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人祸(一)
平心而论,比起宫里的稳婆,温浮欢更相信薛夫人找来的,毕竟她是薛锦华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害她女儿的。
暴雨仍在继续下,并且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稳婆已经进去了,宫婢们按照稳婆的吩咐,也陆续把热水送进内殿。
薛夫人始终没有出来,说要陪在薛锦华身边。
温浮欢没有勉强她。
她从薛夫人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模样,只可惜沈知夏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嫁做人妇,陪着她经历一朝分娩的疼痛……
温浮欢扬起头,固执的不肯让眼泪从眼眶中滴落。
她早已习惯了一如既往的坚强。
“小姐……”
柳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看着独自黯然神伤的她,突然不晓得该不该继续禀报查到的事情。
温浮欢却很快敛了思绪,面上一派波澜不惊。
“什么事?”她淡声问道。
“小姐方才让我去查贵妃娘娘的饮食,果然不出小姐所料,贵妃娘娘最近喝下的安胎药里,有乌头的残渣。”
“乌头。”
温浮欢对医药不算精通,却也晓得,乌头有催产的作用。
有人把乌头混进了薛锦华的安胎药理,想要促她早产,究竟是什么意图?
温浮欢环顾四下,除了锦岚宫的人以外,附近还有不少看似是随意经过,实则在暗中观察情况的各宫的眼线,却唯独不见皇上的身影。
照理说,薛锦华既是位阶极高的贵妃,又是薛太师的长女,且又是皇上的宠妃,她分娩在即,皇上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皇上呢?皇上现在在哪儿?”温浮欢皱眉问道。
柳儿留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方凑近她道:“刚才廖仕官来说,皇上一早便出宫去了!”
“出宫?”
“对!好像是连日的暴雨导致护城河水位暴涨,恐有决堤的风险,皇上决定亲自出宫去巡视河堤!”
温浮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这些事情都凑到了一起,也未免太巧了……凭她以往的经验来看,事出反常必有妖。
薛锦华的早产同皇上出宫,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是有人想趁着皇上不在宫里,对贵妃娘娘母子下毒手!”她微眯了眼,声音幽幽的道。
接着,她似乎听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了。
“不好!”
温浮欢低呼了一声,忙转身推开殿门,大步朝内殿走去。
内殿已经乱作了一团,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宫人的尸体,一个稳婆模样的人正手举着剪刀,朝挡在薛锦华母女面前的流香刺去。
温浮欢见状,顺手抄起一旁的瓷瓶,朝着稳婆的后脑便砸了过去。
稳婆被砸得一个趔趄,居然没有晕过去!
她转过身,又高举起手里的剪刀,朝温浮欢二人冲了过来。
看稳婆身形不高,动作倒极是利落,而且脸上虽然施了脂粉,但明显可以看出脸部线条有些冷硬,竟是个男子!
温浮欢一边抽出缚在腿上的匕首,同男子缠斗在了一起,一边抽空观察薛锦华的情况。
后者几乎已经泡在血泊里了。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薛夫人怀里,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眼也是紧闭的,只有略微起伏的胸膛,表明她还有些呼吸。
锦榻旁,或趴或倒着两个稳婆的尸体。
若是再没有稳婆来继续接生,薛锦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怕都难以活命的!
温浮欢心头蓦地便腾起了一团火气。
不论是她这些年来的经历,还是从小公孙芜对她的谆谆教诲,说的都是生而为人,便不能没有做人的底线。
心狠手辣也好,杀人不眨眼也罢,都不能累及幼童老弱,否则便与禽兽无异。
而面前这个扮作稳婆的男子,居然连分娩的孕妇都不放过,简直是泯灭人性、丧尽天良!
温浮欢眼神渐冷,在对方再次朝她袭来的时候,挥起匕首,快准狠的斜刺进了对方的脖颈之中。
只听“当啷”一声,男子手上一松,剪刀便掉落在了地上,而他双眼圆睁,似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温浮欢则目视前方,毫不犹豫的抽出匕首。
一时间,鲜血从男子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溅到了温浮欢素白的衣裙上,如漫天飞雪中盛开的点点红梅。
鲜血还溅到了她如玉的脸庞上。
温浮欢丝毫未觉。
流香何曾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早在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便尖叫了一声,直直向床榻上跌了过去,吓晕了!
薛夫人尽管有一定阅历,却还是不敢直视温浮欢冷戾的眸子。
她只一味的摇晃着虚弱的薛锦华,试图把她从昏迷中唤醒过来。
“锦儿!锦儿你别睡!你醒一醒啊!锦儿!”
温浮欢把匕首交给柳儿,冷声吩咐道:“看好她们,我出去找稳婆!”
说罢便转身走出了内殿。
早在温浮欢和那名男子缠斗的时候,禁军已经闻声赶了过来,带头的自然是秦琅。
他一见到温浮欢浑身是血的走出锦岚宫,不由分说的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往日里的沉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和担忧。
“欢儿,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温浮欢摇摇头,轻拍他的手背,道:“不是我的血,是刺客的!他现在已经被我解决了!不过贵妃娘娘命悬一线,急需要一个稳婆!”
她转头看向守在殿外的宫人,沉声质问道:“稳婆呢?宫里的稳婆呢?怎么还没有过来?”
“欢儿……”
秦琅扳过她的身子,皱眉道:“稳婆被杀了!”
“什么?!”
“她们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被从宫外闯进来的刺客一刀毙命,我带人赶到的时候,她们都已经断了气!”
温浮欢不禁失声冷笑。
“呵,好阴毒的手段啊!她们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害了薛锦华母子的性命!或许、或许还可以嫁祸给我们!”
难怪……
难怪她们进宫时虽然受到阻拦,却最终还是进了来;难怪来的一路上,再未有人敢阻挡她们;难怪从一开始到现在,长孙太后也好,长孙皇后也罢,都未曾出现哪怕一面!