子还是比颜母的女儿能干。颜母再得意,也不能越过她去——想当初,她在儿媳妇全职的时候很是耀武扬威了一阵,她可不想现在被打脸打回来。
  所以,确定了这一点后,她就心满意足的眯起眼,觉得儿媳妇也顺眼了许多。
  “妈妈——”简简的叫声冲破了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小祖宗午睡醒啦!
  于是,一家人立刻人仰马翻的忙起来。
  颜如舜服侍小家伙起床,辛父给孙女备下温开水,颜母削水果做午点,颜父则赶紧炖汤去,一个中午说了这么多话,差点儿把晚饭都耽搁了。
  辛母则乐呵呵的抢进儿童房,一把抱住孙女“啵”了一口,开怀笑道:“简简,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发表了一篇论文,全世界的人都会看到的哦。”
  辛微扬也紧跟进来,忙补充道:“你妈妈的小说也出版了,会有很多人看到的。”
  辛安小朋友其实还不太搞得懂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人的喜悦之情,她是能感受到,于是咧开嘴笑问:“什么是论文啊?”
  辛母答:“就是爸爸做了科学研究之后写的文章啊。”
  辛安似是而非的“哦”了一声。
  颜如舜看出端倪,笑着问:“你知道爸爸的工作是做什么吗?”
  辛安脱口而出:“挣钱。”
  一家人顿时笑喷。
  辛母对于孙女的表现不太满意,提醒道:“你再想想呢?爸爸妈妈平时没有告诉你吗?”
  辛安想了想,夸张的比了一个动作,大声说:“我知道了,爸爸的工作是出差。”
  颜如舜笑得跌坐在地上,辛微扬哭笑不得。
  他平时三不五时就得出差,还有在实验的关键时期也早出晚归,连女儿的面都见不着,估计简简听说几次爸爸出差的事,就理解为出差即工作了,以为爸爸只要上班就是出差。
  孩子的心灵还真是直接啊。
  这天,整个屋子里都不间断的冒着幸福的泡泡,每个人都如沐春风,这是一家人少有的齐欢共乐之时。晚饭虽然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但每个人似乎都吃出山珍海味的鲜味,几乎都添了一碗半碗。
  简简也特别快乐,吃完饭就在客厅中间自唱自跳地转圈圈。
  颜如舜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松快:结婚以后,她在漫长的四年时间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不是高考或者在职场被欺可比的,因为那是由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所施加的,尤其让人感到悲伤和绝望。
  好些次,她几乎就要撑不住向父母妥协了。而一旦妥协,事实上她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放弃了自己。
  也许,她会因此慢慢变成一个油腻发福的中年家庭主妇,每天在抱怨和挑剔中过日子,变得像婆婆妈一样,闲时看看肥皂剧,跟说得来的人聊几句明星八卦,指望着简简读书奋进、光宗耀祖,自己却再也没有什么指望。
  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幸好,她顶住了压力,一路熬了过来。
  嗯,也许应该说,是在辛微扬的支持之下,她才顶住了压力,一路熬了过来。
  如果她嫁的不是辛微扬,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男人,比如:嫌弃她不挣钱;把她照顾孩子视作理所当然;自己一边打游戏一边抱怨家务没做好、孩子哭得厉害云云;对于她异想天开的辞掉月入过万的工作去教育行业做苦工表示鄙视,也见天的嘲笑她码字成大家的梦想……
  这样,她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很可能是不行的。
  那样的话,她应该走上的是另外一条路:离婚,独身带着孩子,被迫放弃写作,靠着老爸老妈帮忙,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每天咬着牙疲于奔命,不敢去想明天会是什么样,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疼一下自己和女儿,并默默祈祷简简不会再重蹈覆辙。
  总之,到今天回头审视走过的路,她深深感到曾经的自己是何等的天真。
  这个社会对于女性实在不太友好。哪怕是曾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哪怕是曾经光鲜亮丽的白领金领,也有可能一着不慎,跌入底层,在穷困和疲惫中挣扎不休。
  也许未来会慢慢变好,但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死在黎明前的黑暗。
  幸运的是,她遇到的是辛微扬。万一遇不到,她该怎么办呢?
  转念再一想,当初遇到的如果不是辛微扬,她大概也不会嫁吧。
  等到梅白回国,她也不再对婚姻抱有期待,说不定就走上了第二个七爷之路。
  只不过,当初的那个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人生能有这么多的可能性。
  而现在,她很庆幸,在某个工作日的中午,她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一场母子的争执,并揪住那个男人说了一句:“您是性冷淡,这么巧我也是。所以,我觉得我们可能比较合得来耶。”
  真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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